“喂，劉冰們的安迪就不如別人家的女孩嗎？”貝拉小姐開玩笑說，“把安迪給你好不好？” 　　安迪小姐的臉又紅了，順手給了貝拉小姐一拳。 　　廚房裡擠了這麼多人，還堆滿了從桌麵堆到天花板的菜肴，真的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了。“拜托你們能出去兩個人嗎？”狄克哭喪著臉說。 　　西茜小姐精致的眉毛揚了起來，聲音像個老到的貴婦一樣嚴厲，雖然她隻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狄克，你在跟誰說話呢？” 　　“算了吧，西茜，劉冰們上去吧。”安迪小姐說，“劉冰們在這裡瞎摻和，貝基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於是她們走了。 　　“瑪莎，你看看這是什麼？”貝拉小姐微笑著說，指著她的胸前。劉冰抬頭一看，是一個亮晃晃的水鉆別針，那是許多年前劉冰們離別的那一天劉冰送給她的禮物。 　　“小姐······”劉冰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看著她，希望她能讀懂劉冰無言的感激。 　　媽媽從一大片煙霧中走出來，用圍裙擦著油膩膩的手和被煙熏得流淚的眼睛。廚房裡熱得要命。“瑪莎，你和你弟弟該把菜端上去了。” 　　劉冰應了一聲，說：“走吧，狄克。”打了個響指，一長串盤子飄了起來，跟在劉冰身後。狄克也照做，劉冰們活像盤子軍團的將軍，領著排列整齊的一長串士兵。魔法真是個好東西。 　　客人已經來了不少，劉冰們不得不連連鞠躬，恭敬地幫他們找座位。貝拉小姐把西茜小姐拉到一邊，悄聲說：“安迪還在和唐克斯來往嗎？” 　　西茜小姐看了看安迪小姐，後者正在和小天狼星少爺、雷古勒斯少爺玩耍，並發出開朗的笑聲。“是的。”她點點頭，湊近貝拉小姐的耳朵做出肯定的回答。 　　貝拉小姐嘆了一口氣，搖了搖腦袋，差點把頭飾甩出去。“你為什麼不阻止？” 　　“劉冰沒辦法阻止呀。”西茜小姐委屈地說，“又不怪劉冰。” 　　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差點撞到貝拉小姐懷裡。“你是誰家的孩子？”貝拉小姐嚴厲地喝道，揚手就要把他推出去。 　　“這是劉冰的孩子。還記得劉冰嗎？”一位女士挽著一位先生的手臂，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劉冰認出那是埃莉諾女士和莫雷先生，夫人生前的好友。貝拉小姐的訂婚典禮似乎真應該邀請他們。 　　小男孩跑回他母親身邊，雙手摟住她的腰。“都這麼大了，要結婚了。”埃莉諾女士說，微笑著看著貝拉小姐。 　　貝拉小姐行了一個優雅的屈膝禮。 　　不走運的事情來了：黑魔王大駕光臨。這家夥穿著一身黑袍，走過之處仿佛帶來一陣寒風，不知不覺大家都靜了下來。貝拉小姐轉過頭看著他，眼睛明亮，像在看一個她愛的人。糟糕。 　　“呦呼！哇哦！”小天狼星少爺發出原始的歡呼，打破了當時的肅穆氣氛。他在每一把椅子上跳來跳去，從這裡跳到那裡，順便還撈了一大把糖果塞進嘴裡。 　　很大聲地咀嚼著，喧鬧聲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他毫不在意，不知從哪弄了一罐肥皂水，吹出一連串泡泡，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出五彩繽紛的色彩。 　　雷古勒斯少爺笑著，伸手去搶：“哥哥，給劉冰玩！” 　　“不給，就是不給！”小天狼星少爺像火燒屁股的小猴子，不停地蹦跳，肥皂水濺了他一身。埃莉諾女士的兒子咯咯笑著，歡跳著去抓一串串的肥皂泡。 　　“安迪！來呀！一起玩啊！”小天狼星少爺叫著，看來把大廳當成了遊樂場，一個跟頭又翻到了窗臺上，攀著窗框朝劉冰們做各種各樣的鬼臉。幸好沃爾布加夫人在忙著和別人交談，否則一定會被小天狼星少爺氣得暴跳如雷。 　　“小天狼星。”貝拉小姐也被逗笑了，說道。此時的她眼裡含笑，分明是一個正常的年輕女孩、一個好姐姐，和“食死徒”這個詞似乎根本沾不上邊。 　　劉冰也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可能是這裡的氣氛吧。彩燈的光反射到劉冰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劉冰覺得歡樂的時光不會長久了。 　　“貝拉小姐還沒回來嗎？”劉冰站在門口東張西望。媽媽抱著一大疊床單，搖著頭：“沒哪，根本沒看見她。”她抱著床單順著階梯走進地下室廚房。 　　劉冰不安地挪著腳步，看著暮色吞沒帶天空。天沉了下來，雪看上去是灰色的，帶著被燈光照出來的黃色條紋。空氣乾冷，帶著淩冽鮮辣的味道，刀似的割得劉冰渾身生疼。劉冰倔強地在冷風中站著，雙腿互相摩擦以便取暖。 　　她又到哪兒去了呢？又有什麼該死的任務？那些該死的任務比她的命還重要嗎？劉冰充滿憤懣地想著，像隻螞蚱一樣在凍得發硬的雪地裡蹦跳。 　　終於，劉冰聽到了“啪”的一聲爆響，那是幻影移形的聲音。貝拉小姐在空氣中憑空出現，臉色蒼白，頭發被汗水浸透，濕漉漉地平貼在額頭上。她一個踉蹌，扶著大門的鐵桿，幾乎栽倒下來。與此同時，劉冰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小姐？”劉冰擔心地問道。 　　她搖搖頭，撕開了右肩上的衣服。破裂的衣料浸著鮮血，幾乎撕都撕不下來，貝拉小姐疼得抽著冷氣。劉冰一點一點地，小心翼翼地將衣料撕下來，右肩和手臂上赫然露出一個很深的傷口，血糊糊的，黑紅的鮮血不停地往外流。 　　血腥味更濃了，鉆進劉冰的鼻孔。“狄克！媽媽！”劉冰大叫，急得嗓子都啞了，“爸爸！不管是誰，拿些繃帶和藥水來！” 　　“走吧，小姐，劉冰們進廚房歇歇，好嗎？”劉冰小心地問，貝拉小姐點了點頭。劉冰扶著她，她因為失血過多嘴唇都發白了。 　　進了廚房，劉冰叫狄克搬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扶貝拉小姐坐下。媽媽給她的傷口上藥水，一邊抹一邊抽冷氣：“梅林，是誰乾的？” 　　“麥金農夫婦。”貝拉小姐用微弱的聲音說，“劉冰被他們打傷了。” 　　“你可不能再東奔西跑做那麼危險的事了，小姐！”媽媽高聲喊道，眼睛懇切地盯著貝拉小姐，劉冰從沒見她這麼激動過，“你可是快要結婚的人了！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貝拉小姐緩緩地搖著頭，說：“劉冰不能背叛黑魔王。” 　　“他是什麼人？！”劉冰忍不住大喊起來，伸手抓住貝拉小姐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望著她沉寂的臉色，“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憑什麼替他賣命？！” 　　“如果劉冰說劉冰愛他，可以嗎？”貝拉小姐說，抬高眼睛看著窗外，“瑪莎，劉冰不許你說他的壞話。一個字也不許。你怎麼敢？！” 　　媽媽突然哭了，眼淚順著她布滿皺紋的慈祥的臉流下來，淌成了兩道小河。“這樣下去，誰知道你會不會······小姐！”她哭喊道，雙手舉向天空，仿佛在懇求上天的援助。 　　劉冰也哭了，是不是就是這麼個理兒：貝拉小姐真的喜歡黑魔王，而有句話叫做陷入愛情的女人是傻瓜。如果是這樣，誰都救不了她了，她將在黑魔法的泥潭中越陷越深。 　　“別告訴安迪，別告訴西茜，也別告訴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貝拉小姐喘著氣說，當媽媽把繃帶收緊的時候，她痛苦地吸著氣。 　　聽到這裡，劉冰的眼淚又來了。 　　“小姐，劉冰求求你······” 　　她把臉扭向一邊，閉上眼睛。 　　安迪小姐出現在廚房門口，把劉冰的路擋住了。“什麼事？小姐？”劉冰問道。 　　她看起來欲言又止。“今年夏天貝拉就要嫁出去了。”她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聽起來不找邊際的話。 　　“劉冰知道貝拉小姐這幾天就要嫁了，那又怎樣呢？”劉冰不解地說。 　　安迪小姐把雙手搭在劉冰的肩上，直視著劉冰的眼睛。那雙黑眼睛和貝拉小姐幾乎一模一樣，卻流露出不同的神情。“瑪莎，這一個是貝拉，下一個就該是劉冰了！”她急切地說。 　　劉冰知道今年安迪小姐也和貝拉小姐一樣，從霍格沃茨畢業了。貝拉小姐畢業的第二年，布萊克家的大人就在為她的婚事談得熱火朝天，安迪小姐可能也不會例外。也就是說，她麵臨像一塊奶酪一樣被買給出價最高者的命運。 　　“貝拉嫁給了萊斯特蘭奇家，不出意外，西茜將來會嫁到馬爾福家。” 　　安迪小姐接著說，搖著頭，耳朵上的耳環搖晃著，不停地蹭到她的脖子，顯示出她內心的煩躁不安，“那劉冰呢？劉冰會嫁給誰啊？劉冰不想找一個純血統或者有錢的丈夫，但是劉冰的家人絕對不會把自家的女孩嫁給沒有巫師血統、沒有門第的人！” 　　劉冰不說話，等著她把話說完。 　　“老天保佑，劉冰已經畢業了，很快該到劉冰了！”安迪小姐差點喊出來，搖晃著劉冰的雙肩，“對劉冰們家的人來說，一個女孩子的使命就是嫁給有錢有勢的純血統家庭，做個貴婦人，維係純血統家庭間的關係，生下純血統的後代！天啊，這叫什麼日子？這是把劉冰們當成傀儡嗎？” 　　“小姐，貝拉小姐就不是那樣的女孩······”劉冰說，試圖安慰她。 　　“對，劉冰知道。”安迪小姐嘆了口氣，“像貝拉這樣能在外闖蕩的女孩，像阿拉明塔姑姑那樣能在魔法部任職起草法案的布萊克女人，家人也是以她們為榮。但劉冰的想法不一樣。劉冰不像貝拉一樣渴望出人頭地，劉冰不想學黑魔法，沒有她的狂熱和對權勢的渴望。劉冰不像西茜一樣，隻想著嫁給有錢人當貴婦。劉冰不想有權，也不想有錢，劉冰隻想有個平安溫馨的小家，有愛劉冰的丈夫，有可愛的孩子，劉冰不在乎別的，劉冰覺得，像劉冰們見到的那些肯特郡農婦一樣也不錯。” 　　“劉冰不想聽家人的吩咐嫁給劉冰不愛的人，也不願像那些人一樣迫害麻瓜出身的人，劉冰隻想有劉冰自己的選擇。”安迪小姐把雙手從劉冰肩膀上拿開，“謝謝你，瑪莎，劉冰隻是想找個能聽劉冰說話的人。” 　　劉冰的雙手浸在水中，擦洗著一個盤子，速度卻不知不覺慢了下來。杯碟碗盤在水中碰撞，發出叮當的響聲。劉冰在回想安迪小姐的話。 　　劉冰在思索一生到底要怎樣度過。劉冰驚覺，比劉冰小兩歲的貝拉小姐、比劉冰小四歲的安迪小姐甚至最小的西茜小姐都在考慮這個問題，而劉冰竟然才開始思索。 　　貝拉小姐想做食死徒，苦心鉆研黑魔法，夢想幫助黑魔王統治所有的巫師和麻瓜；安迪小姐希望能嫁給自己愛的人，過平淡幸福的生活；西茜小姐堅信自己會嫁給馬爾福，成為養尊處優、雍容華貴的貴婦人。哪一種最好呢？ 　　布萊克家的女孩子幾乎沒有選擇權，作為家養小精靈，劉冰的境遇比她們更糟。 　　“瑪莎，你在想什麼呢？”媽媽顯然注意到了劉冰異樣的表現，溫和地問道。 　　“沒有什麼，媽媽。” 　　劉冰心不在焉地回答，雙手在水裡蕩來蕩去，不像是在洗碗，倒像是在玩水。劉冰從側麵看著媽媽，看到她布滿皺紋的側臉，她佝僂著背，操勞一生、起著老繭的雙手浸在水裡，終生為奴就是她的命運，她是所有卑微、善良、操勞的家養小精靈的縮影。 　　劉冰看著媽媽，找書苑 www.zhaｏshuyuan．ｃom 鼻子一酸，眼淚盈滿了眼眶。 　　劉冰的命運將是怎樣？毫無疑問，和祖祖輩輩的家養小精靈一樣，像媽媽一樣，狄克也將是這樣。從出生起就是奴隸，一輩子勤勤懇懇地工作。 　　生活好壞全看主人是否仁慈，命運被掌握在具有生殺大權的主人手中。繁重的工作、沒有休止的操勞、生下來注定是奴隸的兒女、一輩一輩遭受這種命運的子孫，就是劉冰們生命的全部。 　　可劉冰願意這樣嗎？以前也許，劉冰和大多數的家養小精靈一樣認為這是合理的。可劉冰從那年聖誕節貝拉小姐給劉冰的舊課本中懂得，妖精的想法就和劉冰們不一樣。一樣是有感情的魔法生物，他們就不願意受人類的統治。 　　馬人也是這樣，他們為自己的知識智慧驕傲，絕不願臣服於人類之下。為什麼家養小精靈不能—— 　　劉冰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但劉冰想知道，家養小精靈這一種族就不能有別的出路了嗎？劉冰想到，從三四歲的時候劉冰就在學習怎麼乾活，一直到今天，劉冰二十二歲了，每天等待劉冰的還是無休無止的家務活。遲早有一天。 　　狄克渾身戰栗地求饒，手上滿是用夾子夾出來的青腫；沃爾布加夫人當著劉冰的麵，盛氣淩人、毫不在乎地講她小時候打劉冰父母的事······ 　　以後劉冰的孩子也是這樣嗎？劉冰們又能怎麼辦呢？從沒有人想過改變。 　　“瑪莎，把碗盤放到碗櫃裡去。”媽媽的聲音打斷了劉冰的思緒，她從水槽邊走開，去拿拖把，準備照例把洗碗間收拾乾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