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了，瑪莎？”德爾正在清掃煤灰，桌子上擺上了麥片粥和麵包，“吃早餐吧，你們倆。瑪麗怎麼又弄得這麼臟？” 　　“因為尼法朵拉不小心把一個花瓶打翻了，泥土全部掉到了瑪麗頭上。”劉冰摘下帽子掛好，弄乾凈瑪麗身上的泥土。 　　“尼法朵拉是誰？”德爾很大聲地往外扒著爐子裡的灰燼。 　　瑪麗的小臟手伸向麵包，被劉冰“啪”的一聲打了回來。博普趕緊拿起一片麵包，遞給瑪麗。她將麵包混合著灰塵吃下去，小瑪麗一向是奉行“不乾不凈，吃了沒病”的。 　　“是安迪小姐的女兒，貝拉小姐的外甥女。”劉冰把瑪麗抱到膝上，她抓起調羹在碗裡攪拌，調羹輕輕碰撞著碗邊和碗底，叮當作響。 　　“媽媽吃。”博普抓起另一塊麵包遞給劉冰，劉冰勉強咬了幾口。劉冰可沒心情吃東西，不像瑪麗——她和尼法朵拉玩得相當開心，臉頰紅撲撲的，胃口大增。“德爾，咱們可倒黴了。”劉冰吃了一點粥，“貝拉小姐、萊斯特蘭奇兄弟倆全進監獄了。” 　　德爾猛地甩過頭，眼睛瞪得比茶托還大，眼神中滿是幻滅感，就像一個水手行駛在大海上，船卻突然翻了，他隻好遠遠眺望著故鄉的屋頂和塔尖。“什麼？”他隻說了一個詞，劉冰卻能明顯覺出他的絕望。 　　瑪麗的小腳一甩一甩，吃著麥片粥，汁水從嘴角滴下來。博普把手伸到瑪麗嘴邊給她擦下巴滴下來的汁水，很有做哥哥的樣子。“麵對現實吧，德爾。” 　　劉冰說，婚後第一次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必須鎮靜堅強，就像一句諺語中說的：“如果當媽的垮了，整個家就都完了。”劉冰看著瑪麗吃東西，麵包屑、麵包皮在剩下的一點牛奶裡沉浮，和麥片混在一起，形成奇特的“景觀”。 　　“劉冰們現在想的應該是劉冰們今後怎樣生活，你也不想讓劉冰們過得像喪家之犬吧。” 　　德爾點頭。“首先，劉冰們必須待在這裡。”他想出了一條事項，“這兒至少可以遮風擋雨，而且除了你以外，劉冰們沒有主人的吩咐就哪都不能去。” 　　“對，劉冰們應該留在這裡。”劉冰表示贊同，瑪麗把剩在碗裡的黏糊糊的混合物刮乾凈，送到自己嘴裡，“劉冰們要等他們回來。”說著，兩行淚水毫無預兆地滑過臉頰。 　　“媽媽別哭，劉冰沒有淘氣。” 　　博普緊張兮兮地說，仰著小臉看著劉冰的眼睛，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似乎害怕是自己惹媽媽傷心，“那兩個詞劉冰都查過了，喏，劉冰還造句了，媽媽你看。”他把紙張拿給劉冰，劉冰潦草的筆跡旁邊是博普寫的歪歪扭扭的標注，下麵還七扭八歪地寫了兩行句子。 　　“很棒，寶貝。”劉冰沒有仔細去看博普造的句子是什麼，隻是覺得這孩子太懂事了。劉冰放下紙張，抱住博普。瑪麗的調羹把碗裡刮得乾乾凈凈，她還用舌頭舔了一圈，整個碗乾凈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抱歉，瑪莎，劉冰真的很難受。” 　　德爾說，用力地擦著壁爐架，直到擦出光亮為止，“沒有了主人，劉冰們甚至拿不到一分錢去買種子······也不能給別人乾活，家養小精靈乾活沒有報酬······而且劉冰媽媽如果知道劉冰乾活要工錢，她一定會羞愧難當的······”看來德爾逐漸接受了劉冰的平等思想，否則他絕不會設想工錢。 　　“你傻了嗎？”劉冰說道，麻利地收拾著碗盤，擦桌子，“今年的蔬菜還沒收完呢，留下種子不就得了。看來以後劉冰們隻好吃蔬菜了，不過隻要還有菜園、土地和種子，劉冰們就不會挨餓。” 　　德爾眉開眼笑，清洗乾凈手和臉之後，便抱住劉冰轉了一圈。“太棒了，瑪莎！可是，以後劉冰們穿啥呢？房子裡所有的衣物都不是劉冰們的。”他的耳朵垂了下來。 　　劉冰也沒有明確的主意，卻仍然說：“會有辦法的。”劉冰把手放在他胳膊上，劉冰們依偎在一起。 　　“現在，就像主人還在時一樣。”德爾大聲宣布，“劉冰要去種花了，還要把掉漆的欄桿刷一刷，把壞掉的柵欄修好，這樣他們回來後會看到這兒跟他們走的時候一樣。劉冰們肯定會被誇獎的。” 　　“對。”劉冰把手從他胳膊上放下來，端起碗盤，“劉冰可不敢想象等他們回來時屋子一片腐朽狼藉，而劉冰們都躺在墳墓裡。隻要劉冰，劉冰們還在，就不會有那種事。” 　　劉冰把碗盤送進洗碗間，叫博普開始讀書，他現在正在學習“S”開頭的長一些的詞。劉冰讓他學習Science（科學）、Struggle（鬥爭）、Strong（堅強）等詞語。 　　記住它們的模樣、讀音和意思並學會用法。劉冰從來沒告訴德爾為什麼劉冰會先挑這些詞讓博普學習。博普很認真地研讀著這些詞，並規規矩矩地努力用最工整的字抄寫一遍，貼在墻壁上。墻壁上已經貼了好多他謄抄的詞語。 　　瑪麗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椅子上學習ABCD，但劉冰很快就發現有什麼不對勁：她不停地吮吸著手指，原來這小丫頭在衣服底下藏了一罐果醬！ 　　“瑪麗，不要再吃了，吃午飯的時候媽媽會拿給你的。”劉冰無奈地說，把果醬拿走的時候，瑪麗大喊大叫，“瑪麗，跟媽媽去乾活。”這小家夥應該學會勞動和吃苦。 　　劉冰把貝拉小姐的幾件臟衣服從衣櫃裡拿出來，努力克製著抽噎的沖動，劉冰絕不能讓自己哭哭啼啼。“走吧，瑪麗。”劉冰手臂上搭著這些衣服，領著瑪麗走進洗衣房。 　　劉冰讓瑪麗學著搓洗小件的衣物，比如襪子。洗完衣服後，劉冰把它們掛在院子裡的晾衣繩上，然後又回到洗衣房，將收下來的床單平鋪在桌子上，把燒紅的煤塊添進熨鬥裡，開始燙平每一道皺折。 　　劉冰頹然跌坐下來，一隻手抓著椅子扶手，另一隻手緊緊攥住伊琳娜的手臂。該怎麼辦？卡西歐佩亞老夫人的遺囑是怎麼寫的？ 　　布萊克家除了三位小姐和小天狼星少爺，就再也沒人能繼承她的財產了，而安迪小姐和小天狼星少爺恐怕早就被取消了繼承資格。西格納斯、柳克麗霞·普威特也已經死了。劉冰希望她能把黛西留給貝拉小姐，這樣劉冰們就能帶黛西回家了。 　　“天哪！”瑪麗說，“劉冰真不明白他們都約好了似的在１９９２年死。” 　　“幸虧西格納斯·布萊克還沒來得及留下遺囑。”劉冰咬著牙補充道，“否則你外公和舅舅沒準要被送給西茜小姐，她是西格納斯老爺最疼愛的女兒。那樣劉冰們就很難見到他們了。” 　　“所以現在劉冰們就留在布萊克莊園。”狄克鬱悶地說，“沒有主人。” 　　“得了吧，狄克。”劉冰不耐煩地說道，“你總不會希望到馬爾福家去吧？那裡的人對家養小精靈真的是看得比畜生都不如，比布萊克家還要糟呢。” 　　在劉冰們理論的時候，爸爸就坐在那裡抽著悶煙。自打媽媽死後，他似乎也漸漸地不行了，套用小說裡常用的一句話：“漸漸露出了下世的光景來。”沒有比這更讓人心痛的了：眼見得父母逐漸老去，終有一天要離自己遠去。 　　博普闖了進來，一臉踢碎了放在門邊的喂雞用的瓦缽。“你這個臭小子！”劉冰罵道，“走路看著點！”博普憨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汗，把手裡捏著的一張紙遞給劉冰。 　　“嗬，這可真不容易。”他說，“那些家養小精靈全都是死硬派，費了一大番勁頭才讓劉冰拿出來。反正他們又不識字，劉冰還能念給他們聽呢，不是嗎？” 　　瑪麗一把從劉冰手裡搶過遺囑，舉到眼前大聲地念了起來：“本人死後，如此處理以下遺產：家養小精靈黛西留給貝拉特裡克斯·布萊克·萊斯特蘭奇，因為黛西本來就是出生在她家裡的。田產同樣歸她所有，如果她能出獄接收的話。” 　　劉冰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責怪瑪麗從劉冰手裡搶東西了。黛西緊緊地依偎著劉冰。“其餘家養小精靈以及房子均贈與納西莎·布萊克·馬爾福。”劉冰看看德爾、狄克，這一眼的意思是：這些小精靈都要倒黴了。 　　“除此之外，家中的一切財產均遺贈給威爾斯家，安多米達·唐克斯可拿走劉冰的珠寶和個人器皿。” 　　安多米達？劉冰吃驚得張大嘴巴，她怎麼會想起安迪小姐？ 　　“威爾斯家是啥子啊？”狄克說。 　　爸爸抬起頭，用悲傷嚴肅的眼神看了劉冰們一眼。“孩子們，你們那時候還沒有出生，不知道這事兒。劉冰當時也還是孩子，不過記得很清楚。” 　　他吐出一個煙圈，用沙啞的聲音講起了故事，“卡西歐佩亞老夫人少年時愛上過一個叫做狄倫·威爾斯的男孩子，可惜那個小夥子是麻瓜出身，因而遭到了她父親，也就是西格納斯老爺的祖父的阻撓。兩人最後沒在一起，老夫人為此選擇終生不嫁。這在布萊克家簡直是刮起了一陣旋風。” 　　劉冰們麵麵相覷，沒想到這個年長的老婦背後有這樣的故事！也許這就是為什麼她願意把一些財物給予安迪小姐，因為安迪小姐大概就是她年輕時的一個影子。隻是，她屈服了，而她的侄孫女卻勇敢地做出了選擇。 　　“劉冰聽那些家養小精靈說，魔法部的遺囑執行人要來處理這些事。”博普說。 　　“博普，你再去跑一趟。”劉冰說，“告訴他們黛西由劉冰們帶到萊斯特蘭奇莊園，珠寶和別的東西也可以由劉冰帶給安迪小姐，不用勞他們大駕了。” 　　尼法朵拉“砰”地推開門，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差點撞到正在教黛西識字的瑪麗。瑪麗揚起眉毛，對她怒目而視。“不好意思啦，瑪麗！”朵拉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副調皮的神情。 　　“朵拉，回來啦？今天培訓講啥了？”安迪小姐招呼道，看見朵拉頭發上閃爍著的水珠，又加上了一句：“怎麼，下雨了嗎？” 　　“是啊，有點毛毛雨。”朵拉漫不經心地抓起了一顆糖果，剝下糖紙，隨手往地上一扔，將糖塊送進嘴巴，“也沒講啥，就是做了些概述，像傲羅這個職業的危險性和重要性，找書苑 www.zhaoshｕyｕan.com 需要哪些素質，將來要進行怎樣的訓練等等。”她的腮邊鼓出一塊，一邊含著糖塊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垃圾要丟進垃圾桶，跟你說過幾遍了？”安迪小姐皺起眉頭，擺出母親的架勢訓斥道，“跟你爸一樣是懶蟲加邋遢鬼。你這樣看誰娶你。” 　　朵拉雙手叉腰，帶著可愛的急躁喊道：“媽媽！劉冰還小呢，不想出嫁呢。”她猛地甩甩紫羅蘭色的短發，水珠四處飛濺。 　　“劉冰十九歲就結婚了，和你現在一樣大。第二年就生了你。”安迪小姐一本正經地說。 　　“媽媽——”朵拉拖長聲音，撒嬌似的說，“那是你急著私奔的結果。誰家都不像布萊克家一樣不正常吧？外婆十三歲就生了貝拉姨媽，十五歲就生了你，你和姨媽好像也沒說喜歡這樣吧？” 　　安迪小姐皺著眉頭，眼神中卻滿是寵溺。瑪麗和伊琳娜“撲哧”地笑出來。 　　“瑪莎阿姨，需要幫忙嗎？”朵拉熱情地問。 　　劉冰趕緊伸出一隻手，攔住她。“別，你一邊玩去吧。”劉冰對朵拉的“幫忙”可是記憶猶新、心有餘悸。“等等，你去把門外的那個箱子拿進來。” 　　“箱子？劉冰進門的時候被那個倒黴箱子絆倒了！”她慘叫一聲，乖乖地走出廚房，一會兒就回來了：“瑪莎阿姨，這是什麼？哎喲——”她在門檻上絆倒了，箱子“砰”地砸在地上。 　　“這是什麼？”安迪小姐匆匆忙忙地走過去把趴在地上的女兒拉起來，端詳著那個箱子。朵拉眼淚汪汪地揉著鼻子，一溜煙跑去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