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宮墻往昔 第1節(1 / 1)

吾家萋萋 作家zMlWqo 7420 字 2024-03-16

大業國看起來是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   如今的太後顧語嵐並不是皇帝謝景雲的親生母親,謝景雲的生母是永寧貴妃段許許,段許許早在謝景雲年僅兩歲時便撒手人寡,與其一同離開的還有尚在腹中僅有六個月大的小兒,那時的謝景雲早已記事。   顧語嵐那時隻是一屆小小柔嬪,那時的段許許卻是永寧貴妃   顧語嵐素來與段許許交好。   顧語嵐和段許許同一天入宮,那日風很大,吹落了很多剛掛枝頭的樹葉,也吹落了顧語嵐的發釵,發釵落在了一個火紅的肩輿前麵,步履匆匆的宮人停了下來。   “大膽,還不速速跪下!”一聲尖利的聲音劃破了風,“耽誤了娘娘時辰,誰能擔得起!”   “曹公公,可別嚇著這群新來的小貓兒。”女人在宦人的攙扶下慢慢的走了下來,身子扭動的非常好看,細長的護甲劃過顧語嵐的臉,“這細皮嫩肉刮上一下可給這兒增添喜慶了,血珠一顆顆的滑落,可像極了東海的紅珍珠,是吧,曹公公,我也許久沒有見過紅珍珠了,哎……”   顧語嵐在風中抖動如篩,頭也不敢抬,嘴裡不停的求饒:“娘娘,求您高抬貴手,放賤妾一命,我這個臉定是不能臟了娘娘的手。”   “哦?既然是臟東西,更不能汙了皇上的眼。”女人甩開顧語嵐的臉,用帕子擦了擦護甲,隨手一扔,轉而走向曹公公,“埋了罷!”   “嗻——”   “娘娘,且慢。”段許許突然跪著爬到了女人腳下,額頭碰到了女人的鞋尖,“娘娘如此寬宏大度,萬事為皇上著想,皇上知道了一定會感謝娘娘,娘娘何不利用這個小小的秀女引得皇上垂憐。”   “大膽!”曹公公細長的聲音尖銳的響起,“娘娘之事容你置喙?”   女人拍了一下曹公公的手,“你有什麼主意?”   “娘娘,這位秀女手有一絕,那便是畫眉。”段許許清了清聲,“普通畫眉當是用黛粉描之,而她便是能妙筆生花,詳細之處奴家也不知曉,不如娘娘親自問問?”段許許抬頭對上了女人的臉。   女人絕美的臉多了幾絲憂慮,緊皺的眉頭讓絕美的容貌更為驚人。   “娘娘雖已絕美,何不錦上添花?”段許許眼裡滿是諂媚,看得女人滿意極了。   “那你便跟我回去罷!”女人指著顧語嵐,扭動著身子回到了肩輿上麵。   顧語嵐跪著說道,“多謝娘娘!”   顧語嵐和段許許被分到了不同的殿,一連幾天也沒有見到,再次見麵是在禦花園裡。   段許許所在的長信宮主位是肅妃,肅妃向來喜愛花花草草,便帶著段許許去了禦花園賞花,遠遠瞧見一個身影像極了顧語嵐,段許許走上前去,果真是她。   顧語嵐和一眾宮女一同修剪花枝,這本是宮女的事,顧語嵐的右手明顯使不上勁,修剪起來格外吃力。   顧語嵐見到段許許過來,立馬跪下,“那日多謝姐姐救命之恩,這些日子一直想要去感謝姐姐,卻一直不得閑,還望姐姐見諒。”   段許許馬上給她扶了起來,“那日若並不是幫你,而是幫我自己,你無需多謝。”   “此話怎講?”顧語嵐沒有想到個中緣由,那日再怎麼想也都是一人之事。   “你的手怎麼了?”段許許並不想回答她的這個問題隻是關心的端起她的手看著,“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麼傷著了?”   “妍妃娘娘她給我手筋挑了又重新接上了。”顧語嵐低下頭,“我把我的描花鈿技術全數傳給了妍妃娘娘,妍妃娘娘重獲聖寵,但是妍妃娘娘怕我便……”   “噓。”段許許馬上讓顧語嵐噤聲,“此話隻可跟我說,旁的千萬不可亂說。”   “我在這個宮裡也隻有姐姐一人了,又怎會說呢,旁的人都對我避之不及。”顧語嵐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眼角的淚花卻無處可逃。   顧語嵐的父親是給事郎中顧川,正五品的官職幫不了她太多,卻讓她從小到大沒有受過什麼苦,而妍妃卻是鎮國大將軍袁牧的獨女,之前的朝廷反叛就是他的功勞,聽說還得了一塊免死金牌,前段時間匈奴來襲,也是袁牧領兵平反。   可最近京中也出現了不少反對他的聲音,顧川便是其中之一,仔細想來,怎會落得一個安生。   “不該管的事情別管。”肅妃走了過來,“自己都不夠強大怎敢去管他人閑事,是嫌自己的命太長還是家人的命太長了?”   肅妃向來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主兒,正如她的封號“肅”一樣,看起來確實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主,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段許許也知曉肅妃也是個重情之人。   “多謝娘娘教誨。”   “這日頭毒了起來,我得先回了,我的花兒可不能曬著這正午的太陽。”肅妃看了看段許許,“我看你也沒有回去的心思,不如就在外頭多玩會,不過記得給我摘兩朵好看的花回去,長信宮也許久沒有春色了。”   “多謝娘娘!”段許許開心的說道。   段許許拉著顧語嵐去到了亭子處坐下休憩,和顧語嵐聊起來近況。   不聊不知道,一聊才知道原來顧語嵐在瑤華宮一直乾著下人的活計,甚至貴妃托人把顧語嵐的牌子留了下來,難怪這麼長時間,隻有顧語嵐沒給封號。   兩個人聊著聊著聊起來詩文,兩個人都對詩文非常感興趣。   “我最喜歡灼灼其華。”顧語嵐笑著說道,“我們不就是像花兒一樣努力的開著嗎?我們都是最好的年紀,都有最好的樣子,姐姐,我們像不像這園子裡麵的花兒,嬌艷又頑強。”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道男聲打破了二人的談話。   二人同時側目,映入眼簾的是一襲黃袍。   宮中何人可以穿黃袍,唯有當今聖上。   “參見皇上。”二人齊齊跪下。   “都起來吧,這下又沒得旁人,行大禮顯得拘禮了。”皇帝坐在了軟凳上,玩弄著桌上的花,皇上看著顧語嵐,顧語嵐清秀的臉龐上麵不施粉黛反而更顯得驚艷,平日裡描眉花鈿反而顯得老氣,“從前從未見過你,你是何宮宮女。”   “回皇上,妾是秀女,名喚顧語嵐。”   “朕許是忘記了,福來你也不提醒朕!”皇上捏起花插在顧語嵐的頭上,“今日遇見也許就是注定的緣分,就封你為顧寶林。”   皇上並沒有留多久便離開了。   天色漸晚,顧語嵐和段許許也相繼離開。   “你們遇到皇上了?”肅妃來到了段許許的寒香殿。   段許許正在桌前畫著一副青山圖,被突然闖進的肅妃嚇了一跳,一滴墨滴落在紙中央,墨水順著紙的紋路散開。   段許許放下筆,“肅妃娘娘,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去了瑤華宮。”肅妃看著畫可惜道,“都怪我,進來的太急了,毀了一幅畫。”   “皇上去妍妃娘娘那兒不是尋常嗎?”段許許問道,“畫有瑕疵才顯得生機,一顆墨點反而襯得可愛極了。”   “皇上去的是顧寶林那兒。”   段許許一驚,皇上去了顧寶林那兒。   “明日瑤華宮怕是不得安寧了。”肅妃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一去,於顧寶林而言是禍是福,許許你跟著我也是遭了罪了,若是早些年來,也可以分得聖寵。現在跟著我可有悔意?”   “許許斷是不悔的。”段許許看著肅妃道,“娘娘是個好人。”   “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好人,而且我也不是好人。”肅妃嘆了口氣,“不過你這畫很好看,能不能給我的花畫上幾副?”   “許許樂意之至!”段許許送肅妃出殿,回來的時候坐在案前,細細想來肅妃的話。   早些年肅妃還是和妍妃平分盛寵的,可是在袁牧打回勝仗之後,肅妃便失了恩寵,肅妃的父親是刑部侍郎左辰逸,左辰逸向來與袁牧不合,卻不想袁牧直接在殿前血口噴人,說左辰逸亂用權法,害得袁牧大表侄蹲了三日牢。   袁牧正得盛寵,奈何左辰逸嘴笨,落得個停薪一月。肅妃也經此敗落,宮中為有妍妃聖眷不斷,氣促肅妃還會氣著,後來仔細想了想,若是皇上是個專情人,氣一氣還是值得的,但這個宮裡誰不是趨炎附勢的主?唯有自己的花兒,你隻需澆灌它,它便會用自己最好的模樣迎接你,久而久之,肅妃對於爭寵也失了意誌,哪怕後來左辰逸破了奇門大盜的案子,肅妃也對皇上冷眼相對,最後皇上一氣之下摔了宮門再也不來。   肅妃也落得清閑,每日養花,修花,賞花,隻是宮裡向來踩高捧低,冬日裡的碳火長信宮永遠是不夠的,所以肅妃也落下了遇風便咳嗽的毛病,找了太醫看過卻也一直沒有根治,索性隨它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瑤華宮就出事了。   妍妃說顧語嵐的宮女偷了她的一對鑲金絲發釵,顧語嵐一口咬死沒有這事,但是妍妃怎麼會放過顧語嵐呢。   妍妃不由分說的喊貼身侍女闖入顧語嵐的殿內,顧語嵐銀錢不多,殿內擺設什麼的一目了然,一眼望去沒有一件值錢的物件。   最後那對金釵從顧語嵐陪嫁丫鬟的房中搜出,擺放在梳妝臺上。   顧語嵐的陪嫁丫鬟跪在地上,死死的咬住唇,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偷拿。   “你這個不值錢的玩意,可真是隨了主子的德行!”妍妃把金釵扔在地上,用腳攆著,“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的奴才。”   顧語嵐跪在地上,她的陪嫁丫鬟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好姐妹,顧語嵐定想保她一命,顧語嵐說道,“娘娘明查,這個釵子定不是含巧拿的,含巧不是那樣的人。”   “證據都擺在眼前了,還死鴨子嘴硬。”妍妃用護甲掃過額頭的碎發,“采春,掌嘴!”   妍妃的貼身侍女上前,抓起含巧的頭發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出了血,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顧語嵐上去抱住含巧。   含巧啜泣道,“娘娘,我沒事的,娘娘你快走。”   “可真是主仆情深啊,我可最看不得這種場麵了。”妍妃笑著說道,“給我打,打到她們承認為止,敢在我瑤華宮行偷竊之事,真是膽大妄為。”   采春一巴掌一巴掌的落在二人的身上,顧語嵐身上也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頭發散落一地。   “朕一過來就聽到瑤華宮好生熱鬧。”皇上的聲音突然想起,“原來卻是這麼一出大戲!”   妍妃一看到皇上就扭著身子附了過去,“皇上~你怎麼來了,來就來,也不讓妾身去迎接你~”   皇上看著身上可人的人兒,眉間又畫了好看的梅花,皇上摸上了妍妃的眉,“何事惹得愛妃如此生氣啊?”   “皇上,還不是這個賤人偷了皇上送給妾身的金釵。”妍妃生生擠出兩滴淚,隱隱啜泣道,“這個金釵還是皇上和臣妾一起去上京城的玲瓏鋪子買的呢,這些年來,臣妾一直舍不得戴,也不曉得被這個賤人拿去藏了起來,你說臣妾該不該生氣,皇上~”   皇上一聽妍妃的話,看著地上趴著的兩個人,“顧寶林,你來說說。”   顧語嵐看著皇上,一言一字道,“皇上,萬沒有此事,還請皇上明查。”   皇上抱著妍妃,看著顧語嵐,“朕是信你還是信妍妃呢?”   顧語嵐死死的盯著皇上,眼睛裡麵布滿了紅血絲,皇上掃了一眼地上的采春,“福來,帶下去,去給朕好好的審。”   “皇上,奴婢沒有。”含巧的手死死的摳著地麵,“奴婢沒有拿,求皇上明查!”   地上留下來幾行血印,含巧的慘叫從不遠處傳來,過了一會含巧沒了聲音。   福來小跑著過來,“皇上,含巧沒了。”   “瑤華宮顧寶林管教不佳,禁足三月,含巧行盜竊畏罪自殺,福來你去處置了罷。”皇帝不輕不重的幾句話飄到了顧語嵐的耳朵裡,顧語嵐的手死死的抓住兩側的裙擺。   顧語嵐的腦子裡全部都是和含巧一起的畫麵。   小時候她和含巧一起去摸魚,褲腿濕透了卻一條魚沒有摸到。   她和含巧一起去摘板栗,她爬的老高,含巧在下麵接,被板栗砸的滿頭是包。   她和含巧一起去逛廟會,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個人都沒什麼銀錢,兩個人買了一個糖人,一人一口的吃著。   含巧在她生病的時候,翻進院子給她送上好看的花兒。   ……   顧語嵐想著想著眼淚落了下來。   等她緩過神來,院裡已經人去樓空。   瑤華宮主殿裡麵燈火通明。   皇上今晚留在了妍妃那兒。   顧語嵐咬緊了牙,她知道一味地忍讓並不能換來一世安寧,隻會換來別人的變本加厲。   都說柿子找軟的捏,人人都喜歡去捏一下軟的柿子,卻沒有人敢去捏一下圓潤的板栗球,生怕手上留下幾個窟窿。   顧語嵐不想再做這個軟柿子了。   瑤華宮的事情讓段許許吃了一驚。   “這些事在宮裡都是常事。”肅妃又來段許許的殿裡打葉子牌,“在宮裡沒有所謂的公平正義,隻有孰高孰低,都是明眼人,誰不知顧寶林的含巧有沒有偷,不過是需要一個結果,安撫妍妃,安撫袁牧的一個結果罷了。”   袁牧在殿前提出身體不適的緣由要告官回家,實際上是因為彈劾他的多了,他想探一探皇帝的心思。   皇帝這一出一石二鳥,不僅僅安撫了袁家人,更是給宮裡新進的宮人一個小小的警示,宮裡慣會踩高捧低,這個冬天顧寶林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顧寶林本就微份低微,從前含巧是一個掏心掏肺的人,可是含巧去了,換來了一個新來的宮女春柳,宮裡都是看人眼色行事,也沒有宮人願意跟一個棄子的,恨不得早點脫離顧語嵐好尋一個得恩寵的主子,分得的賞賜也會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