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蔓菁被退回了奴崖樓。紅娘子頭都大了，這柔蔓菁又沒把那宰相大人給克死，怎麼又給退了回來。這宰相府裡的管家硬生生將柔蔓菁的賣身錢討了回來。這紅娘子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人，偌大的相府怎麼不顧顏麵，連賣身錢都能給討回去。上一給被柔蔓菁給克死的都沒把那銀錢給討回去呢。而是賣回給奴崖樓，當然這奴崖樓的買價和賣價的差距還是很大的。紅娘子在心中不斷抱怨道。這買走的奴婢，就算是不得喜愛，發賣了便是，大不了再賣回奴崖樓，怎麼還將銀錢給討回去。這天下可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人都接走使喚了一個月呢。這賣身契退了回來，那到手的銀子就這麼不易而非了。紅娘子在心中將淩遊全府上下罵了個遍，可當著宰相府管事的麵愣是一句抱怨的話都不敢說，還笑盈盈的給人賠禮道歉，說是這柔蔓菁不識好歹，枉費了相爺一番心意。 　　相府管事的走前對這紅娘子說了相爺撞破柔蔓菁同那相府小廝那不堪入目之事。紅娘子對著柔蔓菁就是冷嘲熱諷。這好好的小妾不當，新婚之夜同小廝有染，這柔蔓菁得虧還是名門出身，真是有辱家門。不，罪臣之女，也當不成什麼大家閨秀。這就是暴露本性，當真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惜啊可惜啊，這樣一張臉，這樣的才情，居然是這樣的品行，不堪啊，不堪。紅娘子對著柔蔓菁搖了搖頭。這柔蔓菁自己作就算了，那到手的銀子，就這麼給她作沒了。 　　這柔蔓菁回到奴崖樓自是沒能再有去相府前獨立房間，又回到了多人住的屋子。 　　那紅娘子一想到那沉甸甸的銀袋子不是自己的了，就一陣肉疼，狠狠的將門“砰“的一聲關上。 　　“那柔蔓菁怎麼又回來了，那紅娘子今日怎麼看著怎麼心情不好啊？上次這柔蔓菁回來，那紅娘子也不見如此火氣。’一個同住一屋的女子發問。 　　“那是自然，上回那柔蔓菁把人夫家克死了，是被賣回奴崖樓的。這一買一賣，人回到那紅娘子這，紅娘子還賺了一筆差價呢。那紅娘子自然是沒有火氣。還有幾分心疼柔蔓菁呢。這回可不同，那買家是宰相府。那能一樣嗎，這回人相府可把那賣身契同人一起給退了回來，是退，可不是賣回這奴崖樓。那銀子啊，原封不動的給人相府管事給討了回去。“ 　　“滋滋滋，給人白使喚了一個月，就這麼給退回來了。全都白乾了，恐怕月錢都拿不到吧。“說話的女子還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一眼柔蔓菁。 　　柔蔓菁對這幾人當著自己的麵聊自己的八卦也是充耳不聞。蓋上被子倒頭就睡。 　　“什麼使喚了一個月，那相府管事可說了，這柔蔓菁進府是讓人伺候了一個月。同那淩宰相濃情蜜意的。還特意找人算了日子納她為妾。她現在可是相府的下堂妾呢。“一個知情的女子道。 　　“什麼！這相爺竟然如此這般待她？那都納了妾了怎麼還給退回來了？“這房間五六個女子七嘴八舌起來。都好奇的問那知情的女子。 　　“你別看她平日清高，自持自己是名門望族，不同我們親近。但卻同那相府小廝做了見不得人的事，納妾那日還叫淩宰相給撞破了。“ 　　“啊？她竟然能乾出這種事，這擺著身份高貴的相爺不要，居然同一個小廝有染？“一女不可置信的說道。 　　“可不就是嘛，這高門出身的人，癖好同我等自然是不同。那日相爺英雄救美我可都看見了，那相爺儀表堂堂，品貌不凡。就是身手不好，畢竟是文人。我看啊，她會同那小廝廝混，定是那小廝強壯。“ 　　“對對，做下人的少不得乾力氣活，定然身強體壯。這柔蔓菁也太不識好歹了，竟色欲熏心。放著榮華富貴不要，也要滿足那方麵的欲望，真是恬不知恥。“ 　　“說不定人家以為自己隱藏的好，兩個都要呢。一邊享受同那小廝的魚水之歡，一邊又進了這宰相府。“ 　　“滋滋滋，還睡得著，真是不要臉……“ 　　一個小屋裡，住著好幾個人。五六個女子討論的熱烈。唯獨把柔蔓菁給孤立了。一屋子裡都是些窮苦出身無奈被賣入奴崖樓當使喚丫環的。若是有人挑中她們，這奴崖樓便將人賣了。來來回回這一年一屋子已經換了好幾波人了。 　　“蔓菁我知道你是裝睡，你還好吧。不要聽她們亂嚼舌根。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雪蠶對著睡在自己右邊的柔蔓菁輕聲道。 　　這雪蠶是屋子裡唯一沒有加入八卦裡的人。 　　柔蔓菁依舊默不作聲，久久才開口說了一句：“謝謝你，雪蠶。“ 　　雪蠶是和柔蔓菁同一天被賣入這奴崖樓，雪蠶看著柔弱，當在賣入這奴崖樓的當夜就逃跑，叫人給抓了回來打殘了腿。現在雖然好了，但走路時還有些一跛一跛的。因此，這奴崖樓賣了一年都沒將容貌姣好的雪蠶給賣出去。 　　“你不用謝我。兜兜轉轉，這同我們一起進這間屋子的人都給人買了。今日還剩你我，也算是一種緣分了。“雪蠶用剪刀剪斷手中一根線。一方帕子已經繡好了。 　　“紅娘子又給了你這麼多繡活？這樣燭火如此昏暗，你的遲早要繡瞎了。“柔蔓菁此時不再裝睡，滿不在乎的起身同雪蠶聊了起來。 　　“這紅娘子平時就給我許多灑掃的活，還安排了許多繡活給我，叫我一刻不得閑。這奴崖樓不是養閑人的地方，她們賣不掉我，自然要物盡其用。哪管我瞎不瞎。“雪蠶麵帶笑意，無奈的說道。 　　“雪蠶，我真是喜歡你這樣的性格。看著柔弱無骨，內心卻如此堅強。到了這奴崖樓也能如此坦然。“柔蔓菁同雪蠶在奴崖樓相處這些日子，兩人算是互相幫襯。 　　“堅強？不過是螻蟻茍且偷生罷了。“雪蠶揉了揉眼睛，將繡帕收了起來。 　　“那雪蠶，怎麼不分好壞，跟那柔蔓菁也能相處的下？“ 　　“你看那柔蔓菁，起先還知羞臊裝睡，這會子就有臉跟人若無其事的談天。滋滋滋…..真不是一般人。“ 　　柔蔓菁同雪蠶像是有默契似的，充耳不聞。齊齊睡下。明日還要存著力氣乾活，哪有精力同人吵架爭個高低。左不過再同住一些時日，這些人又不知要被賣往何處了。 　　次日，一個雍容華貴的男子，身旁跟著一個佩劍的侍衛來到這奴崖樓。 　　“爺，那紅娘子一會領幾個伶俐的人丫頭給二爺。爺且先坐著。“侍衛一邊給君子遷的座位擦了擦，對著上了樓上雅間的君遷子說道。 　　君子遷點頭坐下，連一句話都沒有。拿起桌上的一疊紙看了起來，這些是奴崖樓的人的身份背景。 　　不一會紅娘子便領著一群年紀合適的丫頭到君子遷的麵前。其中就有柔蔓菁。但卻沒有雪蠶。這瘸了腿的，領到貴人麵前也是無用。這柔蔓菁雖然是相府的下堂妾，但長得倒是不凡，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說不定還能再賣一回。這克夫之名還能賣出去，這下堂妾自然也能賣。這雪蠶可以乾活，繡花賣錢回點本。但這柔蔓菁要是留在奴崖樓，肩不能挑提，手不能抗的。就光會寫詩詞歌賦，琴棋之藝，也換不來錢啊。這要是再賣不出去，隻能賣去隔壁街的倚翠樓去了。這紅娘子愛財，為人也吝嗇。還十分勢利眼。但唯獨卻不忍心女子賣入青樓這樣的煙花柳巷之地，這萬人踐踏和為奴為妾終究是不同的。 　　柔蔓菁同紅娘子相處了這一年，知道她刀子嘴，雖不是豆腐心，還是個狠角色，但這樣的人還沒將自己賣入青樓，也算不壞了。 　　那雍容華貴的男子見人都齊了，才緩緩起身，從一眾人麵前經過，那濃墨般的眸子，透著一股拒人千裡之外氣息。君遷子在等待期間早已看過這些人的背景。此時每一個奴崖樓的人身上都掛著一個牌子，牌子上寫著號碼，號碼牌上連名字都沒有。就好像這些人是明碼標價出售的街市的魚蝦白菜一般。而實際上他們此時同魚蝦白菜也無甚區別。此時正被人挑挑揀揀。 　　那侍衛看著一一三七號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君子遷在柔蔓菁身旁走過時，柔蔓菁還聞到了一股龍涎香的味道。君子遷走到柔蔓菁麵前時好像不經意間頓了一下，卻又好像沒有。君子遷坐回位置。隨手指了幾個人。最後又指了柔蔓菁。就這樣柔蔓菁和其他幾人一同被買走。紅娘子舒了一口氣，這柔蔓菁終於又出手了。這回是賣了做粗使丫頭的，不會再因為克夫，與人私通有染給退回來了。希望財神爺保佑，這柔蔓菁安安分分做個丫環，可別再回來了。 　　快一年了，那個冬日那個男子隨手一指，像買了幾個無用的物件一般，把自己同幾個一起被買來的人往這梨花院中一丟，就被人遺忘了。 　　“這梨花院的活可真簡單，就是做做灑掃的活。修修院中花草。除了劉管事管著咱，連個主子都不用服侍。“降香原以為被賣入奴崖樓，自己就永無天日了。但這做粗使丫環原來比在家裡還要好，管吃管住還有月錢可以拿。 　　“有什麼好。“茴香同柔蔓菁一同從奴崖樓裡被買來。來這梨花院後就不曾再見那個主子了。那樣的男子，自己若有機會近身伺候，以自己的容貌，做個通房丫環也未嘗不可。這一旦做了通房丫頭，這就算是主人家的大丫環見了自己還得禮讓三分呢。還無需再做這撒掃的粗活。 　　“不好麼？我覺得挺好的。蔓菁姐姐你說對不對。“降香在幾人之中年紀最小，此時麵上笑盈盈的對著柔蔓菁。 　　“嗯。“柔蔓菁隨口應了一聲。手上還仔細的掃著落葉，一雙隻會琴棋書畫的芊芊玉手，做了接近一年的時間的粗活，手上已經有了薄繭。 　　“與她，當然算是好的。“茴香輕蔑的看了一眼柔蔓菁，這別人不知道，她從奴崖樓一同出來的還會不知道她是“相府的下堂妾“嗎？主人也當然知曉，像茴香這般清白女子還有希望做通房丫頭，而她柔蔓菁，別說通房丫頭，就連這屋裡的丫環也是做不上的。能做這清閑的撒掃丫頭，與柔蔓菁自然是好的。可茴香不同，人一生最美的年華也不過就是那幾年，她怎麼甘心在此蹉跎。 　　那個掃不盡落葉的深秋，剛入夜，天已沉得像化不開的濃墨。 　　 柔蔓菁慵懶的地倚在窗前，窗戶外的一片落葉飛竄進來，柔柔地打在她白璧無瑕的臉上，沒有發出聲響，掉落在柔蔓菁衣服上。那片葉子像是沾了水，此時粘在柔蔓菁的衣服上，此時柔蔓菁才發覺自己衣裳單薄，身子微顫，透心徹骨的冷。 　　 豆蔻年華，才艷已經噪於郡會。可是如今成了無人知曉的粗使丫環，而那奴崖樓出來的人除了天真的降香，其餘幾人在背後都用“相府堂下妾”這幾個字來稱呼柔蔓菁。 　　進了奴崖樓，除了買家，和奴崖樓的人，無人會知道和關注這成了奴的人的過往背景。猶如前世今生，進奴崖樓是一個身份一個人生，進了奴崖樓就清一色都是奴仆，再出來，就要喚買家一聲主人。 　　這“相府下堂妾“以及奴仆身份原本應如如千斤之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但柔蔓菁卻不以為意，無論是何等處境，她從沒忘記柔母死前要她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 　　一心尋覓的片刻安娛無論多麼艱難，她都會很好的生活下去。 　　柔蔓菁正欲關上窗子，此時一雙柔情似水般清澈透明雙眼正對上如濃墨一般眸子。是他！柔蔓菁心下一驚，那個將近一年都未曾見到的人回來了。 　　柔蔓菁一時關窗也不是，開窗也不是，愣在窗前。連喚他做什麼她都一時想不出。柔蔓菁生在大臣家中，自小人喚她做小姐，她不知，她此時要稱呼將自己買回來的人什麼。是少爺？好像府中沒有老爺，那叫老爺？又或者叫主人？她雖然被賣了三次，可隻有此次是真的做了丫環。這稱呼的不好，恐怕惹得主家不高興。柔蔓菁努力回想來到梨花院頭一日，劉管事吩咐自己喊他什麼。找書苑 ｗww.zhaoshｕyｕan.com 　　“爺，您回來了。劉管事讓奴為爺備下吃食，奴已在廚房備好了。爺可要現在用些？“茴香此時突然出現，溫聲細語道。今日的茴香格外的嬌柔。 　　茴香剛來這梨花院，就憑著自己一手的好廚藝，招廚房李嬤嬤的歡心。從灑掃洗衣的丫環變成了廚房的幫手，那掃灑丫頭隻有乾活的份，可廚房裡有采買的油水，當然這油水自然是李婆婆的。但這廚房的的好處可不止這些，吃食方麵自就不必說了。比別人多得些好吃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這最重要的是要抓住一個男人，就要抓住一個男人的胃。茴香在主人麵前表現的機會來了。這劉管事知道君遷子要到梨花院，便要去吩咐廚房備些吃食，但李婆婆等人又都睡下。劉管事自是知道君子遷待下人雖不親近但也不苛刻。便隻讓還未睡下的茴香備下君遷子平日喜愛的吃食。 　　劉管事吩咐的菜無疑就是君遷子的喜好，這茴香自是喜不自勝，這告訴君遷子可以用飯的活不是她的。但她卻領了這差事，來之前還特意捯飭了一番。 　　“嗯。“君遷子答了一個字，便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茴香想著自己待會能將吃食端到君遷子的房裡，兩人能在同一房間相處。茴香喜上眉梢，喜滋滋的小跑去廚房。 　　“天冷，把窗關了吧。“君遷頭背對著還沒回過神的柔蔓菁說道。聲音裡聽不出情緒。那聲音淡漠，有著生人勿近之感，又有些魅惑之力。 　　柔蔓菁像是得了令，鬆了一口氣。關了窗才發現自己忘了回話。想自己曾經的下人一般，要對主子說一聲多謝爺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