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 “荷葉!荷葉!荷葉,你死哪去了?” 佘家大小姐佘紅玉在梳妝臺前發著脾氣,婢女荷葉從外麵匆匆跑進來,“小姐,太爺方才派人來傳話,說現下外麵很亂,不準咱們院的人離開桃園。” “死了個城隍,祖父就杯弓蛇影了。” 佘紅玉皺眉,但見銅鏡中青春貌美的容顏,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心情就恢復了一些,把眉筆放在荷葉手中,“我這張臉呀,獨獨不滿意眉毛,你來替我畫吧。” 荷葉依言而行,隻是有些愁眉苦臉:“您這個時辰梳妝打扮,莫不是要出門去?” “你跟了我那麼多年,總算聰明了一回。”佘紅玉笑了起來。 荷葉寧願不要這份聰明,萬一小姐在外麵出個什麼意外,倒黴的還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 “小姐,太爺下了死命令,隻怕到時候他老人家發起怒火來,奴婢承受不住……” “你這個臭丫頭,讓你畫就畫,廢什麼話。” 佘紅玉不滿地罵起來,“祖父有他的道理,我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那麼除非小姐先告訴奴婢,究竟意欲何往。”荷葉忽然表現得很堅持起來。 佘紅玉吃驚地看著她,皺了皺眉,忽又展顏笑道:“是了,你做奴婢的也有你做奴婢的道理,我告訴你便是。聽說新任府尊找到了蘇清瑜的生身父母,現下被府尊帶著就在蘇家,我去看看熱鬧而已。” “真的隻是這樣?”荷葉道。 佘紅玉沒好氣道:“不然呢?難道你以為我是要去私會外男?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的恬不知恥?” 荷葉連忙道:“才沒有,小姐在奴婢眼中是頂好的千金大小姐。” “蠢笨丫頭,今日總算也說了句好聽的。”佘紅玉笑罵道,“別愣著了,快給我畫好,我急著出門呢。” “聽說蘇清瑜那個小賤人早就把生身父母忘在腦後,把蘇長明那個窮書生當成親爹,就這樣還跟她哥哥不清不楚的,真是不要臉。” “真不要臉呀。”荷葉連忙附和。 佘紅玉覺著自家蠢笨婢女今日順眼多了,心情於是又好了幾分。畫好了眉,她便帶著荷葉偷溜出桃園,往蘇家而去,走著走著,發現另一條路的路口出現了個青年的身影,她遠遠看著,心裡一動,不由自主地脫口喚道: “朗照公子。” 徐朗照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到佘紅玉,禮節性地頷首微笑:“原來是紅玉姑娘,像你這樣的千金,怎麼出行也不給安排個車駕,貴府奴才如此怠慢,實在很不應該啊。” 佘紅玉聽得俏臉一紅,小聲地笑道:“這些奴才倒也不敢怠慢,是我自己不要的。” “那麼紅玉姑娘這是?”徐朗照走到近前,看著佘紅玉精致的妝容,目光一閃,想到白骨觀裡有一門雙修法,可利用處子元陰破境,隻是有傷天和,屬於秘不示人的禁術。 不那麼的張牙舞爪,溫柔羞怯的樣子也還不錯,是具不錯的爐鼎……他在心裡對佘紅玉暗暗做出了評定。 佘紅玉感受到徐朗照侵略性的目光,有些羞怯地道:“聽說瑜妹妹的生身父母找著了,前次桃花賞,瑜妹妹賞臉捧場,我早已把她當成了朋友,覺著很該去看看是什麼狀況;若果真是瑜妹妹的生身父母,自然要祝賀一下她。” “既如此,你我不妨同行。”徐朗照微微一笑。 與此同時,隔兩條街的另一條路上,馬師爺還在對蘇清瑜獻殷勤,他牽著馬走不快,就把馬韁交給同行的衙役,自己跟隨在蘇清瑜的身旁,滔滔不絕地說道: “瑜姑娘,新任府尊大人對你非常上心,一早聽說你是被人拐賣到鳳凰集來的,對你頗是憐憫,此次給你帶來的驚喜,能讓你感激他一輩子。” “我一個平民丫頭,倒也用不著府尊大人如此的費心。”蘇清瑜冷淡地說,“對了,你有口臭,請離我遠一點。” 不識好歹的臭丫頭……馬師爺心裡暗罵,麵上陪著笑臉,依言往外再隔一步,“瑜姑娘難道就不想知道是什麼驚喜?” “什麼驚喜?”蘇清瑜道。 馬師爺看她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心中著惱,漸漸把方才的離奇遭遇忘在腦後,“府尊大人幫你找到了生身父母。” 蘇清瑜腳步一頓,轉頭看馬師爺,後者心中得意冷笑,“按魏律,本朝不許民間買賣‘童養媳’,你養父觸犯了此律令,本該問罪下牢,如今他已亡故,這罪責便隻好由你哥哥蘇清舉來受。” 蘇清瑜奇怪地看著他,他的冷笑在麵上顯露,“但這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認親過後,隻要你答應府尊大人一些小條件,官府便不會再行追究你哥哥的罪責。” 蘇清瑜似乎已知道所謂的“小條件”是什麼,忍不住笑了起來。 馬師爺先是目眩神迷,但在官途和美色之間,他還是堅定地選擇了前者。“瑜姑娘,你在繡樓每天辛苦做工,才掙那幾個銅板,蘇清舉如今被王府趕出來,甚至還要你來養活,何苦來哉?” 蘇清瑜溫聲道:“哥哥滅了烏靈山盜匪團,又斬了城隍,你跟在陸大人身邊,理該很清楚哥哥的事情。” 馬師爺笑道:“朝廷天威之下,這些都不算什麼。” 蘇清瑜還是溫聲道:“也就是說,你認為有朝廷做靠山,就可以不把哥哥放在眼裡,想抓他治罪就抓他治罪,想讓他伏法就讓他伏法?” “帝京李門,是蘇清舉得罪不起的。”馬師爺淡淡笑道。 “為什麼你們都要來欺負哥哥呢?” 蘇清瑜喃喃說道,“我選擇出世是對的,天下無我不為劍,往後欺負哥哥的人,隻好請他來世投個好胎” 馬師爺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但見少女駢指為劍,隻覺體表每一處都如同針刺一樣痛起來,接著渾身的血液在無形的力量下開始逆流。他睜圓雙目,周身一瞬間仿佛遭到了數百上千次斬擊,他在一瞬間感受到了淩遲般的苦楚,蹬蹬退了幾步,呼吸一頓,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絲絲縷縷的銀針般的劍氣,如花瓣般輕柔,飄飛著回到蘇清瑜身上。 衙役們看著少女遠去的背影,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