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的異象隻維持了幾個呼吸,便見天空又恢復了原樣,又幾個呼吸,眼前的景色完全變了。眾人已身處一處屋室內,屋內並不很奢華,清雅古樸之風卻叫人不能忽視。薛梵音與古飛揚異口同聲道:“祿存宮。”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所在何處。 此時在桌案前奮筆疾書的,卻非千機。古飛揚半猜著言:“應是之前的古國影像。” 案前的男子穿著交領流黃色小袍,衣緣領緣皆繡著獸紋,青驪色下裳上還有一條蔽膝,也繡的獸紋,斷發頍冠。男子身側跪坐著一名身著同形製衣裳的女子,女子的服裝與男子幾乎相同,隻除了紋樣是繡的雲雷紋。女子頭發梳的自然下垂的發式,簪著四支獸形骨笄。 眾人聽不見聲音,也看不清二人的口型,隻知二人似在爭吵。男子始終不曾看女子一眼,女子氣急起身,隻說了兩句,便氣沖沖的離去。女子轉身時,眾人終於看清她的容貌,正是長命女。蕭明恪悄悄看了一眼千機的方向,才繼續看幻境中的記錄。 薛梵音看清是長命女的一瞬間,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一遍遍的讓自己冷靜。眾人都感受到了薛梵音似乎很激動,趙瑾娘好奇的問:“你識得她?”薛梵音的眼神像刀子一般銳利,剜向趙瑾娘。 趙瑾娘不是好脾氣,也向來看不慣薛梵音冷冰冰的樣子,便瞪回去,言:“怎麼?莫不是被我說中,才氣急敗壞了!我看你是和尚的木魚廟裡的鐘——不敲打不行!魔帝不在,你薛梵音算是哪根蔥啊!居然來和我耍性子!你主子在我麵前也不敢是這麼個眼神!”趙瑾娘掐著腰,大有打架的氣勢。 古飛揚忙製止道:“夠了!千機的事大家心知肚明!薛梵音,我可不會由著你亂來!還有你,趙瑾娘!如果你再敢惹事,別怪我不客氣!你們也不用裝糊塗,誰也不想千機回來以後,麵子上過不去吧!” 千機尚在人間一事的知情者,此時除了林蘊煙、蘇沉淵及那日的神秘男子之外,已經全聚在此地了。聞聽此言,趙瑾娘與薛梵音二人也不再鬧了。趙瑾娘鄙夷的白了薛梵音一眼,便繼續看幻境影像,薛梵音則根本沒理會趙瑾娘。 千機從始至終都沒去看二人的爭鋒,隻是默默關注幻境的變化。千機瞳孔驟縮,那幻境開始有了變化。半空中又開始變紅,也是幾個呼吸便恢復原樣。依舊是那間屋室,陳設卻已是與現在的祿存宮極其相像。 祿存宮的陳設幾乎都是按照千機發現時的樣子翻新,並未有大的改動。當年千機找到祿存宮時,宮殿內斷壁殘瓦,雖能看出本來之樣,卻是不勝荒涼。那時野草、風沙幾乎掩蓋住整座皇宮,可破敗不堪之下,仍能窺見它曾經的恢弘壯闊。 幻境中,長命女已換了裝束,是一身茱萸紋檀褐色白緣曲裾袍,梳的垂髻上戴著兩支玉笄。長命女身旁站立著一名執劍女子,穿著打扮看起來應是宮中侍女。女子麵無表情,看起來比薛梵音還要難以接近。 女子攔著身前之人靠近長命女,長命女起身將手輕輕搭在執劍女子手臂上,帶著慈善的笑容言:“薜蘿,不必緊張。”女子收劍入鞘,後退半步,恭敬地站在一旁。 長命女又對麵前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女子言:“季薑,你不必再來尋我。扶光之事,我不會過問,我也不會久留。你這楚楚動人的樣子,還是留給他看吧!”言罷,便見之前那男子奪門而入。 男子不由分說打了長命女一巴掌,道:“你此時回來,不為祝賀,就為惹我嗎?你不是說不要做公主嗎?好啊!你要還有些傲氣,你現在便走!” 長命女片刻失神,伸手想要覆上疼痛的臉頰,卻又迅速收回,笑容一直未變,行了時揖禮,言:“姎祝兄長歡笑未央,千載為常。”言罷,便直接離開了。那男子雖看不見,可眾人卻看的清楚,長命女眼中的失望與決然。 被叫做薜蘿的女子目中怒火幾欲噴薄而出,直接甩了季薑一個更響的巴掌,言:“這一巴掌是為我家公主討回來的!季薑,以後別來招惹公主!”而後又指著男子道:“扶光,我叫你一聲王,因為你是公主的兄長!你別忘了,我是原國人,我巴不得你死!再敢不辨是非欺負公主,拚上性命不顧,我也要讓你血濺當場!”便去追上長命女。 扶光卻仿佛沒聽見一般,看著長命女消失不見的身影,木然的翻轉右手,緊皺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手心,震驚的呢喃:“我……我做了什麼……我怎麼能打她?” 季薑轉身走到扶光身邊,握住扶光的右手,輕輕揉著,言:“大王不必放在心上,公主隻是誤會了季薑而已,大王切莫因我怪罪公主。”扶光卻用力甩開季薑,道:“你我二人的婚事取消吧!我妹妹的性格我最清楚!你如果真是無辜,她絕不會這般對你!” 言罷,扶光便轉身離去。季薑慌忙伸手去拽扶光,扶光更用力的推開季薑,季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影像又轉到了長命女那邊,薜蘿追上長命女,攔在她身前,見長命女停步,才言:“公主,您不必傷心難過!大王隻是被季薑蒙騙,一時昏了頭,並非故意打您。” 長命女目中多了一絲憂愁,輕輕搖頭,言:“薜蘿,從前兄長雖不茍言笑,可絕不會這般。我越來越發覺,扶光已不再是曾經的扶光了。” 長命女回頭看了眼皇宮的方向,道:“薜蘿,這裡已經容不下我了!走吧!”長命女並沒有使用法術飛行,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出中都。離開中都後,長命女才飛回離憂島。 到了離憂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長命女一言不發的回了寢室,也不準薜蘿進入自己房間。薜蘿就坐在院中,焦急又擔憂,時不時的往屋內看。過了約半個時辰,薜蘿氣憤的跑了出去。 薜蘿沒去旁處,隻在外麵的竹林裡練劍泄憤。薜蘿忽然停下,沒拿劍的左手握拳,重重的捶在樹上,憤慨的自言:“陳薜蘿,你怎能眼見公主消極頹廢而不顧呢?可是我又能怎麼做?不行!一定要想辦法讓公主原諒大王。溟瀛就被封印在公主體內,遠離大王,沒有大王的輔助,就算溟瀛仍在沉睡,也會蠶食公主的靈魂。長此以往,公主豈不是必死無疑!” 陳薜蘿好似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的說:“對了!我記得……”又細想了一下,打定主意,言:“對!就這樣!公主,對不起了!我知道您不想,可是薜蘿不能看您出事。”而後便回了小院。陳薜蘿回到自己房間,拿出一枚留音石,又來到院中,施法展示留音石內的影像。 千機認出畫麵中的屋室,正是玉華宮風露殿,隻是相較於現在樸素不少,依稀能夠猜出,應是與眾人最先見到的畫麵是差不多的時代,可能還要更早一些。 風露殿內隻有三人,長命女、扶光、陳薜蘿。此時坐在主位的是扶光,長命女跪坐在扶光身側,陳薜蘿則在離二人三尺處站著。 長命女依舊是笑著的,對扶光說:“兄長刺促不休,哪裡還記得我了。今日來看我,莫不是又有什麼事,要求著我了?” 蕭明恪有些恍惚,秦沅的樣貌與長命女如出一轍,兩人氣質雖完全不同,但長命女活潑些時,二人是極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