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麵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像是鑿開了粗礪的巨石，比常人高出一半，約三米寬。洞口上方，刻著三個紅色的大字： 　　白鹿洞。 　　白一走到洞口白鹿石像前，盯著它看了好久。 　　這隻白鹿通體晶瑩，眼睛像是某種寶石鑲嵌而成，隱隱有流光暗轉，在月光中，更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讓白一好奇的是，這隻白鹿似曾相識。 　　他想起了京郊山林以及信河裡那隻白色的麋鹿，神態和眼神卻有幾分相似之處，隻是這個石刻白鹿頭上無角。 　　他扭過頭，看著肩頭的旦旦。 　　旦旦搖搖頭說：“有相似的氣息，但瑞獸都是這氣息，說明不了問題。進去就知道了，在這瞎猜什麼勁。” 　　白一苦笑一聲，不再言語，一腳踏入洞中。 　　山洞，沒有想象中深邃，也沒有什麼異變，唯一神奇的地方，就是洞裡的光線跟洞外無異，仿佛這石壁根本就遮不住月光。 　　走了十來丈，就已經到了洞底，是一間石室：石桌、石椅、石床，如此而已。 　　白一環視一周，發現石壁上掛著一柄古樸的淡紫色劍鞘。 　　是的，隻有鞘，沒有劍。 　　他把劍鞘取下來，入手極沉，分量遠超普通的劍鞘，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構成。劍鞘上的飾紋很簡單，隻有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異體的“多”字。 　　白一心想，長度跟我的劍相仿，要是那柄劍能帶來就好了。心念及此，長劍就出現在了他手上。 　　劍身震動，劍鞘嗡嗡，像是一對好久不見的老友。 　　白一則想起了西荒之變前夕，族長把劍交到自己手裡的情形。 　　當時族長對他的警示毫不在意，或者說早有準備，隻是淡淡地說：“如果是今日，那也是注定的。但是，你要馬上離開這。” 　　說罷，族長將這把白色的長劍交給了他：“帶上它吧，也許將來能幫你揭開白族甚至是全人類的秘密。這團迷霧已經籠罩世界太久了。” 　　“失去人信，失去很多；失去獸信，失去一切。” 　　這是族長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把他趕出了營帳。 　　白一左手執劍鞘，右手握長劍，將長劍插入劍鞘中，隻聽一聲龍吟，整個石室顫抖起來。 　　接著，石壁開始晶化，接著變得透明，最後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夜空中。 　　白一此時置身星空中，明月當頭照，腳底是星輝鋪成的大道。 　　遙望大道另一頭，一隻白鹿正回首望著他，似在等待，然後掉頭繼續往深處前行。 　　白一向著白鹿走去，步步生輝。 　　星輝在他腳底下越積越多，不一會，白一的身影就消失在星輝中。 　　----------------- 　　星輝中的白一不再邁步，因為星辰流轉，帶著他在浩瀚的星河裡漫步。 　　他閉上了眼睛，星輝湧進他的身體，低吟著如歌的歲月。 　　一把利器，劈開了混沌，有光照進來。 　　一聲啼哭，驚醒了拂曉，有嬰兒誕生。 　　母親低頭看著孩子，眼睛裡非但沒有驚喜，還有些悵然若失，因為她與這個骨肉有一種奇特的疏離感，雖是自己所生，卻像是為這天地所生。 　　父親隻是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在某個瞬間，他甚至忘記了孩子的誕生。 　　新生兒的啼哭響亮而短暫，幾聲之後，就停下來，撲閃著大眼睛，四處張望，好似他能看清、能看懂似的。 　　“他叫白一。”七天後，一位目盲老者經過村莊，告訴這對夫婦，而他們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這不是取名，更像是把本該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他。 　　白一的童年平淡無奇，跟家人保持著一種醇厚卻絕不濃烈的溫情，漸漸家人都習慣了他的相處方式。 　　除家人外，他跟所有人的相處都淡如白水，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 　　隻有那個人例外——曾經的大哥夕強。 　　當夕強出現在意識中時，星輝中的白一嘴唇動了動，默念了一句：大哥。 　　接著是一個清晨，伊德大陸歸來的沐齊來到村子，帶走白一。 　　父母什麼也沒說，仿佛這也是理所當然。 　　臨行前，沐齊朝這對夫婦深深地鞠了一躬，道了聲：“辛苦了。” 　　接下來就是離亭湖文武雙修，西征途中的軍旅歷練…… 　　白一回看自己的成長經歷，自言自語道：“原來我是天選之子啊。” 　　不料，話音未落，就聞一聲嗤笑，白一睜眼一看，旦旦正一臉嘲弄地看著他，說：“你最多算是‘旦選之子’。” 　　白一有些臉紅，不好意思撓撓頭，可是又覺得這麼說沒什麼大問題。 　　“百歲童獸”旦旦老氣橫秋地說：“進入這裡的人，本身就有諸多機緣巧合。白鹿再把這些機緣巧合串成一條線，更加凸顯了來者的與眾不同。” 　　旦旦繼續說：“古往今來，你這樣的經歷不說遍地都是，但也絕不稀罕。有的人出生之日紅月當空，有的人見風就長……這要是天選之子，那老天爺真的是天天在選兒子。” 　　白一想了想，點點頭，確實是這個理，人不能妄自尊大。 　　不料，旦旦話風又轉，悠悠地說了一句：“其實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天選之子，隻不過……”旦旦沒有再說下去。 　　白一聽罷，愣了愣，旦旦似乎並非隻是為了打趣他，找書苑 www．zhaｏshuｙuan.com 而是在點撥或者暗示他什麼，於是盯著旦旦，等它的後文。 　　旦旦嘆了口氣，說：“每個人都想成為那個‘一’，但又有幾人知道屬於自己那個‘一’是什麼？哦，對，你知道，你是白一。” 　　說到這，旦旦覺得自己很幽默，哈哈大笑起來。 　　----------------- 　　彌漫的星輝突然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通道，白鹿從通道中走來。 　　“夫諸劍歸鞘，封禁800年的白鹿洞今日重啟，預言中的那個亂世終於降臨了麼？” 　　“你會是那個‘一’嗎？” 　　“你的‘一’是什麼？” 　　“天生無垢之體，降生白族，獲名‘白一’，看來你是阿炳最終選定的人。” 　　“也罷，這白鹿洞就借給你百年，百年時光，這亂世應該也梳理得差不多了，我且睡會。” 　　白鹿邊走邊說，圍著白一轉了一圈後，化作點點星光飛入長劍中。 　　白一拔出長劍一看，白色的劍身上，多出了一隻白鹿的印痕，鹿頭朝向劍柄，與劍格連成一體。 　　鹿角劍與白鹿渾然一體，它原來是上古神獸“夫諸”！ 　　白一怔怔看著這把劍，嘴裡念叨：“這算什麼事，自顧自說完就跑這來了，我一大堆問題還沒來得及問。” 　　旦旦接口道：“這些瑞獸就喜歡神神叨叨，說話雲遮霧繞的。” 　　“天地與我共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白一意識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星輝驟然凝聚在腳下，再次鋪出一條星輝大道，直通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