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同文館,館長房間的燈已經好多個夜晚沒熄過了。 昌年先生狠命地揉了揉眼睛,一臉疲憊,深深嘆了口氣,關於信獸,人類了解的還是太少。 這段時間,他幾乎翻遍了館內的藏書、筆記以及各種手劄,發現關於信獸之間的戰鬥、手段的記錄寥寥。 對“傳境”神通“信箔”的了解,已經是人類認知的極限,可依然十分有限,甚至都不知道它最強大的功能是什麼。 關於宮裡的那頭信獸,典籍中有過粗略的記載,它自稱“澤君”,是“恩澤君王”之意。 事實上,它的出現,確實都與君王、君權相關。人類歷史關於它的有限幾次記載,與它相伴,無一不是一代雄主或者驚才絕艷之輩。 歷史上第一位“帝王”——第一次統一知秋大陸的大武開國君主; 著書立說,昭告天下,確定“君權”為“神授”的天下第一書生——舒生; 威加四海,被四夷奉為“天下共主”的大端天君陛下; 把信獸和政權結合最深的大宣開國君主; …… 但即使是最詳細的史料,也沒有任何提及澤君如何與君王相伴。 人類最了解的信獸大神通“信箔”,也隻不過有一句這樣的記載:“澤君授宣主以金色箔片,是為信箔。宣主以信箔為使,傳密令,設玄衣衛,立內外尉,以製百官。” 如果不是近百年,各個大陸之間的障壁盡數破碎,各種信息交匯,相互驗證,知秋大陸可能仍不知“澤君“為何物,隻能籠統地以“上天化身”解釋。 不過,讓昌年先生心裡稍安的是,從古至今,信獸從來沒有直接攻擊過人類。對此,伊德大陸和知秋大陸的典籍上都有類似的斷語:信獸無法直接攻擊生命體。 既然信獸不直接傷害人,那麼能夠傷害人的,終究還是人。 沒有信者,誰會幫助澤君? “上次大戰中失蹤的‘守信人’,這次你還會失蹤嗎?”昌年先生笑了笑,輕聲說了句,“老朋友,也許到我們見麵的時候了。” 想到此處,昌年先生喚來安邦,如此這般吩咐了下去。 ----------------- 京城裡,為白一奔波的不止昌年先生一人。 某個人跡罕至的角落,也是永平河水域最寬處,一位黑衣人正在一棵光禿禿的柳樹下垂釣。 此時河水剛剛解凍,流水汩汩,黑衣人身著大氅,立起的領子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再加上頭上還戴著鬥笠,讓人完全無法看清容顏。 一瘦削男子來到他身邊,靜靜地站了好一會。 “那頭老妖也按耐不住了?”黑衣人嗓音異常低沉,還帶著一種莫名的沙啞。 “是的,還通過孔雀雞投影到了迎春宴上。”瘦削男子答道。 “孔雀雞?”黑衣人嗤笑一聲,“它對這些舶來品,還真是不放過一切打擊的機會啊。” “它使用了信箔。”瘦削男子補充了這個重要信息。 黑衣人眉毛一挑,好似在鬥笠與衣領之間劃了一道符:“當年老族長第一次進京,它都沒用信箔,這個白一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瘦削男子想了一會,好像在斟酌用詞,說:“他給人一種很古怪的感覺。你不注意的時候,他仿佛不存在;你若注意他,他就像一座山,怎麼也繞不開。” 河麵的魚漂動了動,然後猛地下沉,黑衣人一甩手,一條約莫手掌寬的魚飛出水麵。黑衣人把魚收拾好,重新打上餌下鉤。 “奧恩啊,早春的魚最好上鉤,你知道為什麼嗎?”黑衣人問道。 “因為經過漫長的冬季,身體裡脂肪消耗殆盡,餓的?”奧恩回答說。 “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春天是繁殖的季節,想要繁衍,總得多吃點。”黑衣人說。 “你是說,澤君要繁殖後代?”奧恩一臉驚訝,信獸生產,這可聞所未聞。 “想啥呢,信獸不生不死,哪裡需要繁衍這種低層次的生命形式。”黑衣人淡然道,“它享了幾千年的福了,這次是認真要為接下來的千年做謀劃了。” “可是白一已經有信獸,一信不容二獸,這不是常識麼?”奧恩奇怪這跟白一有啥關係。 “常識?人類真正認識信獸才多久,有史以來信者才寥寥幾人?常識也許隻是這些老妖用來蒙蔽世人的眼睛。”黑衣人冷笑道。 “難道,一個人可以做兩隻甚至更多信獸的信者?”這完全顛覆了奧恩的認知。 “那……應該不至於。”黑衣人皺了皺眉,接著說,“但初次見麵,還隻是投影,就動用信箔,這事太反常。” “信箔除了傳遞信息,還能乾什麼?”奧恩不解。 “隻是傳遞信息?”黑衣人帶著嘲諷的語氣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覺得一項‘傳境’大神通,隻能用來傳遞信息?歷史上有名的酷吏,以及特務機構、情報機關,哪一個沒有信箔的影子,而且這些很可能都不能體現它最強大的功能。” “它給白一的信箔,是一段,而不是一小片?”黑衣人追問了一句。 “確實,約莫10公分長。”奧恩仔細想了想,回答道。 “10公分,史上罕見啊。”黑衣人露出凝重之色,“這段時間我會親自盯著白一,看看這個信箔到底要乾什麼。” 奧恩急忙說:“明叔,盯梢這種事還是交給我們吧。” 明叔擺擺手,說道:“你以為信箔傳遞的信息,隨便什麼人都能追蹤得到?我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奧恩想了想說:“既然不知道裡麵的信息是什麼,您怎麼知道要盯多久?總不能一直讓您盯著吧。” 明叔望向紫禁城方向,嘆了口氣說:“它都動用月魂陣了,應該不久就會有動作了。” “月魂陣?!”奧恩差點失聲叫出聲來。 明叔顯然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說:“對了,翔陽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既然白一已經打開了封印,那俗世之戰就要進入實際部署了。” “淮生已經親自過去翔陽了,相信三個月內就能準備妥當。”奧恩說。 “既然是淮生親自籌備,那我就放心了。”明叔聞言點點頭。 奧恩走後,明叔望著河麵發呆良久,然後自語道:“澤君啊澤君,君王已是歷史塵埃,我看你還能如何立信於世。還是你想做困獸之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