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君不見信河之水天上來(四)(1 / 1)

白一在向深淵墜落,一直墜落。   旦旦若有若無的呼喚,漸漸消失了。   異獸的纏繞讓他全身軟綿綿,放棄了抵抗。   澤君的虛影與旦旦的鬥爭也越來越模糊。   無盡的深淵裡,是無盡的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時間在這裡本來就不存在。   “真之路,道阻且長。”一聲空靈的呼喚自心靈深處傳來。   “求真務一,則求遠乃近。”伴隨著這聲聲呼喚,黑暗最深處,出現了一絲亮光。   這兩句話反復回響,聲音越來越清晰,那一絲光亮也在意識中慢慢放大。   “白一,白一……”旦旦的呼喚聲再次響起。   異獸的纏繞又能清晰地感受到,長舌舔舐的黏糊糊的感覺讓他覺得惡心,於是神識也開始凝聚。   識海裡,雷池隻有偶爾閃耀出幾道奪目的電光,虛影已經占據了上風,肆無忌憚地追殺著旦旦。   白一念頭一動,出現在了自己的識海裡。識海裡再次沸騰,雷池重新咆哮起來,歡迎主人回歸。一身紫氣的旦旦嗖地出現在白一肩頭。   白一在雷池這頭,虛影在雷池那頭,雙方停下來,對峙著。   信河的大漩渦,突然劇烈翻滾起來,隨後漩渦中心被一道亮光破開,一個白衣少年趴在一隻白色麋鹿背上,隨著亮光從漩渦的最深處飛出來。   白鹿通體電光流轉,傳導在白一身上。   纏繞在白一身上的異獸,觸電後紛紛離開他的身軀,但依然戀戀不舍地圍著白一打轉,惡狠狠地盯著那頭白鹿,時不時發出無聲的低吼。   遠方的獸潮發現白色麋鹿的出現,紛紛止住了前進的步伐,咧開大嘴麵朝這邊,踱來踱去,似有不甘。   白鹿飛出漩渦之後,傲然環顧四周,然後仰起頭,發出呦呦鹿鳴之聲。   在鹿鳴聲中,白一動了動,他的識海漸漸亮起,他的眼睛緩緩睜開,他的身子慢慢直起來,渙散的眼神茫然地看著前方。   -----------------   此時京城,東方早已現出魚肚白,在接近地平線的地方,開始泛出紅色,太陽要出來了。   澤君瞅了一眼那麼紅色,臉色微變,心知時間已經不多了。它沒料到白一在信河內還會有援手,看來隻能啟動備用方案。   信河上,澤君蒼涼的聲音再次響起:“真言,你自詡中立,從不介入信者之爭,今日為何出手,助他脫困?”   真言獸瞄了一眼澤君,清亮的聲音在信河上回蕩:“幾千年來,這條信河終於再次誕生新的信獸,又應運而生這樣一個無垢的信者,你想強行打斷這進程,未免過於天真?”   “此子年幼,又是土生土長的知秋人,他本就屬於知秋。”澤君接話道。   “他屬於知秋,但是知秋不是你的;無垢信者,乃是為這亙古未有的亂世而生,他屬於全人類,未來如何選擇,不應該由你強行乾涉。”真言獸答道。   “知秋人,就應該接下這片土地的千年傳承!”澤君突然一聲暴喝,整個信河仿佛都在喝聲中震動。   信河最遠處那片金色的汪洋,也在喝聲中翻滾,一股金色的巨浪順河而下,像是從圓月內奔騰出一條金色的巨龍,直撲白一而來,沿路的異獸紛紛四處逃散,巨龍轉眼就已經來到真言獸跟前。   白一在暴喝聲中徹底清醒了,眼睛如同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色寶石,神識凝聚,輕輕喊了一聲:“劍來。”   虛空中,一柄長劍破空而至,握在他手上。   一朝撫長劍,萬裡入荒陬。   白一的識海裡,虛影的紅角發出道道紅霧,將自己和信箔裹在一起,紅霧劇烈翻滾後,漸漸散去,信箔消失了,一件金甲聖衣出現在虛影身上。   一擐黃金甲,千年信獸驕!   隻見那身披金甲聖衣的虛影,一步踏滅雷池,龍角閃著紅光,刺向了識海裡的白一和旦旦。   信河上,金色的巨龍張開巨口,一口金色的龍息帶著熾熱的高溫,噴向了旦旦和真言獸。   白一手持長劍,駕著白鹿,騰空而起刺向那金色巨龍。   -----------------   太陽終於升出地平線。   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時,一個身著黑衣黑袍黑色大氅的中年人,手持一張巨大的牛角黑弓,朝著月亮挽弓如滿月,弓上搭著一支白色的箭。   箭矢隨著那縷陽光,破空而出,如影如電,箭身與清冷的空氣摩擦,撕裂聲中帶著火星,直奔那輪滿月而去。   明叔射月!   那白箭無視時間和空間,帶著蓬勃的朝陽之氣,穿過了信河,信河水斷;穿過了金色巨龍,巨龍伴著龍息一起消散;穿過了識海裡的虛影,虛影和金甲破碎……   一箭破萬法!   最後,箭尖直指月亮之上的澤君,帶著新生的希望,帶著新的信念,帶著挑戰的雄心,轉瞬來到澤君麵門。   澤君心念如電,眼睛裡金氣激蕩,像是在猶豫什麼,最後它下定了決心,對著京城大地輕輕說了兩個字:“壽!昌!”   京城再次變成“金”城,那方傳國玉璽上的“壽”、“昌”二字,像是得到了敕令,脫離了玉璽本體,而後,白箭就出現在了兩個字的中間,就好像它本來就是要射向這裡。   壽、昌兩字夾住了箭矢,然後又消融成金色的液體,再把白箭融化成一團金光,直奔信河而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信河裡的白一隻覺得識海被一團金光炸開,識海變成了金色的怒海,沸騰著、咆哮著,霸道地拍打著每一個角落。   良久,金色的海洋像是耗盡了氣力,漸漸平復下來,然後不見蹤影,信箔也隨之消失,識海重新恢復成紫色的氣府。   澤君低吟了一聲:“收!”   剎那間,來自天上的信河消失了,滿月又變回了一絲新月,在旭日之下也漸隱於天空,澤君收攏身形,回到了紫禁之巔。   癱坐在京城某個角落喘著粗氣的明叔,雙臂衣袖盡碎,手臂上的肌肉也扭曲得像麻花,還滲著血。   “看來,射月還是超出了我現有的實力。”明叔苦笑著自言自語。   他抬頭望了望已經消失的月亮,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以它的實力,這一箭沒必要動用傳國玉璽上的兩個字來化解。它到底想乾什麼?”   深宮內,白一剛回過神,就聽到了澤君的聲音:“你可以走了,我們還會再見的。”   白一轉過身來,就見澤君晃了晃頭上紅色的龍角,昂首走向宮城更深處,然後漸漸與這皇宮融為一體,再也看不見。   -----------------   隨著圓月的消失,南方的夕強收回了目光,摸了摸身邊的狻猊,說:“富貴,世間又要多一個勁敵了啊。”狻猊歪過頭去,傲然看著遠方,滿不在乎的樣子。   東海飛鯨島上,精壯白麵男從一條魚身上割下一塊嫩紅的肉,丟進嘴裡,對著身邊一獨眼猿身的異獸說了句:“知秋更熱鬧了,我們的準備要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