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維妮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忍不住多嘴道:“雖然說教會沒有把這些傳說視作異端邪說,但想了解超然力量的話,還是多讀讀教會推薦的書籍為宜。” “當然。”李鐘說。 維妮知道他肯定沒有聽進去,隻好笑了笑,同時在心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這股勁要是能用到正經事上就好了。” 進到圖書館中,李鐘徑直走過幾列書架,上麵的標簽分別是些聖書研究、生物學還有藥劑學。擺放神秘學的書櫃在一個非常不起眼的角落,但數量倒還不少,隻是除了他之外似乎無人問津。 李鐘幾乎看也不看地就從第三排上抽出了一本厚厚的黑色書籍。封麵上是幾個大字,臨淵記事。 此書他已經翻過很多次了,對大部分內容幾乎都能背下來。說來也怪,這一本書寫作的格式不可謂不奇特,一部分是詩歌,一部分是虛構文學,看似信馬由韁,一開始李鐘也隻是當成不知道誰人消遣作的故事,但某些不經意提起的細節往往又能在嚴肅的神話研究作品中得到有力的佐證。 這就很讓人浮想聯翩了。給人的感覺像是,作者並非是一個在神話領域對深淵這一概念有著深刻紮實研究的學者,反倒像是……他真去過那。 李鐘隨手翻開一頁,漫無目的地搜尋著可能會引起興趣的對象,一些之前被忽略掉的細節。 這一章名為深淵之物,裡麵談到了幾種徘徊在深淵中的生物。最常見的大概是各樣形式的惡魔,他們並非沒有理智,但恐怖的破壞欲和殺戮欲望無時不刻不占據上風,因此簡直無法溝通,遇上了就隻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麵。 這些怪物或者生物種類繁多,數不勝數,但似乎隻是深淵最底層的存在。作者又提了一句,除了它們,深淵還另有一種具有強大力量和高級智慧的對象,但書裡單單提了這類存在有個名號叫深淵領主,其他的方麵就略過不談了。 有書則長,無書則短,直到暮色降臨,李鐘也沒在紙堆中找到什麼新的頭緒,他不得不站起身來,準備去搭最後一列出城的公共馬車。 經濟方麵也是個問題,我手頭上隻剩下幾塊銀幣了,恐怕支撐不了幾天。他心想。要是能承擔得起,在城裡能有個容身之地,就不必在路上花費這麼多時間了。 明天的憂愁隻能明天再考慮了。準備離開的時候,維妮忽然叫住了他。 “先生,等一下……”她似乎有些猶豫不定,不過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女孩從櫃臺後麵抱出了一本厚厚的古籍,封麵是一片漆黑。上麵還有一層灰塵。 “按理說這本書不屬於館內公開的藏品,也不能夠外借,但是……我覺得可能可以幫到您。” 伸手撣了撣灰,翻開扉頁,李鐘的瞳孔快速地收縮了一下,把書頁合上了。 “請您一定要在明天歸還這本書,這樣子我可以不做記錄。” “非常感謝你,維妮小姐。”李鐘抬起頭,認真地說道。 到家的第一時刻,李鐘就從抽屜抽出一隻蠟燭,點上之後迅速把古書攤在了桌上。他翻開扉頁,右上角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黑紅色的六芒星。在馬車上時他就一直按捺著沖動,但畢竟車裡乘客不止他一個,他的情況還是不要引起任何注意力為好。 他快速地掃過目錄,發現其中果然有一章節是關於深淵生物的。裡麵有更為具體的深淵惡魔圖鑒,甚至還有一些草圖,其中不乏光是看著就極為驚悚的怪物,例如生著八隻蜘蛛腿的半身人。 另有一章談論儀式和歷史,裡麵聲稱幾千年來人間和深淵極為隱秘地建立過數次聯係,甚至有一些難以名狀的存在降臨過塵世,引發了不小的騷亂。不過由於過於久遠,也沒有歷史可考,這類說法基本上隻是被當成民間傳說對待。 但李鐘關心的不是這些,他繼續往下看,終於讀到了幾行關鍵的描述。 “深淵領主是一類極其特殊的存在,他們遊走於黑夜之間,並非因為白晝如焚,而隻是天性使然。” “他們看上去就像人類,隻是更高大,更美麗。領主的天性陰險,殘暴,智力發達,有時候甚至具有一種古怪的黑色幽默感,” “如果你有幸遇到了深淵領主(或者說是不幸),請立刻閉眼祈禱,或者什麼都不做也行。反正結果不會有任何差別……” “他們是黑暗和欲望的君主,血與罪孽的化身,如果一位深淵領主行走於人間……” “……他便帶來深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黑暗中一對猩紅的眸子張開。 “我本來以為深淵學者已經絕跡了,現在看來也差不多,隻是一個糊塗蛋歪打正著找到了另一個蹩腳貨色寫的三流作品。” “可憐的維克多,他早就該聽從我的建議趁早換個行當,比如說給人擦擦鞋什麼的,雖然掙得不多,但起碼不會丟人現眼,死無全屍……” 李鐘僵硬的背部忽然變得放鬆了起來。他轉過了身子,對著這位不速之客發自內心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看起來並不害怕,”陌生人說,“對自己乾了什麼似乎也一無所知。” “是的。”李鐘回答道。 “尊敬的領主先生。”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陌生人似笑非笑,以一種玩味的神情看著李鐘。這個時候李鐘甚至有些肆無忌憚地借著昏黃的光線打量起了來客。 這家夥身著一身非常合體的晚禮服,發色金黃,身材高大,有著一張大理石雕像般冷漠而異常英俊的臉。最為不尋常的當然是那一雙暗沉猩紅的眼睛。 “你不怕死,這就意味著有讓你更痛苦的東西,”陌生人也笑了,但是他的眸子裡看不到一絲笑意。李鐘甚至因為盯著他的眼睛看而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 “看在我心情還不算太差的份上,我允許你再解釋一句話。” 李鐘站起了身,他的個頭並不算小,但在此人麵前卻足足矮了一個頭。 “我想和您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