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您做個交易。” 　　說完這句話，李鐘直盯盯地看著對方的臉，但是沒有從上麵看到任何一種表情。 　　“你的機會已經用完了。”陌生人說，往前走了一步。盡管沒有見識過所謂深淵領主的實力，李鐘也並不懷疑對方能輕易取他性命，尤其是在他腦子躍過這個想法時，一隻如鋼鐵般堅固而沉默的手便掐住了他的咽喉。 　　“咳……你們可真有意思，怎麼老……老是喜歡掐人脖子……” 　　沒有理會眼前螻蟻將死之前的瘋言瘋語，狄斯心中自言自語地問道，難道這家夥真的隻是歪打正著？深淵學者那幫家夥全死光了？ 　　缺氧和痛苦已經讓李鐘的臉色轉為鐵青，再這麼持續一下去一小會，這張臉的主人就會陷入並不安寧的永恒長眠。 　　“狄，狄斯先生……你不要……搞，錯……搞錯……了……”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無法再從被緊箍的喉嚨中擠出任何一個字眼來，他幾乎能感到有個靈魂似的靈體已經躍躍欲試要離開他的血肉軀殼了。 　　終於結束了。李鐘心想。 　　那隻手鬆開了。 　　他趴在地上瘋狂地大口喘息，聽起來像是一個破風箱正在全力運行的聲音。 　　“你知道我的名字？”狄斯說。 　　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李鐘還是聽出來了一絲驚訝。 　　“當然，咳咳……狄斯先生。”李鐘盡力平復了一下呼吸，雖然對方已經鬆開了手，但他仍感到一陣窒息感在喉間揮之不去，聲音非常沙啞。 　　劫後餘生的疲憊感讓他乾脆就這麼坐在了地上，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是的，狄斯先生，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大概不久之前才蘇醒吧？到現在有多久了？半天？一天？” 　　狄斯沒有說話，看起來默認了這一說法。 　　“我不知道你具體沉睡了多久，但是現在離你上一次蘇醒已經過去一個世紀有餘了。狄斯先生，考慮到你目前的處境，就算我不是什麼深淵學者，但不搞清楚狀況就把目前唯一的一條線索掐死，不能說是很聰明吧？” 　　這番話不無挑釁的味道，從一個剛剛還在瀕死邊緣遊走，現在正軟綿綿地癱坐在地上的家夥嘴裡說出來，不能說不古怪。 　　“你說什麼？” 　　狄斯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盯著李鐘。盡管對方沒什麼動作，身周的空氣卻似乎都變得凝滯起來，一時間他感到如芒在背。李鐘心裡清楚，一切的走向都將取決於他嘴裡冒出來的下一句話。 　　他也抬起了頭，毫不避諱地直直盯著那對猩紅的眸子，試圖擠出一個笑容，由於臉色過於難看，這個笑也顯得有點猙獰。 　　“我說看來你在深淵領主裡也是不怎麼樣的存在。” 　　房間裡陷入了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過了一會，李鐘睜開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有些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腦袋和身子沒有分家。 　　他賭對了。 　　這一刻他比世界上的任何賭徒都更適合這一職業，因為他沒有什麼可輸的。李鐘忍不住發出了一陣大笑，又迅速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代替。 　　是的，他唯一的籌碼，就是那塊深淵密卷碎片並沒有白白燒成灰。他得到了一些——知識。盡管是非常碎片化，零零碎碎的內容。盡管對深淵學者還是沒有太多概念，李鐘卻在賭頂著這個名頭的群體恰恰是因為掌握了一些寶貴的知識，才會被像對方這樣的存在厭惡。 　　比方說，他知道了對方的名頭和一小部分經歷。自稱為狄斯的深淵領主，來自痛楚之門，似乎是因為那塊密卷碎片的焚燒而蘇醒過來的。又比方說，如何打開深淵和人間相連的門。 　　“狄斯先生，深淵和人間的通道出於某種原因關閉了。你不想在人間停留，你想回到你那充滿血與黑暗的故鄉。” 　　“你長時間的沉睡大概也和此事有關吧？你開始變得虛弱了。我很清楚那滋味並不好受。我也不喜歡那種感覺。” 　　李鐘慢慢地從地上爬起身子，站了起來，他步伐緩慢但毫不遲疑地向這個高大、冷峻的非人生物走近了兩步，然後伸出了他的右手。 　　“就像我說的，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那對猩紅仍然盯著他。 　　李鐘看到那張大理石般冷漠的臉露出了一絲笑意，突然間感到一陣不安。 　　“你的表情控製得很好，我幾乎都要相信了，但很可惜，你的心跳出賣了你。找書苑 www.zhａｏｓhｕｙｕａｎ．com ” 　　他確實得到了一部分知識，但其中並不包括重新打通深淵和人間之門的方法。他隻是把自己掌握的所有線索都拚湊起來，試圖唬住麵前這位深淵領主。這是上上策，也是下下策。他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沒有別的路子可選。甚至他險些就成功了。 　　但是賭徒壞就壞在，久賭，總是要輸的。 　　李鐘還沒來得及懊喪，就看見眼前男人的影子忽然間晃了一下，又迅速回到了原位。 　　一聲悶響。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李鐘向身下看去，發現那是一小截手指。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小指頭不見了。一股遲來的劇痛占據了他的神經。 　　“你們人類有個詞，叫作胸有成竹，就像你剛剛的表現。很巧，這個時候我確實想打開你的胸膛看看。” 　　狄斯揮出了一拳，動作優雅而舒展。李鐘感到腹部像被一塊沉重的鐵塊猛地砸中了，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掀飛了好幾米，直接砸翻了一張木椅。 　　“你不妨繼續試探我。” 　　狄斯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一邊看著眼前因為疼痛而直冒冷汗的人類，他很確信花不了多久他就能從這個人身上獲得一切信息。這些深淵學者一個賽一個地討人厭，就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夥都敢試圖愚弄自己。 　　李鐘並不懷疑麵前的家夥對折磨自己會有什麼道德負擔，但是他強忍著疼痛，再一次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緩慢地從不遠處撿起了自己的斷指，放進了口袋裡。再然後他伸出手，向狄斯展示他剩下的九根血淋淋的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