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淒厲的慘叫打破了深夜的寂靜。不遠處響起了一陣受驚的犬吠。 　　這一次他沒掉的是右手的大拇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來以前家門口那塊逐漸變得光禿禿的樹林。被赤色浸染的樹林。他對著敵人慘然一笑。 　　“你還挺有幽默感的……” 　　“能不能幫我個忙，先砍食指和無名指，中間那根我想留著對你……” 　　這一次李鐘爆發出更為恐怖的慘叫。狄斯沒有再斷他的手指。他直接把李鐘的一隻耳朵從臉上撕了下來。 　　盡管很想說臟話，但因為失血和劇烈疼痛，他感覺渾身的力氣早已流失乾凈。他最後看了一眼麵前似乎正變得越來越嗜血的家夥，抱著最後一個念頭乾脆利落地昏死了過去。 　　書怕是還不上了。 　　過去的記憶和未知的知識錯亂地進入他的意識，像一場極為漫長混亂的夢。 　　半昏死間李鐘隱隱覺得自己正在移動，並且非常顛簸，但他並不是很在意。小的時候媽媽經常用摩托車載他，每逢下雨他就會鉆進雨衣底下，盡管完全看不到前路，但是這是他最開心的時刻。非常有安全感，因為可以什麼都不管。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了。 　　恍惚著，李鐘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喊自己。一開始他以為聽錯了，但是豎起耳朵聽了一會，那個聲音又喊了一次他的名字。 　　那是個低沉、蒼老的聲音。 　　“過來這，孩子。”那個聲音說。李鐘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之前的疼痛也漸漸消失了。他試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走廊之中。 　　這是哪？正當他疑惑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了。這一次變得很近。 　　“這裡。”他順著聲音向前看去，一個身著白衣的男人正向著他招手。那人看著身姿不像是個老年人，嗓音卻比一些七老八十的老頭還要蒼老幾分。 　　男人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後走入了一扇黑色的門內。李鐘下意識地邁步跟了上去。 　　那扇門看似非常遙遠，但僅僅走了一會，李鐘就跨過了大半個長廊，到了其麵前。在路上他還路過了形形色色各樣的門扉，有一些甚至不能叫做門，充其量隻能算是個通道，因為看起來最多隻有狗洞大小。 　　李鐘站在那沉重黝黑的鐵門之前，略加考慮之後，伸手推開了門。有些意外的是，這扇鐵門竟非常之輕，他甚至沒怎麼用力就輕易推開了。 　　門後正是先前那個男人，他此時正背對著李鐘，手上似乎還在搗鼓著什麼。李鐘環顧了一番四周環境，是個不大不小的房間，在中央地板上畫著一個奇異的符號，不知道是由血還是紅墨水繪製的，顏色暗沉。 　　“歡迎，孩子。”男人慢慢轉過了身子，露出了其有些駭人的麵容。兩個空空蕩蕩的眼眶內隻有青筋和凸出的血管，但是李鐘仍感到其中有一雙視線在死死地盯著自己。 　　“相信你現在有很多問題，我應該能為你解答其中一部分。” 　　“這裡是哪？”李鐘低頭望了望自己完好的手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這是你的意識長廊。”男人說，出乎他意料的正麵回答了問題，沒有賣任何關子。 　　李鐘皺了皺眉。“你又是誰？” 　　“鄙人乃是深淵學者，維克多。” 　　維克多……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李鐘猛然抬起頭，意識到眼前這人正是狄斯嘴裡提到過的家夥。 　　“你認識狄斯？等等……這地方能存在多久？”此刻他心中有無數的問題需要得到解答。 　　“就像我說的，這裡是你的意識長廊，你能在其中待多久並不是由我決定的。”維克多重新轉過身去，李鐘隱隱能看見他正在研磨著什麼。“不過，如果你有什麼想問的，我建議你盡快問我，因為我不一定能再出現。”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李鐘說。 　　“你是對的。我確實已經死了。”維克多說，語氣聽起來非常溫和。“現在的我不過是個過去的幽靈。” 　　深深呼進了一口氣，李鐘飛快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 　　首先。“我有哪怕一丁點可能戰勝狄斯嗎？” 　　“沒有。”維克多回答得很乾脆。 　　得到這個並不怎麼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反而鬆了口氣。既然掙紮不了，索性就在臨死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也不枉他花在圖書館舊紙堆中的日日夜夜。 　　“深淵學者到底是什麼？我算是一個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方背對著他，李鐘還是感到一道視線又看了他一眼。 　　“當然不算，孩子。”維克多說。聽得出一絲笑意。 　　“好吧。”李鐘聳了聳肩，看到房間內並沒有可以落腳的家具，找書苑 www.zhａｏｓhuyuan.com 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也不在意對方背對著自己，不知道一直在搗鼓著什麼。 　　“既然我馬上就是個死人了，或者用你的話說，我算是個現在的幽靈。”他沒有嘆氣，沒有哀嚎，隻是盤坐在地上，認真地請求道。 　　“那麼，維克多先生，給我上一課吧。” 　　維克多沒有拒絕，他輕輕點了點頭，開始從頭講起關於深淵的許多知識。房間內的兩人各有不同的神態和心事，一個條理清晰地講述著，一個一言不發地聽著，一老一少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的空間談起了另一個隱秘而充滿痛苦的地方。 　　深淵本身當然是存在的，並且存在了非常之久。不過人間數千年來有書麵記載的接觸寥寥無幾，還由於一些原因被隱去了。再加上最近一倆個世紀來，幾乎沒有什麼深淵方麵入侵人間的事情，因此關於其的傳聞也漸漸淪為了一種民間怪談，平民百姓在茶餘飯後打發時間的話題。 　　甚至就連光明教會都對此沒什麼忌諱，他們甚至對於教義完全是捏造的撒旦教和其傳道更為上心，因為後者有著真正的信徒和由此組成的勢力。 　　深淵，正如其名，深不可測，地形極為繁復，以各類怪異的地形組成，山川河流無奇不有，但沒有一處地方算得上是安寧的。到處都是鮮血和殺戮，數不清的惡魔和精怪，隻有死亡和暴力確鑿無疑。 　　而想成為深淵學者的第一步，則是實地考察。 　　“維克多先生，你的意思是，”李鐘發問道，“人類也有辦法出入深淵？而且還能活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