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水晶宮中見前路(1 / 1)

深淵餘響 江海落餘生 7694 字 2024-03-15

冬青從開始有記憶起就經常與饑餓為伴。她記不起自己是從哪裡而來的,一直在照顧她的是一個有些呆傻的小青年。照顧他的人雖然智力發育不全,但是對冬青格外照顧。   小小的冬青說不上快樂,但是每天在暗無天日的平民區內也過得順暢。   直到某一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把一直照顧冬青的小青年變成一塊血肉模糊的焦炭。   此時的冬青才不過五歲,對生與死還沒有準確的概念。隻是看著一直照顧自己的大哥哥倒在了地上怎麼叫都叫不醒,心裡急切又絕望。   之後她沒有在見過他,被送到福利院的她想起之前的事情,還存在著某些幻想。直到她真正明白死亡時,才不禁簌簌落下淚來。   而她的童年則是同苦難相隨著。有人歌頌苦難,有人謾罵苦難,有人畏懼苦難——沒有人願意經歷苦難。在苦難後浴火重生是人們自己欺騙自己的橋段,絕大部分人倒在了苦難之中,宛若塵埃,消散在清風裡。   冬青站在水晶宮內,大腦暈到想爆炸,眼前出現了一個嘴角總是留著涎水,沒有一件整潔衣服的小青年。她有些茫然失措了。   “嘿嘿嘿,小蘿卜,這個,給你吃。”不清不楚,斷斷續續,熟悉又陌生的話語傳入冬青耳中。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了。茫然失措的看著前方,宛若仍舊在孩提時。   不多時,她眼前畫麵一變,一道劇烈的火光閃了過去,眼前的人似乎是要喊自己快點逃跑,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他做出了一個向外推的動作——她仿佛在記憶中見過無數次了。   冬青眼淚宛若決堤的洪水。   “對不起。”劇烈的情緒讓她有了一瞬的清醒,她似乎明白了她在哪,又被幻術不斷侵襲著理智。   她眼前忽然一黑,風景又變了幾變,破舊的瓦房變成了乾凈的挺遠,眼角掛著淚痕的她聽到了身後的謾罵聲。   “哭,就知道哭。這小賤貨,長大了估計又是四處勾引男人的種。”一個大約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厭惡地罵著她,旁邊喂了一群看熱鬧的小孩。   哦,她忽然想起來了。她從小就不招人喜歡,別人把她對他們的好當做理所應當,人前人後,都在說她的不是。或許是她從小就長得有一份靈氣,偶爾會得到管理人員的偏愛,有人羨慕她、有人嫉妒她、有人害怕她,最終都化作了對她的惡意。   流言中,她是各種各樣奇怪的人,有些形容詞對她而言很新鮮,哪怕好幾年後,她也讀不懂其中的意味。   冬青宛若置身深海,向上掙紮著。看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對她眼神中帶著些許敵意,或是搶走她心愛之物,或是偷偷摸摸踹她一腳、掐她一下。她也無從申辯,無法申辯。申辯不會換來好結果,反而會引起公憤,讓她陷入更深的風波裡。   她仿佛一葉小舟置身在汪洋大海中,她頭痛欲裂,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一段日子裡。她想不起來後邊的事情,想不起來與江藜的相遇。隻是一片孤舟。   她仿佛要在這樣的環境中溺死,她害怕周圍所有人,原本開朗有趣天真無邪的她,開始變得沉默、變得自卑、變得膽怯。   她要溺死了。向下墜落著、墜落著。不在到過了多久,久到所有的苦痛都疊加在這個小小的身軀。   疤痕多了又少,太陽升起又落,生活它咿咿呀呀的歌唱著。冬青在十歲的時候被耀陽商會的會長寧九川一眼看中,帶了回家。她從此有了姓,也有了一個小小的安身之所。   她還有一個比她大十二歲的哥哥,哥哥很溫柔也對她很好,隻是她總是會想起死在她麵前的那個照顧她的人,也時常畏懼著眼前的生活化為泡影。   但是摧毀她小心翼翼嗬護著的生活的不是外力,而是他們自己。   不知從何時起,冬青宛如一件被使用盡的貨物,寧九川不像以往那般對她溫柔了,她的存在確實給寧九川落下了個美名頭,但是當風波過去後,她仍舊是無人在意的那一個。   寧千帆倒是還待她如初,甚至更勝一籌。在來到這裡的兩年內,冬青生活富足,身子也漸漸長開來,冬青總覺得寧千帆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但是她總是強迫自己不接受這件事情。   直到寧千帆開始不斷不懷好意的靠近著她,她才感到幾分寒意。   冬青某天放學回家,推開房門撞見寧千帆將他的某個女性友人帶到他們家中,坐在沙發上旁若無人的行雲雨之事。   這一幕被冬青撞了個正著,寧千帆也不避諱,用一種奇怪的聲線給冬青說:“呀,不小心被你發現了。你要不要好好觀摩觀摩,以後好和哥哥也來快樂快樂?”他身下女伴隻當是寧千帆逗她玩,冬青心中卻產生了劇烈的畏懼。   她不覺得寧千帆實在開玩笑,他是真的這麼想,也是這麼做。   冬青跑出家門,直到她忘記腦中的那些事情。但是她卻終究難以完全和寧千帆隔絕,她每天都在躲藏著,宛如一隻困獸。   那一年,她十六歲。   苦難有時候不止是來自於窮困的環境,眾人的斥責。哪怕身在一個無比富足、眾星捧月般的環境中,也會存在著無數折磨的痛苦。   冬青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每天的生活如同地底的老鼠,四處躲藏著將要威脅她的獵手。   有時候被苦難擊倒,不僅僅是因為苦難本身,而且是來自於如今的境遇與往日的對比。   她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要脫離地獄,沒想到又到了一個新的邪窟中。往日寧千帆在她耳邊的溫言軟語,如今成為了逼迫她的利劍。   偶然間她聽到寧千帆對身旁的人說:“我找了幾個他們學校的小混混,讓他們去欺負小青,這樣小青受不住就會來找我幫忙,我幫她擺平這件事,她一定會接受我的好。”   她最終還是陷入了絕望的境地。本來她以為她被欺淩隻是因為那些人偶然間的行為,但是當她聽到寧千帆的話語,終究陷入了絕望中。   在雙鷹座這個巨大的城市的角落裡,或許一條生命的逝去不會引起一分一毫的震動。也不過茶餘飯後,大家多一些閑聊的話語。   天空中又開始下大雨了,冬青站在天臺邊,風雨如刀劍般割著她的麵容。   仿佛到了最終宣判的時刻,冬青終於清醒了幾分。   冷風絲絲縷縷,全都鉆進她菲薄的衣服,她麵前站滿了人,有寧千帆、寧九川、曾經那些欺淩過她的人,一個一個,指責著她的錯誤。   一言一語宛若穿心的利劍。   冬青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事情,我都知道。”   麵前的眾人忽然停下了言語,雖然是環境,但是都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這些痛苦,我也沒有忘記。”   冬青的雙眼中有銀光閃爍,這一刻,她終於邁入了異能的精通之境。   “但是我能兩個周就能修煉到精通,你們可以嗎?”   巨大的空間裂縫,突兀的出現在幻境世界中。縫隙裡仿佛倒影著整個世界,那些曾經欺淩她的人,甚至發不出哀嚎,在宛如破碎鏡麵般的空間裡消失殆盡。   “我可不是靠著麻醉自己才走到現在的啊……”   “我早就有了戰勝一切苦痛的決心和底氣了。”   冬青緩緩將手放在身旁的欄桿,輕嘆一聲,道:“從這裡結束,也從這裡開始吧。”   眼前所有幻象消失殆盡,支離破碎的水晶迷宮又出現在冬青眼前。她隻要一步,便可以踏碎幻境。   冬青離開前看向自己的影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兩個周精通級,怎麼樣,沒給你丟臉吧?”   轟!   千萬玄奇於此消匿,屬於太央星的冷風吹送著熟悉的氣味讓冬青大腦清醒了過來。   此時華燈初上——天空卻看不見任何光芒了。   她看著蹲坐在自己身旁看守自己的三眼族人,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晚上好啊!看來我是不是醒的還不算晚?”冬青笑語道。   突入起來的聲音將那個三眼族人嚇了一大跳,可惜他沒有機會再次發表長篇大論了。   空間之力宛如利刃,貫穿了他整個身體,沒有一滴血灑在地上。   這就是空間係的強大之處,乾凈、利落、無形無跡。冬青不會有絲毫的留手,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她覺得她已經成為了一個戰士。   周圍其他放哨的三眼族人似乎是發現了這邊的情況,冬青卻絲毫不懼。她終於明白了為何江藜反復強調異能精通,她第一次感到周圍的空間向她臣服著。   “新仇舊怨,今天就一筆勾銷吧。”冬青緩緩轉身,麵向那些麵容醜陋的三眼,眼中燃燒起了明亮的銀焰。   “空間契約——斬!”   冬青不斷走向那些三眼族人,每走一步,都有一人在空間之力下粉碎。   等她走到道路盡頭,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的格外的長。仿佛她短短十五年的生命,都凝聚在腳下的影子裡。   “看來你收獲了不少東西。”一道尖細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冬青看到了一個雙臂奇長的身影。   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人也沒有惡意,直覺也告訴她眼前這個人是她惹不起的存在。   “前輩是?”冬青恭恭敬敬的問道。   怪人道:“你可以叫我澹臺九幽。算是江藜的一個故友吧。”   冬青點點頭,道:“澹臺前輩好,我叫雪冬青。”   “比上次見你時,你的眼神要堅韌了不少,看來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啊。”澹臺九幽笑道。   “還是多虧收到江藜的照顧。”冬青道,並未對他口中的“上次”產生過多疑惑。   “是啊,是啊。沒想到他這樣的人,居然還有溫柔的一麵。”澹臺九幽喟嘆道,“倒是我枉費心機在這裡監視他,反而顯得我多此一舉了。”   “監視他?”冬青聽道這個詞語,不由產生了幾分疑惑。   澹臺九幽微微一笑:“倒是我太過小氣,想要處處提防他,沒想到他倒是為我做了一件大事。”   冬青小心翼翼道:“前輩是監察司的人?”   “監察司?”澹臺九幽啞然失笑,“那倒不是,我平素喜歡以自由人自居,硬要說的話,我來自南域星神塔。也承蒙南域億萬種族的愛戴,給了我陽神這個稱呼。”   陽神?冬青反應了一瞬,終於知道了眼前這位的身份,心中不由肅然起敬。   星海聯盟分五域,南域星神被稱為陽神,代表著整個南域最高的權威。   冬青原本對於江藜的身份不甚好奇,但是澹臺九幽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平衡。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被一域星神放在心頭?   “好了,江藜那家夥應該也快結束了,我們在這裡稍微等等,你如果有什麼修煉上的問題,都可以來問我。”   另一邊,黑暗決鬥場裡,星璿將塞洛亞壓製的節節敗退,塞洛亞以精神控製見長,並不擅長正麵交鋒。星璿有強大的玄天箴言心經護體,倒是對此無所畏懼。   再次接下一道精神利刃的塞洛亞,麵色已經蒼白如紙了,但是她不甘心,不遠萬裡來到這個世界,就如此沒有建樹的隕落。   星璿此時精神奮發,場麵上帶來的勝利讓他終於走出先前的陰霾。   塞洛亞擦去嘴角的血跡,很恨道:“沒想到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星璿道:“都說是貪心不足,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哼,你得意什麼,雖然殺掉我的人是你,但是我並不是敗在你的手裡。”塞洛亞道。   星璿想起剛剛的那個投影,心中還是有些震動。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眼睛一直遊蕩在他們的周圍,知曉了他們所有的行動,並在他們之前做出了應對。   “無論如何,失敗就是失敗。”星璿不為之所動。   “好吧,你說的對。”塞洛亞露出決絕之色,“這是我的,最後一招了。”   三隻瑩藍色的眼睛忽然轉化為血紅,充斥在空間之中的精神力暴動也停止了一瞬。   星璿終於認真了起來。   “解語花——幻世星蝶。”塞洛亞眼神中的紅光逐漸轉移到了身體上,仿佛渾身浴血。   血泡忽然破裂,從中孕育出一群絢爛的蝴蝶,每一隻蝴蝶帶著星空般的色澤,換換扇動的翅膀宛若剎那的永恒。   蝶翅掃過的地方,就是連空間也變得不穩定起來,這式以燃燒塞洛亞生命為代價的術法,蘊含著無盡的威能。   蝶群鎖定了星璿,他明白這一招隻能硬接了。   星璿深吸一口氣,右手平放在胸前,左手立掌其上,左手掌心中顯現出一個玄奧的法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個法印的出現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神聖了起來,他的腳下、背後都出現了巨大的法輪。   星璿浮在了半空中,在他體外浮現了足足有數百米之高的淡金色虛影,巨大的蓮花禦座浮現在他的腳下。   “心之影,沉獄手。”   星璿左手緩緩向前推出,身後虛影同他也做出了想通的動作,金色的需要與星空色的蝴蝶撞在了一起。   二者的相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蝶影一個接一個消失,每消失一個,星璿身後巨影就會黯淡一分。而星璿麵色也早已蒼白起來,汗水順著臉龐緩緩滑下。   施展這一招對他來說也極為困難。巨大的能量消耗讓他稍微有些脫力。   但是他不能倒在這裡。   蝶群隨著時間慢慢消磨殆盡,星璿身後巨影也化做泡影,星璿從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氣息頓時萎靡了起來。   黑暗決鬥場已經消散,他成為了最後的勝者。他扶著墻壁,感受著體內劇痛的經絡,心中不由暗暗發苦。   玄天箴言心經是星海聯盟最強的幾本通靈錄之一,分為心之跡、心之相、心之形、心之影四篇。其中要屬心之影對施法者要求最高且威力最大。   心之影的奧義是,激發心中的潛力塑造成影,對對方造成巨大打擊,是一種以傷換死的搏命招式。   星璿為了對抗塞洛亞的拚死反擊,隻好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不過他現在有些頭暈,而有身處地下一百多米的位置。隻好扶著墻,一步一步的從進來的地方再次出去——這是屬於勝利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