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小子,你這又是從哪裡學來的話,我可沒同意做你師父。”聽了張馳的這番話,煙鬼也忘卻了疲倦,豪爽地大笑起來。 “領路人不就是師父嗎?”張馳依舊高舉著雙手,朝著煙鬼再次一拜。 煙鬼輕嘆了口氣,微瞇著眼看向張馳,他對這個少年的想法一清二楚,遺憾的是,他的能力並不能成為治愈張馳失明痛苦的良藥。“我的煙魄每釋放一次,都是需要代價的。真實之眼所契約的虛獸可不是什麼善茬,它們可以是你親密無間的夥伴,也可能是奪走你性命的最終禍首。” “契約又是什麼?”張馳好奇地挑了挑眉頭。 煙鬼很有耐心的為張馳解答道:“這個詞大約在真朝時代就已經興起,覺醒者發現吾言令號的能力不僅僅可以驅動虛能,也可以用它與虛無世界當中的虛獸簽訂靈魂契約,建立的靈魂上的特殊聯係,從而開發出更多的能力。自契約這個詞被發明以來,虛獸就不僅僅是人類的敵人,它也可能是我們最重要的助力。通過契約,我們能夠共享彼此的能量,互相借用對方的力量。然而,這並非一場簡單的交易,契約是一把雙刃劍,無論是覺醒者還是虛獸,都需要為此付出代價。” “哦……可我還是對吾言令號的奧秘感到困惑。它究竟有何奇妙之處,讓人類能夠駕馭虛能,與虛獸簽訂靈魂契約呢?”張馳再次問道。在煙鬼的敘述中,他察覺到覺醒者提升實力的關鍵在於吾言令號的誕生,而那位傳說中的原初者究竟創造了何等的奇跡,讓這一切成為可能呢? 煙鬼猛吸了一口香煙,停頓片刻,語氣中透露著一抹深邃:“唔,小子,你問到了關鍵點。吾言令號實際上是真實之眼根植於世界的支點,沒有它,我們將無法擺脫現實世界的桎梏……” 說到這,煙鬼忽然話鋒一轉:“但是,如果我能把這個問題弄明白,就不用整天縮在貧民窟裡茍且偷生了。我隻能告訴你,吾言令號是一種通過人類言語之力驅動虛能的秘法,而吾言令號由三部分組成,分別是:特殊字符‘吾’、你所付出的代價、你所召喚的存在。” “吾?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張馳試著發出唔的叫聲,發現它低沉的聲線中帶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顫感。 “這個字自然有它的深意,吾,代表著自我與生命…額…我怎麼知道原初者為什麼選擇它當這個特定字符啊!”煙鬼猶豫片刻,嘗試解釋卻又停下,最終有些無奈地說道。 “那你可以演示一下剛剛是怎麼…使用能力的嗎?”張馳瞪大雙眼,滿懷期待地問道。 “很簡單啊,就是祭…吾…肺…宰,召…煙…魄,將其念出來就好了。隻不過吾言令號也有好幾種念法,分別適用於不同的情景下使用,比如這個……”煙鬼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自喉嚨處顫動著聲線,發出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響。“這是隱蔽式的吾言令號,可以讓別人無法知道你的代價與虛獸,非常好用。” “那我這樣念,也會召出來煙魄嗎?”少年有些躍躍欲試。 卻不料煙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子,你又沒契約一隻煙魄,也沒為其奉獻上肺部裡的氣,怎麼能召喚呢?” 張馳頓時有些失落:“啊?那我的吾言令號是什麼啊?” “這我怎麼知道?每個人的吾言令號都是不相同的,它與你感知到的虛無世界有關。多重緯度的斷層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形式融合在現實世界中,而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感知到的虛無世界也可能不同,契約的虛獸也千奇百怪,隨機性太多了。”煙鬼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清楚。 張馳正欲開口,卻忽然頓住了,他的腦海中忽然記起一聲宏大的話語:“以汝之懼,喚吾獸來!”它是如此地清晰,就像深刻在他的腦中一般。 看到張馳宛若失魂的模樣,煙鬼還以為這個少年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的吾言令號而難過。他輕拍了幾下張馳的肩膀,示意他振作起來:“沒關係的,小子,不要灰心。與其說它是原初者教誨給人類的秘法,我覺得倒不如說是上天賜給人類的寶藏,它就在那兒,在你的內心深處,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不斷嘗試中把它找出來。” 張馳被煙鬼兩巴掌拍醒,他正了正神,思考片刻又問道:“使用吾言令號需要什麼呢?” 煙鬼愣了愣,但還是回答道:“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想要力量,就要拿出代價來交換。我的代價是失去健康的肺部,白鴉的代價是失去血液…總的來說,每個人失去的都不一樣,每隻虛獸想要的東西也不一樣。你記住,你先要學會舍棄,才能夠得到。” “那有沒有不需要代價的吾言令號呢?”張馳撓了撓頭,問出了這個看似很傻的問題。 “你小子還想空手套白狼?不可能的事!除非你是傳說中的原初者,那樣就可以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天上天下,唯你獨尊。”煙鬼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桌麵說道。“除了這位老祖宗,其他的覺醒者必然要遵循一條規律,那就是:代價可能有大有小,但它一定存在。” 說完,煙鬼又想起來什麼,補充道:“一般情況下,所付出的代價越大,所得到的能力就會越強;使用的能力越多,所付出的代價就越大,這就是公平的等價交換。你在第一次覺醒後便雙眼失明,極有可能就是你付出代價所造成的。這麼看來,你的能力應該很強,隻不過尚未被開發出來。” “喔……我明白了。”張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煙鬼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物件放在桌子上。“今天就談到這,時候也不早了。哦對了,這是我專門買來的定時鐘,它每過一小時就會輕敲一聲,希望不會打擾到你的睡眠。” “好。”張馳應了一聲,他現在倒是想讓煙鬼盡快離開,以便於一個人嘗試下腦中浮現出的疑似吾言令號的話語。 煙鬼站起身門前,看了眼靜坐在床上的張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關上了屋內的燈,拉開門走至屋外的茫茫夜色中。 寒風從走廊窗戶內的縫隙中呼嘯著鉆進來,將煙鬼凍得哆嗦了一下,他轉身,使勁地合上屋門,並從懷中掏出鑰匙將其鎖上。 煙鬼環望了遍空寂而幽深的走廊,從褲兜裡掏出乾癟的煙盒,用力地磕出一根煙來。 橘紅色的火光在昏暗中轉瞬即逝,白色煙霧在他的指尖冉冉升起。 煙鬼的臉在微弱火光中映出隱約的輪廓,他伸出手,輕輕關上走廊裡的窗戶,阻斷了來自北方的寒風。 男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走廊深處,隻剩下一句輕語在空中飄蕩:“呼~人沒了煙,該怎麼活啊……” ------------------------------- “叮!” 一聲悠揚而清脆的微響自張馳前方響起,這已經是定時鐘發出的第三次聲響。 而張馳卻麵露苦色,雙手無力地攤開放在膝蓋上,他已經不知道試了多少次念出那句“以汝之懼,召吾獸來。”了。 “為什麼沒用呢?難不成是我搞錯了?”張馳喃喃自語著,他甚至都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萬一這句話並不是煙鬼所說的吾言令號呢? “不,這句話中有一個吾字,理應是的,我再試一次,最後一次。”張馳安慰著自己,深深吸了口氣後,字正腔圓地用力念出:“以汝之懼,召吾獸來!” 念完後,空氣中還是靜悄悄的,於是張馳又等了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直至…… “該死!不會真的沒用吧!”張馳麵色痛苦地用雙手抓著頭發,他已經喪失信心了。 張馳本寄托希望於這句莫名出現的話語,可如今的現狀卻擊碎了他的妄想。 “唉……”張馳輕嘆一口氣,一股疲憊感與失落感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平躺回床上,閉上眼,試圖將腦中繁雜的思緒撫平。 夜晚很漫長,也很安靜,張馳在失去視力後,聽覺便成了他對外界最敏銳的五感。 時至淺秋,鳴蟲們失去了夏季的聒噪,變得有些萎靡不振。張馳一時難以入眠,隻好側耳傾聽屋外的聲響。 他的呼吸漸緩,精神放空,感受著空氣中一絲一毫的顫動。 漸漸的,鳴蟲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綿長的呼吸聲,心臟肌肉泵起時的心跳聲,還有一聲——突兀的瓷器炸裂響動! 寂靜的夜被一瞬間打破,張馳猛地從床上直起半個身子,用手撐著床邊,謹慎地轉動著腦袋,用雙耳去細聽四周的動靜。 剛剛的那一聲炸裂聲將他驚出了一身冷汗,也沒了半點睡意。但張馳聽出,那道響動並不是來自他的屋內,而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 是誰大半夜的摔東西呢? 張馳心中的疑惑難以抑製,他摸索著走下床,用腳掌觸摸著冰冷的木質地板。 這是他自來到這兒的第一次下床,張馳的心中略有忐忑,也帶著像是探索洞窟的新奇之感。 他緩慢而小心地探出雙手,腳步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開始挪動,很快,張馳摸到了堅硬的木質圓桌。 他繞過桌子,腳尖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椅子,張馳齜牙咧嘴地捂著腳蹲下,卻強忍著疼痛一聲不吭,因為他似乎聽見了什麼聲響從隔壁再次傳來。 張馳屏住呼吸,在一片黑暗中側耳聆聽,他聽見喧雜的響動從墻壁的另一側震顫而來,從中夾雜著人的言語聲。 雖然房間的隔音很差,但張馳依然聽不大清,於是他再次挪動腳步向前走去。幸運的是,他並沒有受到阻礙,張馳成功地觸碰到了一堵厚實的墻。 墻壁上的灰粉被他的手掌輕輕拂去,張馳將一側耳朵緊貼在墻上,他的好奇心愈發濃重了。 但在下一刻,淩冽的皮鞭聲自墻壁另一側響起,一道蒼老而憤怒的嗓音隨後傳來:“你這個死崽子!還在偷偷養這些該死的畜生!” 張馳的心神猛地一震,他聽出這道聲音的主人來自小賀子的養父,不出意外的話,那個豺狼般的老人又在對小賀子施暴了。 他不禁記起灰色水滴所顯現出的場景:在昏暗無光的房間內,傷痕累累的孩童蜷縮在床角無聲地哭泣著,淚光從他那雙大大的眼眸中翻湧,流淌出恐懼與絕望的河流。 在經歷了灰色水滴所帶來的幻境後,張馳對小賀子的恐懼感同身受,同時也對小賀子的養父深惡痛絕。 是袖手旁觀?還是拖著殘缺之身去幫助他人?張馳正處於年少氣盛的年紀,這個問題不消片刻便給出了答案。 在隔壁不斷傳來的打罵聲中,他沿著墻壁,向著大概的房門位置一步一步地挪動著。 身處這片黑暗的世界裡,張馳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處於未知當中。他一路上磕磕絆絆,不止一次地踢到了位於前進道路上的障礙。疼痛感如潮水般湧來,但他緊咬著牙,反倒是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最終,張馳摸到了房門,並握緊了門上的金屬把手。但他轉動著門把手,卻始終無法將其打開。 門在外麵上了鎖。 隔壁的怒罵聲依舊在延續,在鞭撻之後,老人似乎還不解氣,發瘋般打砸著屋內的東西。 張馳一次又一次地使勁拽動著門把手,試圖用蠻力拆解掉門鎖,可它竟出奇的堅固,牢牢地關緊著他那顆想要救助小賀子的心。 “該死!” 張馳憤恨地一拳砸在門板上,他後退兩步,在腦海中估算出大體距離後,朝著房門的方向猛地一踹。 厚實的木質房門被踹得發出沉悶的聲響,灰塵不斷震落,可門鎖依舊堅固得宛如一塊頑石,絲毫不為所動。 張馳聽著隔壁的怒罵打砸聲,心中燃起一股無名烈焰,他用拳頭奮力擊打著房門,似乎想用血肉去抗擊堅硬的木頭。 但疼痛最終讓他冷靜下來,張馳的拳鋒似乎著起了火,帶給他辛辣的灼燒感。他用舌尖舔舐一口手背,嘴中的微鹹鐵銹味道張馳知道,他打不破這間困房。 鮮血從他垂落的雙手中滴下,張馳麵朝著門,無力地癱坐在地麵上。他昂起頭,大口喘著粗氣,心中的豪義之氣逐漸被沮喪所代替。 不被光明所眷顧的人,又該如何拯救同樣身處黑暗的孩童呢。 他,做不到。 ------------------------------- 而在一墻之隔的房間內,小賀子躲在角落裡,蜷縮著瘦弱的身軀,用竹竿般的雙臂護在頭上。 他的眼眸中流著淚,沿著稚嫩的臉龐下滑出兩道閃亮的弧線。 他怕…… 而在小賀子的麵前,是光著膀子、露出瘦骨嶙峋身板的老人。他的目光兇狠,仿佛盯著一個死敵。 老人因揮舞鞭子而累得氣喘籲籲,他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伸出乾枯的手指,指向角落裡早已死去多時的老鼠屍體。“不知死活的東西,上次就因為這畜生狠狠抽了你一頓,居然還不長記性!” 小賀子的腦袋又往雙腿之間縮了縮,他的胳膊上鮮血淋漓,縱橫著深淺不一的傷口。 無形的灰青色氣流從小賀子的背後升騰而起,變幻成了夢魘般的霧氣,在整個房間裡擴散開來。 老人在喘息的同時,側過灰白相間的腦袋瞥了眼隔壁的方向,他剛才似乎聽見了一些異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過正在氣頭上的他並未多想,而是扶著老腰站了起來。“今天要好好教訓你,我看你還把老子的話當放屁!” 老人再度緊握手中的長鞭,向著小賀子邁步走去。“不把你打得怕了,我就不叫老灰頭!” 小賀子從胳膊縫裡露出一雙充滿驚恐的眼眸,他的淚水將視野打濕成一片朦朧,眼前隻能模糊地映出一道扭曲的身影。 老灰頭的乾瘦軀乾在地板上投下深邃的陰影,他逐漸靠近角落裡的孩童,讓黑暗逐漸將其籠罩。 就在他揚起長鞭,正欲揮下之際,一道閃亮的銀色光芒卻忽地從他的眼角掠過。老灰頭下意識地閉眼躲閃,卻感到一絲涼意在額頭綻放。 他怔怔地伸出手掌,小心地撫摸著腦門,再度放下時,已是滿手鮮血。 就在剛剛的一剎那間,銀光以極快的速度擦過他的臉頰,將額頭劃出一道長長的紅線。血從細長的傷口中湧出,向下滾落,將老灰頭的雙眼染成一片鮮艷的紅色。 他的身軀劇烈顫抖著,舉起顫顫巍巍,染血的乾枯手掌,於胸膛處迸發出一聲憤怒而壓抑的低吼:“誰!是誰!” 老灰頭的怒吼將小賀子嚇得渾身一顫,也讓他背後升騰起的霧氣更加濃鬱。 銀光一擊得手後,便藏匿於老灰頭的視野盲區中,但一見到霧氣,它就好似饑餓的小獸見到了食物。銀光在空中歡快地旋轉幾圈,然後一頭鉆入了霧氣當中,享受著從小賀子身上釋放出的恐懼。 而提起這道迅捷如電的銀光,還要從隔壁的張馳身上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