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見麵(1 / 1)

人多好乾活一點都不假。一切弄得服服帖帖的。連墻角旮旯都乾乾凈凈的。   各房內都是一水的古典傳統老式雕花家具,錚明瓦亮一塵不染。   沙發是沒有的。但都用上了錦緞棉坐墊和靠墊。   紫檀色的博古架、書架、圓凳、條案一應俱全。大寬背的太師椅、圓圈梁的圓潤明代風格的座椅,連各房間的茶具都是景德鎮的。   鬆園準備的東西還真的是高檔。   這不是復古嘛,封建殘餘呀。   不怕別人說閑話?   姥娘說,就是要別人看看,我們中國是保留了很多好東西的。   那陣子在餐廳我就告訴姥娘,新來的秦政委要過來探望。   姥娘沒應聲,就自己和自己嘟囔一句:   “還是躲不開這娘倆呀。命中注定。”   晚上七點,秦瑛表姨來了。同行的還有那三位女軍官,放下手裡的東西,謝姨就領著她們到東廂房去了嘮嗑去了。   咋一見姥娘,表姨一愣,優雅溫婉的鞠了一躬,尊敬的問候:   “蘇先生好。   今天見到蘇先生果然是大家風範。”   俺娘聞聲從西屋出來,我彼此介紹了一下,表姨看了看俺娘,好看的元寶眼笑嗬嗬竟然道:   “真是兒子隨娘,一看就是親母子。”   見姥娘和俺娘有點訝異,表姨大概也是感到了剛才的話有點唐突,接著笑道:   “小清遠,可不能再叫我姐姐啦,你娘比我還年輕呢。   今後隻能叫阿姨。”   “快請坐,請坐。   聞秀,給秦政委倒茶。”   俺娘不知內情,有點驚詫的眼神不停的悄悄打量表姨,又看看姥娘,月牙眼裡有些疑慮,但沒表現出來,隻是很客氣的對表姨說:   “生他的時候可是受老了罪啦。   秦政委請喝茶。   我在紅星廠招待所工作,臨時工。   現在廠裡都傳遍了,明天上任的新政委是女的。沒想到這麼年輕、這麼漂亮。百忙之中還來看望俺娘。”   我感覺到表姨見到俺娘好像鬆了一口氣,解開了一道題似的。   “我來東北調研一個多月了,前兩天回京都匯報工作,紅墻裡的大姐,托我帶來蘇先生當年喜歡吃的‘京都八大件’點心,還有兩盒茶葉。大姐問蘇先生好。   知道蘇先生書畫雙絕,這刀安徽涇縣宣紙是我個人送給蘇先生的。祝願蘇先生畫出最美的畫,寫出最好的字。”   “謝謝、謝謝,感謝大姐的關心。也謝謝秦政委。   破費了。   他們這麼多年還記得我愛吃這口,天下之大有多少事讓他們累心的呢。   瞧他瘦的那個樣子,作為老朋友我也是牽腸掛肚的吶。”   “還有,主任交給我一封老人家給您的信。”   秦瑛表姨從懷裡拿出一封大牛皮紙信封,見我夠著夠著往上麵瞧,故意擋住我視線,雙手恭恭敬敬的遞給姥娘。   我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的字:蘇琴先生親啟。龍飛鳳舞。   信封上的署名我沒看著。   姥娘一反平時穩如泰山的常態,嘴角緊緊的抿著、克製著情緒,眼裡泛起了淚花:   “他老人家還記掛這我呢。真真的承受不起。”   萬分激動的有些顫抖的站起身來,雙手十分恭敬虔誠的接過信封……   姥娘看信後,有些不能自己,激動的或者感慨的淚水直下,打濕了衣襟。   過了一陣才平靜下來很小心的去東屋收好那封龍飛鳳舞的信。又回來和秦瑛表姨嘮嗑。   言語間無限感動,不勝感慨。   我跑到姥娘後邊給姥娘揉背捶肩,此時眼睛卻是看著表姨,欣欣然。   姥娘似有神通,或者知道我喜歡看漂亮的女性惡習,輕聲斥道:   “混小子,不許直勾勾的看女士,這樣極不禮貌。”   “解放軍姐姐長得好看,讓人不得不看吶,能怪我嗎?”   “是嗎?”   但凡女性被我一個懵懂少年誇獎美麗,總是會有些欣喜的。   我也感覺到了秦瑛表姨眼裡對我充滿了親切的寵溺。還有俺娘那種母愛的柔情。   “僅比俺娘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還是小姨最好看。”   得,我又冒傻氣啦。   “清遠,不可以胡說!”   娘出言訓斥。   “本來就是嘛。   解放軍姐姐雖然、好看,可在……我們院、隻能、隻能排在小姑奶、前麵。小姑奶……最不好看。她總欺負我和我小姨!哼”   “當心我告訴你小姑奶,看她怎麼收拾你這個混小子。”   姥娘一說這話,我驚慌的推開西屋門探頭往裡看看,確信小姑奶這時候沒在屋,估摸著正在東廂房和小姨陪著那三位女軍官吧。   確定唐天嬌這次沒有偷聽後,我回到姥娘身前蹲下捶腿,嘴裡討好的說,   “姥娘最好啦,我就是說說,不帶當真的。”   姥娘轉臉向著秦瑛表姨“都是小孩子心性,別介意。清遠,不許叫姐姐,要叫阿姨。”   “你們都讓我叫阿姨,有這麼年輕的阿姨嗎?”   我麵上表現出一副迷茫不信的樣子,嘴裡卻毫不打喯的送出一句純真的恭維。   表姨看來沒把我的話當回事,也沒放在心上,更不會介意。   “蘇先生,紅星廠對於我來說是很熟悉很親切的。   我母親就曾是紅星廠的政委,她叫傅巖,你們認識她或者見過她嗎?”   俺娘大概覺察出來表姨話裡話外總是藏著什麼或者探聽什麼。   一時沒猜明白,也就沒接話,回頭看著姥娘。   “秦政委是這樣,我是聽說過老政委姓傅,沒見過。   因為我基本上不出院子。   他們也都沒見過。   剛搬到奉陽時,入了戶籍,他們就到赤嶺煤礦務工去了。家裡就扔下我和我丈夫。連她小姑都跟著去了。   等到我從京都接回老閨女,說是到她那住幾天,誰想到姐倆的緣分就分不開啦,離開一會就又哭又鬧。我隻得一個人回來。   這麼大的院子,就我和我丈夫。   一直到聞秀的丈夫去世,大家勸說下才回四合院住。   那已經是五八年了。趕上紅星廠招工,她喬哥才入廠。她後來也在招待所當了臨時工。”   “蘇先生,我見到您就感到很親切,見到清遠第一眼的時候,也是這個感覺。許說是是緣分吧。   您與我父親很像。”   表姨眼睛看著姥娘,連一個細微表情都不放過,繼續說:   “我父親和他的大妹妹失散了四十多年。   當初沒擰過倔強的妹妹,她自己留在京都了。一晃這麼年過去了。   父親多次負傷幾經生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把他大妹妹留在身邊。   現在年紀大了,常常念叨說:無愧於黨、無愧於國家和部隊,也無愧於祖宗和家族。但心願未了,總是長籲短嘆放不下他那個大妹妹。感覺唯一愧對於妹妹,他沒盡到當大哥的責任。”   俺娘好像聽出點什麼,馬上問:   “你父親的大妹妹叫什麼?”   “秦、靜、舒!”   “哦……”   娘霎時間心裡明白了。臉色巨變,驚喜的扭頭看姥娘。   姥娘端著茶杯喝茶,手卻絲毫不抖,臉色平靜如水,口中替表姨感慨道:   “人生聚散都是緣。那個年代戰火不斷,天災人禍,誰又能做得了主哇。”   我耳朵已經聽到院門開,有人推自行車進來,正往前廳這來。正想著要不要出口提醒,舅舅推門進來了。   “文舉哥,你怎麼會來這兒?!”   “秦英妹妹!”   秦瑛表姨驚訝的看看我舅舅,又看看俺娘,再扭頭看看我姥娘,瞬間明白了,眼含熱淚離座走到姥娘跟前蹲下,仰頭顫抖的說:   “您是我大姑秦靜舒……”   姥娘無言,撫摸表姨的秀發淚水滾滾而下:   “到了末了,還是沒避開。這是瞞不住你啦。   你們娘倆呀……”   雙肩抖動無聲低泣。   “姑姑,為什麼呀?”   淚流滿麵淒然悲聲。   娘扶起表姨,哽咽無語。   舅舅偷偷拭淚,   “清遠,你回屋去!”   姥娘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