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沒麵子的被攆進西屋,一到關鍵時刻就趕我走。 就像看電影掐片、斷片一樣。 今天這出讓我特別不甘心。 為什麼要隱瞞,到了解開謎底的時刻啦。決不能錯過! 回屋撕下一張圖畫紙,卷成喇叭貼在墻上,偷聽。 “小瑛子,說起來很簡單:隻想讓孩子們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哪怕清貧。他們平安就好。 我對政治、仕途沒興趣。 我們這輩人在刀鋒上行走。強者如你二姑夫、你二姑,天天拎個腦袋過日子不說,牤牛嶺山寨各種危機、風家十三姓的各種事務,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 這不是生命的本來意義。 (墻這邊偷聽得我心裡嘀咕:我知道喬大爺和田大姑都來自牤牛嶺,那次說漏嘴說俺娘是少奶奶。牤牛嶺大當家二當家的就應該是俺娘的公婆。 姥娘現在所說的二姑夫二姑,應該就是我的爺爺奶奶。) 不錯,國家危亡、家族使命,總得有人去做,總得有人去付出。 抗日救亡我沒含糊;反對內戰我態度鮮明; 誰敢侵略我的國家,我會舍去所有; 誰敢毀滅我家族,我會豁出命去; 家國天下我已經盡力啦。盡管我做的不夠多不夠好。 但我心裡有過害怕的。 憲兵隊的酷刑有心理準備,隨時赴死。不可能活著進去; 國民黨監獄的折磨也有所聞,一旦出事,壓根沒打算牽連朋友們冒險把我救出去; 口腔裡的毒藥能讓我在五秒鐘結束生命! 絕不受辱! 我害怕的是你姐! 當時你姐隨時都有可能死在炮火之中槍彈之下。 真害怕啦,不想讓她們再過這樣的日子。我們這輩子人不就是為了他們能過的平安嗎?哪怕貧寒。 清遠他父親、他爺爺都是被血統、責任、宿命所累。 十一歲上戰場,那是他必須的。 直到死還在為責任而盡力。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沒有印象的俺爹,當年也是少年英雄吶。 血統?什麼血統? 風家十三姓,姥娘無意中嘟囔過幾次啦。 一個家族還是十三個家族? 秘密太多,且聽著。) 我情願守著貧寒中的寧靜;我情願沉醉於書畫守著平安長大的孩子; 有錯嗎?” “那就不想念我父親、不想念我二姑三姑?他們也是你的親人吶。” “觀念不同、境遇不同。不往來利大於弊。 西院有不得已的苦衷。 相信我,現在還沒到時候。隻能給你這個理由。 最至關重要的一點是:我的本名不可以讓‘大洋廟’知道,更不能流傳到海外去。 我隻是蘇琴,現在也隻能是蘇琴! 切切。” (姥娘,我知道啦,你原來叫秦靜舒。) “姑姑,您剛才可真能繃得住。要不是文舉哥來,我也真的懷疑我自己的推斷,以為您真就是徹徹底底的蘇琴。 差點讓您糊弄過去。 您都可以當演員啦。” “不然呢? 憑這個,才沒被抓進小日子憲兵隊、沒弄進國民黨的監獄。” “好吧,我答應姑姑,告訴爸媽隻叫蘇琴不提原名。 保證隻與我爸媽和兄嫂說。二姑二姑夫在海外,想告訴都難。” “錯!‘大洋廟’和海外的電報日夜不停。渠道多了去啦。 切切不可大意。隻限於咱們家自己。” “難為姑姑和西院一大家子人了。 難以想象這麼多年歷次運動都怎麼過來的。” “組織上肯定是暗中關注的,想必也有保護措施。” “那今天我詢問此事,劉廠長說紅星廠的保衛科長確實申請過要外調您,說您歷史問題不清楚。 危險倒是沒有,但很麻煩呀。” “嗬嗬,我的事情可不是他那個級別可以調查的。 查到一定程度自然會有人阻止他。沒什麼可擔心的。 再說,我的來歷、出身又沒什麼經不起查的。 蘇琴=秦靜舒不傳到海外,不引起大洋深處那個島上關注,蘇琴沒有任何問題。” “想想後怕,狂飆之下安有凈土。西院安然無恙還是幸運。” “好啦好啦,不用擔心了。 我自有我的底氣。” “啊……我知道的啦! 姑姑,讓我也欣賞欣賞唄。 您的大作,我從來還沒品味過呢。讓我今天就讓我也領略一下大師筆下的風範,開開眼界。” (表姨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上師級單位的政委,真的頭腦敏捷。她這就知道什麼啦? 姥娘的畫東耳房多了去了。 那些畫能是底牌?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什麼畫這麼神奇,能讓姥娘當做底牌。) “我要撒尿!” 翻出麵袋子裡的雕龍硯臺藏在懷裡。 “嚎什麼嚎,有尿就去廁所尿去。” 娘沒好氣的沖著西屋吼我。估計要是在身邊,俺娘的‘五指山’怕是就拍過來了。 推門出屋,走到前廳門口: “娘,你一嗓子把尿嚇回去啦。 沒了。嘿嘿。” 我沒客氣乖巧的坐在娘身邊: “娘,我給你捶背。小姑奶那點水平,尥蹶子都追不上我。 是吧?你兒子可是跟師父正經八北的學了七年啦。 (東北話:按著準確、正確、正規的程序去做的意思)” “你小孩家家的,大人說話沒你什麼事。” 姥娘攆我。 “姥娘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攆我走是不尊重我這個男子漢。 不尊重我就生氣。 你知道我是有病的。一生氣就愛睡覺。 生氣睡覺就做夢,做夢就說夢話。 我一說夢話,小姨、小姑奶就都知道啦。 我剛才一邊找東西,一邊不小心都聽到啦。 (威懾完畢,這是一套完整的邏輯。現在開始送禮。) 姥娘,你一定猜不到我找到啥啦。 硯臺! ‘登、登、登、請看!’” 我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雕龍硯臺。 果然,姥娘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過來了。 “歙硯?! 混小子,從哪兒弄來的? 噢……津門老奶奶送給你的。 那位老姐姐呀,身在寶山不識寶哇。 倒是便宜我這個外孫子啦。” 舅舅湊過來伸手想仔細端詳。 我可不傻,全憑它參與嘮嗑解密呢。我縮回手: “讓我在這呆著,我送就給姥娘,我嘴嚴得很,誰也不告訴。我保證! 要不明兒我拿出來賣給那個香江的牟九恩大背頭。 換錢給我小姨買羊絨毛衣。她毛衣給我穿了。” “可不能賣。珍貴著呢。 這歙硯,發墨益毫、滑不拒筆、澀不滯筆。 混小子,二分錢水蘿卜-還拿一把啦。” 姥娘笑嗬嗬的向我伸出手來。我懂。 恭恭敬敬的捧著硯臺送上去。 “老實在那兒坐著,別舞舞玄玄的沒個穩當氣。 和你小姨學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