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總歸還是要回海外的。 我在歸國的客輪上認識了你爸爸,當時就準備私奔結婚追求我自己的自有,怎麼能分開? ‘老祖宗’學究天人,是我極為敬佩的人。 小瑛子,這幅《黃河之水天上來》是我四二年過黃河去陜北的時候畫的,甚為滿意。當時西北旅社的經理提出要買下來,我沒賣。它牽著我心裡極多的情感和領悟。 交給你,以你的名義贈給‘大洋廟’吧。 這麼多年承蒙他們的幫助看護,我不好出麵,有還情客套之嫌。 想必這幅畫能入他們的眼,他們也會理會這畫中題名的含義。 你來紅星廠當官,有不少借助‘大洋廟’的地方。結個香火情吧。 姑姑隻能幫你這些啦。” “姥娘,院裡來人啦。” 我騰地站起來,推開門往外看。見西頭的趙大民他爹娘趙宏傑、杜麗敏、李福祥他爹娘李寶富、薛琴,連拎再提的正往院裡走,田大姑陪著他們。 “蘇姨,西頭老李家、老趙家過來送他們的手工藝品。到前廳見見?” 西院平時不接待外客,就是鄰裡來了基本上誰都懂事,輕易不到正房前廳來。大部分都是在東廂房嘮嗑說事。 “姑姑,你們要是有事,我就先走,得空再來。” “不礙事,老鄰居平時也是對咱家大事小情的幫忙。 她們研究辦廠子呢,你也聽聽。說不定是好事呢。” “那好吧,隻要不耽擱你們的事。” 前廳剛收拾好。謝姨和田大姑就領著他們四個人進來了。 娘一一介紹,連謝姨都為秦瑛表姨的端莊颯爽所驚嘆: “剛才進屋沒得空打招呼,但和東廂房裡的三位女乾部嘮半天啦,到底是京都來的,就是不一樣,見多識廣說話滴水不漏。 我就想啊,這是什麼樣的領導才能帶出這樣的兵呀。 看見秦政委我就知道那句話太有道理了: 強將手下無弱兵!” “油嘴滑舌,你的大寶貝都隨你了。” 姥娘撇撇嘴沖著謝姨笑著道。 李叔、趙叔有些拘謹。 李叔的愛人是紅星廠技術科的副科長。有點一朵鮮花插在……那什麼上哈。 “秦政委好。我是技術科薛琴。” “我知道你,年輕有為貢獻突出。 而且是咱們新中國自己培養出來的大學生,還嫁給了紅星廠最優秀的木工。 李寶富師傅可是鼎鼎有名年輕的大工匠吶。 李師傅、趙師傅你們好。 趙師傅是奉陽市有名的工人畫家,聽廠長說起過你。 不用說,這麼俊俏的媳婦非你莫屬哈。” 表姨的一陣寒暄,把屋裡氛圍一下子就搞得親切溫暖,幾個人也放下了拘謹。 我佩服,不愧為是我的表姨。 聽匯報看材料就能對上號,記得牢。這記憶力也不遜我多少。 舅舅看看這件,摸摸那件,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沒想到,苞米皮子能編出這麼漂亮的提兜;這根雕簡直就是渾然天成啊,更見品味和功底; 真的是用烙鐵燙出來的?聽說過沒見過。 不可思議。” 小姑奶端個盆進來了: “這是我平時雕的小玩意,還有我和偲詩、芝芳用頭繩編的小動物。 上麵的是喬大姐的剪紙。” “秦政委,這是我小姑子唐天嬌。” 表姨起身認真的說: “那我也得叫小姑吶。 小姑好。 下午我就聽說了,西院有個性格飛揚的漂亮小姑奶,十七歲就被市工藝品廠破格錄用為二級玉雕工。了不得!” 唐天嬌還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管麵對的是紅星廠的一把手政委生生受了表姨的問候,開口道: “趕巧了、趕巧了。 不算事,他們還算有點眼力。” 我去!小姑奶你就不能低調點嗎?那可是正師職乾部哇! 氣得我都想抽她的屁股。這時候我非常理解娘揍她時的怒火。 “哈哈,出口沒問題。 但就靠你們幾個人不行啊,產量上不去呀。” 舅舅一直看著各式各樣的手工藝品,想的馬上建廠的事。 “大家坐下說。正好,政委也在,我們把打算和計劃匯報匯報。讓政委給我們出出主意。 小姑,你進屋搬幾把凳子。” 小姑奶推門進屋搬凳子,還回頭剜楞我一眼。 裝沒看著。 俺娘才舍不得使喚她大寶貝兒子呢。 沒想到,表姨卻不客氣的支使我去請東廂房幾個人過來。 三位女軍官擁扶著喬奶奶進屋,我和喬大爺還有小姨跟在後麵。 前廳頓時熱鬧起來。 喬奶奶和姥娘坐在正位,表姨問喬奶奶好,又與喬大爺握手問好。 小姨上前問候:“秦政委好。” 表姨元寶眼一亮,拉過我和小姨,左看看右看看點點頭: “叫姐姐。不用那麼正式。 我原來覺得我身旁這幾位也算是容貌出眾啦。 讓小妹妹一比,黯然失色呀。 蘇先生,有點委屈咱小仙女啊。” 眼神還不住的在我和小姨之間巡梭。 三十多歲的司機徐楚然(我在紅旗飯館見過麵,知道她們的名字): “清遠,這是秦處長、不對,現在是秦政委了。 秦政委今天下午讓我們幾個重新縫改過的三號部隊冬裝。大頭鞋可能大了點,後勤倉庫沒太小號的,墊了兩副氈墊。” 姥娘抬眼看了看表姨,表姨馬上明白: “放心,用我的舊冬裝調換的,也是舊的沒占公家便宜。 清遠的棉靰鞡都打補丁啦,棉衣也太薄。 清遠,進屋試試去,看合不合身。” 我高興壞了! 這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 現在流行穿什麼? 草綠軍裝啊! 全國最流行的衣服。 穿上逛街,妥妥的豐寧路最靚最帥最有派的少年! 進屋穿上正合身,真佩服表姨的眼睛毒看得準。 徐楚然阿姨(好像以後我都得叫她們阿姨了)說是借我的小床瞇一會。 前廳正說的熱鬧。 俺娘在地中央掰著手指頭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講: “我歸攏一下大家說的哈。 第一:麗敏發動家屬區群眾,報名參加咱們的培訓班或者叫學習班。 地點就在咱們西院新騰出來的西廂房,人要是多了就得擠一擠; 第二:廣撒英雄貼,會用塑料頭繩或者用塑料絲編小動物、鑰匙扣、腰帶、裙帶的,可以先動手。這個我們商量個章程來,怎麼發放塑料頭繩、怎麼收幾毛錢押金。免得馬虎糊弄圖新鮮,糟蹋材料耽誤工夫。還包括會剪紙的。 第三:麗敏負責向家屬隊申請生產自救成立工藝品生產組,但一定要有手續。文舉剛才在底下和我說了,小日子1969‘銀笛SK312型’編織機價格得五百多塊,還得外匯。 這個必須想辦法。必須要進來。我明兒就辭掉招待所的工作,臨時工也得走個過程和手續。估計得過年後才能真正的脫身。我負責向公社申請成立服裝廠。 第四:李師傅趙師傅是真心想做一番事的。但工作無法脫身。 可以找徒弟、收徒弟。來我們這班學習班。麗敏、喬媽你們都是老師。手把手教盡快的帶出來。 咱子弟兵打仗那會,新兵三天訓練就上戰場。 實乾是最好的學習。當然,生產和打仗不都一樣。 什麼廢品啦、不合格啦是肯定的。 話又說回來了,不交學費學不出東西來,這個得舍得。 槍手是子彈喂出來的。大工匠的手藝也是廢品堆出來的。 李師傅、趙師傅,你們負責收徒弟帶徒弟,現在他們就像二線部隊。但一年後,你們的徒弟就會成為主力部隊。 第五:現在缺的是經營執照手續、生產的地方、錢、還有外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出口指標文舉和我說了,應該問題不大。訂單,明天就應該有著落了。” 娘說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剛才一番話乾凈利落好不拖泥帶水,思路清晰總結到位。 從招待所臨時工到創始人的身份,轉變竟如此的自然,絲毫沒有半點澀滯。 江雪(軍械部的科長,明天將要出任黨辦主任)認真的聽著,不時和表姨耳語兩句。 石娟(後勤部的助理員,現在是表姨的秘書)在筆記本上不停的記錄。 “政委,你說幾句唄。她們這樣行嗎?” 李嬸薛琴對秦瑛表姨道。看得出來她有點擔心。 秦瑛是誰呀?不是吹的! 軍委‘辦事組’辦公室處長、紅墻裡走出來的、偌大的紅星廠政委,我表姨! “首先我表態:大力支持! 其二,生產場地我會和劉廠長商量,一定能解決。 其三,手續問題,紅星廠會協調有關部門加快辦理。 至於有沒有外貿資格我不懂。這個得問宋文舉同誌。 其四,人員調配可以視廠裡的具體情況做一些調整,我會關注的。 其五,我沒錢,真沒錢。更何況外匯啦。 這一階段生產緊張,一切為前線服務,賬上的錢除了生產所用,一分也不能動。” 娘這時開口:“錢嘛,要不我們西院還能……” 我心一急馬上打斷: “最少需要多少錢能夠? 弄錢的事情,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