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奶推門進來： 　　“偲詩沒生我氣吧？ 　　有啥呀，院子裡誰心裡不清楚哇？ 　　哎呦，原來回屋訴衷腸啊。 　　金童玉女床沿坐，好似一對小夫妻。 　　你看咱這詞拽的，以後不許說我沒文化啊。 　　咱也是讀書滴。” 　　“又來了，不理你啦。” 　　小姨小嘴撅撅著轉身回裡間。 　　“小姑奶，咱仨都出來了，餐廳裡不就冷清了嘛” 　　“放心吧，我大嫂和喬姐麻將玩的正在興頭上呢。文舉、楒雪伺候著。 　　楚雲、譚老師、夏沫、芝芳四員女將打升級撲克，鬥得難分難解。 　　我師父和葉大強陪著 　　別看小姑奶一向對我兇巴巴的，在心裡，我就是她眼珠子。 　　自己怎麼揉怎麼搓都行，別人碰，半點都不行。 　　她能和你拚命！ 　　自幼一塊長大，一個鍋裡吃飯，甚至一個被窩裡睡覺。 　　從未分開過。 　　我從小就體弱多病，院子裡的人自然有好吃的先可著我啦。 　　長輩們和各家叔叔、嬸子也經常給我好吃的。 　　時間長了，誰家做好吃的了，看見我就往家裡招呼： 　　清遠，來家裡吃飯。 　　要知道這是個物資匱乏的年代，誰家裡有好吃的恨不得鎖緊院門吃。 　　街坊鄰居送給我什麼好吃的，我也總是假裝吃了，偷偷的藏起來，再偷偷的給小姨和小姑奶吃。 　　小姑奶同樣，有一塊餅乾，也是掰三瓣和我、小姨一起吃。 　　這種情感，外人是無法理解，更是說不清的。 　　我從小就不安生。 　　看了電影《飛刀華》就拿個大鐵釘子放到‘磨電車’鐵軌上，‘磨電’鐵輪子碾過成了尖形扁鐵片（一種老式公交車上邊有兩個大辮連接電線作為動力來源），回家磨成小飛刀沖著墻壁練飛刀； 　　看了電影《小兵張嘎》就纏著喬大爺幫我做彈弓，讓小姑奶、楒雪姐姐幫我搓泥球打彈弓； 　　用東北話講就是：我還道道去。 　　（意思是哪裡都有他，愛管閑事且很主動那種的。） 　　什麼誰家打煤坯啦，夾杖子啦，挖菜窖啦，都會上前幫著乾點什麼，不惜力不藏奸。 　　（打煤坯：篩過的煤麵摻進黃土和少量的沙子和均勻，然後拍進一尺多長不到兩寸厚的木框裡在院裡、街旁、路邊曬乾，冬天作為取暖用煤。 　　夾杖子：用鐵片、木棍、木板釘好成院欄。就是所謂的籬笆墻。） 　　整天弄得像個泥猴子。每次回家小姑奶和楒雪姐姐把我扒光一頓洗刷，小姨在旁邊遞毛巾送肥皂。她才比我大兩歲嘛。 　　所以，我對於她們來說，從裡到外渾身上下就沒什麼秘密。 　　小姑奶更是從心裡裡疼我、在意我的。 　　小姑奶在櫃子旁邊鼓搗一番拿出針線，又弄出幾塊小布片： 　　“脫衣服上床，別廢話。” 　　我習慣性的服從乖乖的脫了棉襖棉褲，隻穿了小褲衩和背心鉆進被窩。 　　小姑奶在我棉襖裡懷、棉褲裡麵縫了個小兜。 　　針線密密麻麻很結實。 　　完事又問： 　　“你娘，你小姨，和我，都給你買了紅褲衩和紅襪子，你今天先穿誰的？” 　　“先穿我娘給我買的。” 　　我沒明白怎麼回事，實話實說。 　　俺娘在我心裡絕對是第一位的。 　　小姑奶無語。 　　默默的在俺娘買的紅褲衩裡麵縫了一個小布兜。 　　又撅個屁股在餘清遠床底下鼓搗出一個紙盒子，從裡麵掏出她僅剩下的三千塊錢，點出了一千。 　　分三份，每份三百元，放在棉襖、棉褲、褲衩剛縫好的小布兜裡。 　　“褲衩脫下來，換上你娘給你買的。 　　剛縫的兜，裝著錢呢。 　　當心點。 　　別、別……弄、弄臟了。” 　　這句話說得有點不自然。 　　“剩下一百元，你明天放在外衣口袋裡，隨時零花。 　　去山裡給你師父拜年，會有不少大人小孩、長輩晚輩，該花的就花不要小氣，該買啥就買啥。 　　別讓你媽媽花錢。 　　咱過去人窮誌不短。現在日子好過啦，就得回報幫你的人。 　　你師父兩次救了你的命，更不能慢待她身邊的親戚朋友。 　　咱就是什麼都不靠，小姑奶會玉雕，你小姨會書畫，都能賺錢。 　　養著你、罩著你一輩子不成問題。” 　　給我鋪好床鋪，順手把我要洗的衣服和剛換下來的褲衩、背心拾到好，施施然出去了。 　　我也有點困意，懶得起來，竟然睡過去啦。 　　迷迷糊糊中感覺娘和小姨坐在我床邊。 　　偷偷的瞇縫著一隻眼睛一看，小姨和俺娘正給我收拾出門要帶的東西。 　　什麼牙缸牙刷、手帕毛巾、手紙餅乾、奶糖水果、瓜子花生，弄了一旅行袋。 　　看著床上兩套紅褲衩和紅襪子，俺娘掀開被子的一角，看裝睡的我支胳膊岔腿穿的自己買的紅褲衩，笑了： 　　“還知道娘最疼我寶貝兒子。” 　　臉上有點小得意，更有幾分母親的自豪感。 　　娘又看看坐在床那邊的小姨，她的手正伸進被窩裡握著著我的手，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千分不舍萬分難離，整個就是不放心明天出門的我。 　　做姐姐的哪有不明白妹妹的心思呢。 　　“當天可能就回來了，最多也就幾天。 　　和你秦瑛姐姐出去有什麼不放心的？” 　　“清遠從小到大被我們伺候慣了，他什麼都不懂，也不會。 　　每次進山裡回來都廋了一大圈，吃飯像餓狼似的。 　　在荒土屯那裡定是遭受了不少罪。” 　　“你上輩子欠你外甥的？ 　　這心讓你操的。 　　對啦，小妹，你姐夫當年機緣巧合得到七塊古老的玉璧，這塊玄鳥玉璧姐姐替你外甥清遠送給你。當做新春禮物。 　　感謝你這個賢惠的小姨從小到大的關心照顧。 　　古人就有：玄鳥生商之說。 　　小妹，你自己慢慢品味吧，姐姐也不好說什麼。” 　　俺娘從懷裡掏出一塊直徑三厘米中間有個小孔的玉璧吊墜。找書苑 www.zhaoｓｈｕyuaｎ.cｏm 　　光潤晶瑩，上麵雕著一隻玄鳥，栩栩如生。 　　看著像是要從裡麵飛出來似的。 　　“替清遠給我的？” 　　“看看，一看就是好東西。 　　這從孔中穿出來的紅絨繩纏裹著金絲。多好看。” 　　俺娘沒回答小姨的反問。 　　“姐，清遠在我心裡……” 　　小姨對俺娘的話若有所思，什麼叫賢惠的小姨呀，不都是說賢惠的媳婦嘛。 　　整個文不對題。 　　一激動，想說點什麼。 　　“小妹，不用說，姐……懂。 　　可誰知道老天爺是什麼意思呢？ 　　姐不勸你，也不攔著你，小妹。 　　清遠還……小。 　　當著別人的麵，以後你和小姑學著避諱點。 　　洗澡讓芝芳或者娘給他洗。 　　畢竟你倆都是大姑娘了。 　　今後清遠的褲衩、內衣姐來洗，別的衣服你們洗。 　　你小姑奶整天像個野小子似的，大概齊沒想的太多、太遠。 　　倒也沒什麼。” 　　“姐，我心裡……我心裡隻有清遠。 　　可人家也沒想過什麼別的…… 　　也不會有一天……有一天叫你婆婆的。” 　　“不說了，不說了。 　　咱娘、我媽、甚至滿院子的人都心裡有數。 　　你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 　　姐說過了，不勸你，也不攔著你。 　　以後的事以後說。 　　好好保管好這個玉牌牌，是個好東西呢。 　　去吧，去吧，餐廳裡熱鬧，一會就要吃餃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