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 《物欲清流》(1 / 1)

你有酒嗎 山坡一楊 2537 字 2024-03-16

我們懷念那個人情味濃厚的年代,又痛恨曾經的貧窮與窘迫;   我們厭倦現實的淡薄與功利,卻又享受著充盈繁華的欲望之海;   碧海孤帆,身不由己;一啄一飲,得失之間。   第一篇:途說   西南腹地,川東北,丘陵之地,張瀾故裡,漢紀信之鄉。桑田鎮一個不大的村落,二三十戶人家,大姓賈,小姓皮。皮陽秋出生在這裡,自從12歲隨父母遠赴西北之後,回去的時候甚少。兒時的記憶中,村民大多在家務農,敞著衣襟的漢子,扛著把手磨得油亮的鋤頭,赤腳不緊不慢地踩在泥濘的小路上。問:“去哪裡?”黑黃精瘦的臉上無奈又自豪,詼諧的回答往往是:“修理地球。”   村民們居住的地方群山環抱,U型地勢背山麵水,左右兩道長長的山梁,左邊的稱作青岡坪,右側的叫做白虎嘴。正前方有個約麼三五畝的堰塘,原本沒有名字,夏天人們將水牛放進水塘淺水處避暑,乾脆就稱其為水牛塘。山坳朝外的地勢漸低而開闊,堰塘蓄水為層層梯田提供耕種的水源。山坳最裡居住的都姓賈,而皮姓的幾戶人家則聚居在白虎嘴下,兩姓涇渭分明,說來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也不知是何年月,一位姓賈的大財主相中了此地風光,想在山坳裡安家落戶、開枝散葉。原本在此世代生息的皮姓人丁單薄,卻鬥不過財大氣粗、人多勢眾的外來戶,被趕出了山坳。賈員外鳩占鵲巢之後,平地掘塘,大興土木,修建極為奢華的莊園,供奉祖先的祠堂更是雕梁畫棟、氣勢非凡。莊園修建完畢,賈員外宴請賓朋,周圍的父老俱來道賀,誌得意滿。席間,有位衣衫襤褸的老嫗混進來吃喝,賈員外也不在意,心想讓她白吃白喝,自己討兩句中聽的話兒,博個好彩頭。上前和顏悅色地問話,卻也免不了幾分顯擺的神氣:“老人家,你看我這宅子起的如何?”那老嫗嘴裡沒了幾個牙,一邊鼓著腮幫子咀嚼,一邊不住聲地贊嘆:“我老婆子就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宅子,真是愛死個人了。”明明是恭維的話,賈員外卻聽的大不是滋味,暗道這老婆子不會說話,表麵沒有發作,內心隱隱有些不快。   說來也是怪事,賈員外一大家人搬進新宅子之後,諸事頗多不順,宅子裡每年還意外死個人,諾大個家族弄的漸漸人丁凋零,宅子落成的第三年,那賈員外也失足跌下了樓,中風而亡。一時之間,流言四起眾說紛紜,有說這賈員外生前為富不仁的;有說賈家大院太過招搖,僭越了的;有說被神婆詛咒的了;也有說賈家後代無能,鎮不住風水,無福消受的,不一而足。卻說被趕到白虎嘴外的皮家,在與賈姓的爭鬥中一直落於下風,忍氣吞聲了許久,如今眼見得賈家漸漸式微,當真是“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此消彼長的勢態下,兩姓後人結束了長久以來劍拔弩張的緊張對持,坐下來協商,最終皮姓又搬回了山坳裡,卻也沒有將賈家從現在的居住地趕走,而是自願在白虎嘴下重新落戶,意為:虎口奪食。賈姓後人雖然如鯁在喉,卻又無可奈何,讓姓皮的搬回來,一起鎮壓風水,隻要自家不再意外死人就行。此後,賈家枝繁葉茂、人丁興旺,而皮家始終不溫不火,卻又綿延不絕。   光陰流轉,時過境遷。解放土改,人民公社,聯產承包,一係列翻天覆地的變化,侵田霸地的封建地主思想被徹底粉碎,雖然在責任田地劃分上,依舊鬧了不少的糾紛,但賈、皮兩姓再也沒有了繼續鬥爭下去的根由,世代的恩恩怨怨早已淡去,連賈家大院內的兩間屋子都被分給了皮家兄弟之一。獲得賈家宅子兩間屋子的是皮陽秋的二大爺,村裡選舉的時候,姓賈的雖然人數眾多,偏偏全都目不識丁,皮陽秋的二大爺當上了村裡的第一任生產隊長,因為他識字。所以在讀書人少的時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是沒有道理。   被姓皮的占去了兩間祖屋,賈家後人自然都不樂意,免不了明爭暗鬥,想盡了各種法子排擠。皮二大爺雖然硬氣,但其他兄弟都住白虎嘴下,難以及時響應,他天天被姓賈的“團團包圍”,短兵相接之下,獨木難支,終究還是搬了出來。搬走的時候,將分給他的兩間屋子全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得木料、石材在白虎嘴下新建了房屋。說來可悲又可笑,賈家祖屋雖然被拆了兩間廂房,對其整體結構並無太大的影響,恢復重建難度不大,偏偏賈家後人都想獨門獨戶自建新家,依樣學樣之下,你拆一間,我拆兩間,最終連祠堂都拆了個七零八落。曾經遠近聞名,氣勢恢宏,或可成為文物的賈家大院自此風流雲散,徹底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   皮陽秋的父親每每講訴這段往事的時候,眼神中充滿了向往之色:“你小時候應該是見過祠堂的,還在裡麵玩耍過。以前的老房子都是全榫卯結構的,連一顆鐵釘都沒用,祠堂的木雕彩繪精美異常,花鳥魚蟲,典故人物栩栩如生,可惜啊,全拆了。”皮陽秋狐疑地問:“以前沒被破壞?我們家方桌上的浮雕不都被鏟平了麼?隻剩下了邊緣的幾棵草、幾隻鳥。”皮父嘆了口氣,麵露譏諷之色:“賈家大院以前沒怎麼被破壞,說來可悲,算是被賈家後人自己拆了的。當初都想自立門戶,修房子的木料不夠了,就打老祖宗的主意,不光是拆了房子,用石料的時候,把青岡坪的山梁都挖斷了。鼠目寸光啊!”皮陽秋也嘆了口氣:“現在隻怕都後悔了吧?農村修的這些房子,早沒人回來住了,我去老家的時候,發現整個山坳裡就剩下幾個老弱病殘了。”   皮父笑了笑:“你真不記得祠堂的樣子了?”皮陽秋搖了搖頭:“那時候我可能太小了吧,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附:爭   當年寸土不相讓,如今天涯各思鄉。   畫棟雕梁警何事?沉浮日月平沙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