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災厄的征兆(1 / 1)

真實陰謀論 少看閑書 6437 字 2024-03-16

賽斯隨身攜帶著一支“他們”留下的老式移動電話,其設備型號可以追溯到上世紀的某個軍工企業。他手裡的這款得到了一定的改裝,在大大強化了信息安全性的同時,移除了包括撥號在內的大部分功能。這部手機有且僅有的用法隻有——接聽來電。   確切地說,是接聽“他們”打來的,特定的來電。   所以在屏幕上顯示出“未知號碼”的下一秒,賽斯就按下了接聽鍵。   “停手,你有麻煩了。”   唐月荷那好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她命令的語氣在賽斯耳中卻是一種帶著稚氣的任性。他不禁淺笑了一下。   “真的嗎?我怎麼感覺……馬上就能抓到兇手了呢?”   “我沒和你開玩笑,尹天。”唐月荷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焦急,“測試已經超出了原本的預期。‘某個組織’認為事情的發展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已經向卡爾加裡派了人手。目前‘他們’還未就這件事的處理辦法達成一致……但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你的測試內容已經被認定為不可完成。我要求你放棄一切進行中的事項,在事態進一步惡化之前撤離。”   “撤離?”   “對,不要接觸機場和軌道交通,你的當務之急是離開卡爾加裡周邊100公裡內……”   “不,你誤會了,我不是在發問。”尹天不客氣地打斷了她,“如果事實真如你所說,那麼我拒絕撤離……就算我想跑,也不可能跑得掉。”   唐月荷的下一句話還沒出口,就被尹天再次阻止:“唐小姐,我感激你的好心,但我不需要情感支持,我需要的是實在的幫助。比如,我需要知道,你提到的那個組織是什麼?”   “話筒裡是冗長的沉默,尹天可以聽到電話另一頭她吞咽口水的聲音。   終於,唐月荷的聲音再度響起。   “‘財閥’。是財閥介入了這個案子。”   這兩個字如同落下的重錘,打散了尹天的思緒。   “尹天?你還在嗎?聽著,財閥的手段通常不會這麼激進,但……北美是他們的地盤。在這兒,他們不介意趕盡殺絕,財閥甚至派了‘紅右手’去……”   “嘟——”   唐月荷沒能把話說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沒有感情的電子提示音:   “嘟——已檢測到未授權信息,通話已終止。一支特殊反應小隊將前往信息泄露位置進行處理,請您保持原地等待……”   尹天臉色僵硬地掛掉電話。   幾天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危險的預兆。   尹天不是第一次聽到財閥這個名詞。多年的調查工作讓他見識到了很多隱藏在水麵之下的存在,其中就包括了財閥。   在世界格局已經穩定的2033年,由於種種原因,“財閥”這個詞在中文語境中已經不再時興。它曾經被用於稱呼少數國家中獨掌經濟命脈的寡頭企業。而在全球貿易趨近成熟後,那些曾經的財閥便失去了其在特定地域內的影響力,他們的生態位逐漸被國際巨頭所占據。簡而言之,這個詞已經隨著時代變遷失去了其流通性,多數時候,它隻是出現在字典角落的生僻用法。   然而,語言的動態演變使得“財閥”這個詞在2033年的今天衍生出了更多含義。   比如,用於指代一個與私有製一般古老,卻從未消亡的利益集團。   他們曾經有很多名字:家族,結社,圓桌,共濟會,辛迪加聯盟……而“財閥”才是時下最流行的稱呼。   沒有人知道財閥有多少成員,也沒人知道他們擁有多少權力與資產。但一件事是肯定的——無論時代如何變遷,財閥都是分蛋糕的人中拿走最大一塊的那個,亙古不變。   有傳言稱,全球八成人口都在直接或間接地為財閥效力。有報社因在花邊消息中提及了財閥成員的名字而被一夜之間清算乾凈。上世紀數個小國的毀滅與復興都與財閥脫不了乾係,而後者這麼做的原因隻是為了傾銷軍火。   如今的三流小報上就能讀到諸如此類的隻言片語。隻是沒幾個人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在2033年,財閥這個名詞代表的隻是一個乏善可陳的都市傳說,一個並不高明的陰謀論。大眾的視線在上麵一掃而過,便嬉笑著轉向了主流。但財閥就在那裡,袒露著自己的身體,任由人們傳頌著自己的名號。它是擺在所有人麵前的陽謀。少數意識到它存在的人也不得不向它卑躬屈膝,任由它們伸長貪婪的手指,拿走自己錢袋裡的最後一個子兒。   在調查“他們”之餘,尹天曾經思考過:“他們”為何不選擇走到臺前,真正意義上地統治人類,統一地球?   答案可能有很多,但財閥的存在,定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   尹天俯首沉吟了一會,掏出另一隻觸屏手機。   他照著備忘錄,在鍵盤上叩下一串號碼,撥了出去。   ……   大瀑布城,一個晴朗的午後。   難得的休息日,大衛選擇與妻子一同度過。他正哼著小曲,推著一架手扶式割草機在自家院子的草坪上忙活著。安妮在離他不遠的郵箱旁查看信件。   夏末秋初,日頭很熱。大衛抬起墨鏡,抹掉額頭的汗,他正為今晚的約會之夜計劃著。他打算帶安妮出去吃一頓考究的晚餐,飯後甜點是苦杏仁冰激淩。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那個戴頭盔的騎手駕駛著一輛沒有牌照的摩托車疾馳而過。   那人抬起槍,一顆滾燙的子彈鉆進大衛的眼睛。   天空黑了下去,炎熱的空氣舔舐著他的冷汗,手指縫中流下血淚,他在草坪上打滾,尖叫著。   無窮的響動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摩托的引擎嘯叫,風聲,零星的槍響與安妮的哭號。   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每年,全美約有五萬人被槍支暴力犯罪波及,蒙大拿州是其中一個大頭。”   記憶中,在大衛中槍的瞬間,安妮的第一反應是向背後摸去,她腰間的暗袋裡是一把上滿子彈的短款左輪。拔槍,瞄準,開火一氣嗬成。   “精確到以摩托車為作案手段的持槍搶劫案的受害者,其數據大約在兩千至三千人。”   記憶中,她成功地把六發子彈打光,三顆打進車體,一顆鉆進騎手的手臂。然而絲毫未曾減速的車子還是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去年,這類犯罪的破案率不足一成,同時受害者的死亡率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徘徊。”   記憶中,世界是黑紅兩色。黑色的摩托車,黑色的頭盔,黑色的皮衣上留下一個彈孔。紅色的割草機,紅色的槍口,紅色的血從眼窩裡冒出。   “桑德勒太太?”   見安妮愣神,好心的警官出言提醒。   “桑德勒太太,你還好嗎?”   “是……我在聽。”   安妮搖了搖頭,把殘存的記憶從腦子裡趕走。她的眼神再度清明,精神也振作了幾分——如果不去看她哭花的妝容與乾涸的淚痕。   她麵前的警官輕咳一聲,轉身看了一眼背後的病房門。透過玻璃望去,被注射過鎮靜劑的大衛靜靜地睡在病床上。他那可怖的眼部創傷被層層包裹在醫用繃帶下,不知道這是否能給人一種他會痊愈的希望。   警官暗自嘆了口氣,說話的口吻也變得吞吞吐吐:   “聽著,桑德勒太太,我看過你丈夫的醫療報告——眼球破裂,視神經壞死,但沒傷到眼底,對吧?說實話,我們會盡一切手段去追捕此案的兇手,但……”   “但正如你所說,你們幾乎不可能抓到他。所以你隻能安慰我,降低我的期望,告訴我比起其他受害人,我丈夫能僅僅丟掉一隻眼睛,撈回一條命,已經足夠幸運了……對吧?”   安妮的語速很快,思路清晰。當她把情感化作眼淚排出體外,她便感到無所不能。   “呃……我想你可以這麼說。”   “你們的思路錯了。”安妮轉過頭,眼神投向病床上的大衛。“這不是持槍搶劫,而是以殺人為目的的隨機犯罪。”   “我衷心希望你是對的,太太。”警官的表情有些無奈,“但你也知道,隨機犯罪的破案率會更低,這幾乎完全是FBI的領域。”   安妮沉默不語。   “總之,我希望你們有提前投保……”   “嗶——嗶——”   醫院廣播急促的蜂鳴打斷了警官的喋喋不休。   “嗶——嗶——請安妮·桑德勒女士來護士站一趟,有你的電話。”   ……   “請問你是?”   安妮收起情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帶鼻音。   “你是安妮·桑德勒,對嗎?“   電話那頭的男聲沒什麼特征,也聽不出什麼口音。   ”沒錯,現在托你的福,一整個走廊裡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   她沒聲好氣地回應著:“現在你最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嗬……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即將告訴你的事,聽著……”   “不,不!你給我聽著!也許你覺得自己很高明?你和你的人覺得可以隨意傷害我的丈夫,之後還能全身而退?你休想!我會找到你們的,洗乾凈脖子等著吧!”   也許是男人說話的態度激怒了安妮,她對著話筒怒吼,咆哮著。引得護士站周圍的人紛紛側目,她甚至嚇退了身邊的幾個護工和大夫。   電話那頭的男聲沉默了幾秒,再度開口:   ”你誤會了,桑德勒太太。“   男聲清了清嗓子,”我是來幫你的。但在真正的合作之前,應當在我們之間建立一些信任……你看到角落裡那臺立式打印機了嗎?“   她環顧四周,發現了那臺機器。一些紙質文件有時會在護士站裡簽署,所以打印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在裡麵埋設了炸彈?”   “嗬……很好笑。我向它傳真了一份文件,此時應該已經打印出來了。”   話音未落,打印機的出紙槽裡果然彈出了一張打印紙。   安妮將它取出,翻過來,紙的背麵是……   “清單(checklist)?”   沒錯,這份文件是一張排版整齊的清單列表。每行上都是一條帶有編號的事項,後麵還都跟著一個用於在裡麵打勾的空白方框。   當她一條條向下看去,文字的內容讓她瞳孔緊縮。   1.大衛·桑德勒的所有商業醫療保險拒絕賠付(包括他就業的保險公司)。   2.人事部決定以受傷為由辭退掉大衛·桑德勒。   3.以大衛·桑德勒為原告發起的訴訟均會遭到駁回。   4.大衛·桑德勒名下的不動產估值會因為安全問題下降約50%。   5.安妮·桑德勒的離岸賬戶被FBI以涉嫌洗錢為由永久凍結。   6.鑒於安妮·桑德勒在大街上開槍的行為,她會被當地檢察官以過失危害罪發起訴訟。   安妮一把抓起話筒,向著裡麵叫嚷。   “喂!”她憤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慌亂,“你是在威脅我嗎?”   “當然不,這隻是一點溫馨提示。在你驗證了它們的真實性之後……我們再談。”   哢噠。   通話被單方麵切斷了,隻剩下表情陰沉的安妮盯著紙張發呆。   醫院墻壁一角,安保攝像頭對準安妮,鏡頭一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