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玄都大獻還有四日,望舒芍藥這時住進了宇文江生送的小樓。 江都城內有多熱鬧,歐陽小樓裡就有多冷清。 「小姐,您怎麼一直窩在樓裡不出啊?」 苜蓿應望舒之求在江都城內的書館搜集來一批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書籍,有些書光看名字都覺著它玄。 「我怎麼敢出去?說不定我就是吸引邪道的其中一個誘餌。」 「芍藥,我昨日又有一個猜測,你給我分析分析。」 「望舒少主請講。」 望舒不願出去,也便不準芍藥出去,這兩位就這麼乾等著中元節。 不過芍藥是閑得住的,這書房裡壘著的書籍再玄,他都看得下去。 他方才雖應了望舒的答,但眼睛卻未離開書頁。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邪道就是皇帝的人?」 壞了,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階段了。 「望舒少主,那有沒有可能這邪道是丞相的人?」 「澹臺滄海的人……」望舒稍略思忖,「之前沒想到,現在經你這麼一提醒,也的確有些可能!」 「望舒少主,我看您實在是閑得發慌,不如聽我講幾個故事吧。」 哦,講故事環節,望舒來了興致。她知曉芍藥講的故事都有其目的,不是在引誘她露餡,就是試圖傳他自己的道。 「『仙塵』這東西,您還記得吧?」 記得,怎麼可能不記得,差點被這東西給弄死。 「我昨晚又去了一趟暗林…啊,就是仙境,在那裡看到一些有關『仙塵』的記錄。」 「哦?就是那綠得發光的大石頭?」望舒記得清楚,但這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之前碰到的山賊還在那嗎?」 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望舒少主倒對那兩小鬼挺上心啊……」 「這可不是!這兩小鬼叫我如鯁在喉!」 「仙境霧氣繚繞,幽林深邃,那嶙峋石寺亦非凡地,欲在無數魂靈中找到那兩小鬼是不太容易。」芍藥實話實說,沒什麼隱瞞,「也許玄都大獻儀式能超度這些小鬼,玄家辦這儀式還是有些作用的。」 「那就好,以後入夢便沒什麼顧慮了……」 畢竟是修仙嘛,望舒還是很感興趣的,跟著芍藥入道也不是不行。 「隻是這什麼一個叫『仙境』的地方竟全是小鬼,玄家起名字真有一手。」 「所以,我們才稱它為『暗林』……」 芍藥描述著昨夜的夢境。 在意識的邊緣,醒時世界的彼端,一座綿延無際的霧林扼守著通往諸神廟宇的道路。 霧靄無有盡頭,也不容允光芒入內,但光曾穿行於林間。 暗林亦無盡頭,但暗林卻有邊界,其外圍即是一片墨玉之海。 「等等……」望舒舉手打斷,「沒有盡頭的森林卻有邊界,這合理嗎?」 「望舒少主,夢境本來就沒有邏輯。」 凡人的思維暫且無力理解夢境的構造,至少望舒不行。 然而,昨夜芍藥就在這片既有盡亦無盡的暗林之中,正如他們之前去過的夢境一樣。 夢境並無定型,無人可描繪其地圖,但那座嶙峋石寺就在此處。 於玄家道人和其餘一切尋道者而言,記憶就是通往夢境的地圖,所以他們總能去往已然去過的地方。 嶙峋石寺之上覆蓋的苔蘚是歲月的痕跡,而歷史即是時間給世界劃下的傷痕。 「所以,你仔細看了上次我們瞧見的鬼畫符?」 那巨石之上的刻痕的確是字麵意義上的鬼畫符。 「正是如此,望舒少主。」 芍藥隨便撚起桌上的一支筆,在紙上記錄下那些怪異的文字。此類文字比洛文的筆畫更加剛正,像是用刀具刻在硬物上的文字。 「『竹文』?」 望舒作為世家少主學了不少知識,這些知識正是她身為世家子弟的證明。 芍藥以肯定作答。 「竹文乃大洛建朝之前的通行文字,它們是『秋分七日』的見證者,也古老到足夠描述仙塵的起源。」 「這一段就是在講千年之前那『秋分七日』的異象,自大地裂縫中溢散出的霧氣,以及雨霽之後殘留於世間的異色結晶。」 芍藥指著望舒看不懂的古老文字,越解釋卻越令望舒心生疑惑。 「芍藥,你怎麼會懂竹文?」 「望舒少主,我當然懂。」 芍藥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封住了望舒繼續追問的想法。 來自異界的靈魂……算是一種默契吧…… 「……嗯,所以仙塵自古有之?」 「若玄家說得不錯,即那場浩劫發生於仙山地區,則也難怪仙塵源自仙山了。」 「原來如此……」 望舒這時終於對玄家記錄的千年浩劫有了些大概的印象。 「等等,既然這仙塵自古已有之,為什麼隻有邪道會用?」 「這也是我之疑問,玄家真對這種東西毫無興趣且毫無研究,隻是將之列為禁忌?」 「玄家壟斷了仙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甚至於邪道正是玄家的白手套……仔細一想,凡事皆有可能……」望舒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大洛人。 嗯,已經到了陰謀論的階段了。 「望舒少主,差不多就夠了。」 玄家之事,連朝廷都僅有個名義上的玄道司來管,望舒與芍藥這般外行又如何清楚。 「芍藥,你往後入了玄家,成了上師,可要好好與我講講這些東西啊。」 狼族的啟明星真能入玄家成上師?芍藥愈加覺著這是一場國家級別的陰謀。 真想搞清楚這些事,芍藥隻能去找所謂的上師當麵對峙了。 剛剛放下書離開的苜蓿又折返了回來。 「小姐,您去看看,那大街上已經搭起了高臺!」 原來這丫鬟一直倚在欄桿旁看熱鬧。 「當然得有高臺,高臺還一層層地放了許多花果貢品,也不知是供給小鬼吃,還是無事勞的道人吃。」 望舒無意動彈,左手托腮撐在桌上。 「江都周邊各郡的道人已經來了不少,隻是那上師的寶駕還沒到。」 「玄家上師的架子可能比皇帝都要重得多吧。」 苜蓿知道自己勸不動自家小姐,便也尋了位置坐在望舒身邊。 「小姐,您無需太憂心了,歐陽家雖稱不上望族,但有茍延殘喘這一強大能力,再大的事都掀不翻您的船。」 這苜蓿倒學了望舒與芍藥的話術,說的話越來越「好聽」了。 「行了,行了,你繼續去外邊看風景吧,別來給我添堵。」 「謝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