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家的小樓裡，望舒依舊在躺平，這回連床都懶得起。 　　「小姐，您快起來吧！有客人！」 　　「啊，竟有客人？誰閑著沒事來找我歐陽？」 　　於是，望舒極不情願地起來洗漱。 　　蛾兒雪柳黃金縷，是一件也沒有，她連笑臉都吝嗇得很。 　　半晌，這小樓的主人才去迎接客人。 　　「歐陽姐姐，給您請安了……」 　　來者妝容精致，一瞧就是費了不少心思。這趕來拜訪的澹臺月出與連胭脂都未抹的歐陽望舒形成鮮明的對比。 　　哪來的綠茶？來這開什麼花？望舒愈加鬱悶了。 　　「澹臺小姐，您有何貴乾？」 　　丞相家的女兒能安什麼好心？望舒懶得與之瞎扯。 　　「歐陽姐姐果然如傳聞中的那樣直率。」這澹臺月出噙著笑，「不知歐陽先生…歐陽哥哥在忙些什麼呀？」 　　你哪來的歐陽哥哥？挖我墻腳？ 　　歐陽望舒端茶的手青筋直冒，她趕快朝苜蓿使了個眼色，叫其截住了想給澹臺月出添水的家仆。 　　澹臺月出有著極強的洞察力，精通玄家術法的她比常人敏銳得多。 　　「我本想多嘗嘗傳聞中歐陽家的醉仙茶。」 　　「然而，歐陽姐姐似乎對我很不歡迎吶……」澹臺月出掩麵似泣。 　　這黛玉晴雯子竟如此做作，望舒感到一陣惡心。 　　「怎麼回事，澹臺妹妹？你怎麼這樣就受了委屈？」 　　望舒也擺起了譜，夾起了音，順便翹起了二郎腿。 　　「哎呀，想必我這小樓實在太過寒磣，容不下澹臺妹妹這尊大神。」 　　望舒一把拍在桌上，將那澹臺月出一驚。 　　「苜蓿，送客！」 　　「哎哎哎！」澹臺月出一時沒繃住，她沒想到歐陽望舒竟來了這麼一套操作。 　　「歐陽望舒，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呦呦呦，這回是不裝了？ 　　「澹臺小姐不是知道我的秉性？『直率』，不是嗎？」 　　澹臺月出聞得此言，立刻換了副嘴臉，不玩矜持那一套了。 　　「聽家裡的人講，歐陽家的少主是個女瘋子，我原先還有些質疑。如今一見，果然不虛此言！」 　　陰陽怪氣也許是大洛世家望族的必備技能。 　　「『瘋子』？」望舒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詞，「我不過是不願待在深閨之中，不想順了那幫道貌岸然者的意，也不想我歐陽家在我手上垮掉，這也算『瘋』？」 　　「我若是個男子，他們還會如此講嗎？或許，得天天像澹臺小姐這般裝模作樣才算『正常』吧？」 　　「嗬嗬嗬……」澹臺月出一點也不惱，反而語帶欽佩：「我有時也想同歐陽少主一般灑脫，甚至於攪他個天翻地覆。隻可惜我是澹臺家的女兒，而非歐陽家的女兒。」 　　「行了，澹臺月出，不用擺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了，有事就直說吧，我還得接著回去睡覺。」 　　澹臺家的女兒來這究竟有何意圖，望舒到現在也沒試探出個一二。不得不說，這澹臺月出也是位扯皮高手，竟然不落望舒下風。 　　不過，既然她是丞相的女兒，那就必然帶著丞相的任務而來。望舒雖然先是客氣後是傲慢，且心中充滿不屑，但她始終保持著警惕，不敢鬆懈。 　　隻是，澹臺月出在這個節骨眼上來訪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其實無甚大事，隻是想請歐陽少主為我引薦一下那位歐陽先生，也就是啟明星閣下。」 　　望舒不再繼續胡扯，隻是朗聲道：「芍藥，出來吧。」 　　那客廳碩大的屏風背後走出隻狼族，雪色毛發與宵色眼眸，這就是芍藥。 　　「歐陽先生，久仰久仰。」 　　這回澹臺月出又像是位虛心求教的學生了。 　　歐陽望舒頭一次見到比她歐陽家還會變臉的人。 　　「澹臺小姐，承讓承讓。」 　　「歐陽先生乃啟明星之轉世，亦是上師之繼任者。」澹臺月出恭敬道，「學生不才，也算是位讀書人，特來求先生解惑。」 　　大洛獨尊玄家，讀書自然讀的都是玄家經文。澹臺月出來找芍藥這一玄家名義上的二號角色論道也無可厚非。 　　「澹臺小姐請講。」 　　「不知先生如何看待『斬三屍，入仙境；聚三魂，過天門』？」 　　三屍三魂皆是玄家之說法，還好芍藥惡補過玄家的學問，總能談出個所以然來。 　　「去華飾，去滋味，去淫欲，是為斬三屍；聚胎光，聚爽靈，聚幽精，是為聚三魂。」 　　「斬三屍，即斬塵世之欲念。聚三魂，即斂先天之靈明。無欲念而有靈明，便可得飛升之途。」 　　芍藥徐徐道來，真有些玄家道人的風範。 　　「去塵世形體之汙濁，而留夢境靈明之清氣。清濁辨而靈明升，的確有其道理。」澹臺月出也是說得頭頭是道，「可玄家中人有多少達到此種境界？達到此種境界者又有多少入仙境進天庭？」 　　芍藥頷首肯定，意有所指道：「玄家失其道乃天下之共識，道人所傳承的道理術法當然會有謬誤。然澹臺小姐的學問可非來自玄家，您這般通曉道路的修習者入個天庭亦非難事。」 　　「歐陽先生機敏過人，三言兩語就試出我之虛實。」 　　「原本是想在洛京招待您，可現在有了機會，我倒等不及了。」 　　澹臺月出不信玄家去人欲的說法，她堅信自己的欲望。 　　「歐陽先生完全可以到我澹臺家來……憑歐陽哥哥啟明星的身份，來我澹臺家做個婿也不是不行……」 　　方才歐陽望舒一直沒跟上這兩位玄學大師的節奏，但這回她聽懂了。 　　「澹臺月出，你要養狼自己找去！來我這要什麼狼？」 　　「更何況，找書苑wwｗ.ｚhaoｓhuyuan.com澹臺家豈會招個荒野蠻族作婿？澹臺小姐這是跑來消遣我歐陽家了？」 　　「那又如何？」澹臺月出似是毫不在意，「隻要實力強，狼仆也能成為人。歐陽姐姐不也是像個男人一樣跑東跑西，而且還是世家少主？」 　　「我澹臺月出就喜歡模樣好的學問高的，別人管得著嗎？」 　　世家之女怎麼全這副德性？傳說中的大家閨秀都在哪裡？ 　　物以類聚，芍藥隻能這樣想了。 　　「話能隨便講，倒也舒坦許多。在洛京時，我總與那些各大望族的小姐在一塊談些幼稚、無聊且虛偽的東西，什麼胭脂水粉、八卦傳聞，不然就是搞什麼琴棋書畫來附庸風雅。」 　　「但在歐陽姐姐這邊，倒可以講講真心話了。等歐陽入了京，還希望不要將我拒之門外。」 　　「話講完了就走吧，以後的事以後再講。」望舒現在就想把這澹臺月出拒之門外。 　　「既然歐陽姐姐不留我就算了。」澹臺月出這次倒乾脆，「歐陽哥哥，我們夜裡見！」 　　「夜裡見？」歐陽望舒突然感到了危機感，「你們居然早就認識？」 　　澹臺月出給了個肆意的微笑之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澹臺家的女兒也是位人才，十分有趣。」 　　這在芍藥的評價中已經算高的了。 　　「的確有趣，不過你們的私交更加有趣……」 　　芍藥對上了望舒質疑的眼神，卻有種莫名的慌亂。 　　「望舒少主，請您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