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照常(1 / 1)

念橋邊芍藥 理法暮光 3798 字 2024-03-16

中元節第二日,七月十六。   江都城內各戶緊閉,中都司之禁軍已然進駐,與宇文世家之私兵共衛江都。   「中都司的動作倒快,就好像早就知道有這一出。」   「小姐,您小點聲吧,沒瞧見兵士在街道上到處盤問嘛……」   「也是,我們這是趕去上朝,可不能在半路給人截下。」   原本,世家之馬車可開至行宮墻外,但經玄都大獻之事後,一切入殿者需於百尺外徒步入內,入了宮墻還得走過那極長的走道。這對早起的望舒而言,屬實有些折磨。   「苜蓿,你就候在這吧。」望舒在苜蓿的攙扶下緩緩下了車,「萬一出了什麼事,逃出來後也好有人照應。」   「小姐,您就別憂心了,若是朝廷的禁衛都護不住您,這江都也就沒有能護住您的人了。」   雖然苜蓿這話不甚討喜,但理卻就是這麼個理。望舒一時找不到詞來應對。   「行啊,苜蓿,你越來越能講了,要不你來當這小姐,我給你做丫鬟?」   「小姐,按您的詞,您這又無能狂怒了。」苜蓿一副老穩模樣,似乎習以為常,「您一想不出詞,就說這種諷刺的話,卻從來沒想過真當丫鬟。」   噗呲!聽了半天戲的芍藥一個沒忍住,笑噴了出來。   「好啊,你們這丫鬟狼仆個個都有了道行是吧?我這少主看來是做不下去了,朝也上不了了!」   芍藥看熱鬧不嫌事大:「哦?您當真不上朝?」   「咳咳,當然……不是……」可以與自家人開玩笑,但不能拿公家事開玩笑。望舒雖有歐陽瘋人之美稱,但她不蠢。   於是,在對望舒芍藥而言堪稱長途跋涉的一段路程之後,他倆終於第二次到了殿外。   宮外,世家官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卻無一人入殿。   「誒,這回怎麼百官都候在外邊?」   為了籌備中元節的玄都大獻,朝會也停了兩周,因而望舒隻在七月初一上過朝。她不僅隻上過一次朝,甚至連自己在禦史臺裡的工位都未去了解過,主打一個毫無參與感。   「卯時前,上朝的百官需在朝房中等待,到起居臺侍官敲鐘時才能入殿。」   「而且,禦史臺此時也會派人來清點人數,將休沐或缺漏的官員名單記錄在冊。無需入殿麵聖的官員在外報到即可,朝中大員才需覲見皇帝陛下。」   「查考勤?」   望舒是懂總結的,芍藥連連點頭:「可以這樣講。」   「那上次怎麼沒見到這樣?」   「因為我們上次遲到了。」   原來如此,望舒感覺自己懂了些。可她轉念一想,這豈不是意味著她以後得次次卯時甚至更早就得起床?好日子是到頭了。   正是鬱悶之際,旁邊靠來一位老者,那是上次與望舒搭話的韓家家主韓庚。   「歐陽少主仍是意氣風發啊!」   「韓家主,承讓承讓……」   朝廷官員幾乎都是世家中人,而世家入朝可不著官服,故這韓庚還穿著他那水色長袍。其實,這「入朝不著官服」的世家特權早十年是根本沒有的。然而,皇家與望族在朝中的鬥爭愈加激烈,勢弱的皇帝不得不作出些妥協,這「入朝不著官服」即是諸特權之一。   所以澹臺滄海一直裝模作樣地穿官服上朝是做給朝野上下看?虛偽至極!望舒在心中呸了一聲。   「哈哈哈,我尚未來及恭賀歐陽少主入禦史臺為官,此番補上,還請歐陽少主莫怪。」   禦史臺設了不少女官,雖然品級不高,權力不大,但夠惡心人的。這也算一種妥協吧,大洛朝廷處處都是妥協。   「感謝,感謝……」   望舒連連作揖,她試圖給自己打造個知書達理的新人設,以求抹去自己以往在通澤郡的瘋子形象。雖然此舉可能收效甚微。   「韓家主,還不知您在朝中官居何位?」   「我韓家受宗政家提攜,得蒙聖恩,我因而忝列度支司,任其侍郎。」   度支侍郎?這韓家老頭位置這麼高?   侍郎在大洛是正四品,而侍禦史頂多才正七品,韓庚的官不知比望舒高到哪裡去了。   但很快,望舒就反應過來了。   「望舒少主,這韓庚當是宗政家專門派來的……」   芍藥悄悄給望舒耳語了一句。   的確如此,度支尚書是宇文天澤,所以宗政家就安了個自己的人在侍郎的位置上。而且江都的玄都大獻儀式又遭了邪道襲擊,坐鎮此處的宇文世家必然無法免責。   嗯……感覺這把是專門針對宇文世家來的……   「啊,侍郎大人!」望舒盡可能地表示恭敬,「韓家是銀關郡的大家,掌握大洛最大的銀礦,朝廷的度支司肯定缺不了您的位置啊!」   「我韓家繼其祖業,隻是代朝廷管理而已……」   望舒與韓庚又扯了些有的沒的,直至卯時鐘響。   上朝的流程與先前一樣,乏善可陳,甚至幾乎還是那批人。玄都大獻儀式上出的事似乎很大,但卻又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殿內眾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屬於是大佬鬥法,凡人遭殃。   「皇帝陛下,臣之親眷遭了邪道毒手,現在還躺著醒不來啊!」   早膳才用完,裝著蓮子粥的碗剛被撤去,殿下就突然冒出個中年官員在這嚎啕。   邊上一路貨色的也在這幫腔,瞧起來很是憤慨:「江都乃宇文世家之食邑,竟在這玄都大獻上出了這樣多的邪道,捅出這樣大的窟窿,皇帝陛下定要問責宇文世家,還天下世家百姓一個公道!」   接著就像事先商量好的流程,不知哪來的人又講了好幾遍相似的話,顛來倒去就是死盯著宇文家不放,在前邊坐著的宇文天澤臉都氣綠了。   望舒隻恨朝會不提供瓜子,光看樂子總是不太得勁。   「剛剛早膳時也沒見他們這又是哭又是罵。怎麼,吃完飯有勁了?」   「工作當然不能耽誤吃飯吶,望舒少主。」望舒與芍藥已經聊了起來,「何況這些都是劇本,就是演出來給人看的。」   閑不住的韓侍郎也來搭腔:「歐陽先生看得通透。剛剛做出頭鳥的是五兵司屬下的武部主事,出自鴻田郡的趙家。他們早就對宇文家不滿了,這次算是給宗政家的投名狀。」   「還有,他在這哭的親眷其實是他二大爺家的三媳婦的老丈人的外甥,已經不知道遠到哪裡去了!」   望舒狐疑地望了韓庚一眼:「侍郎大人怎麼知曉得如此清楚?」   「嗬嗬嗬,歐陽少主,我當然能知道……」韓庚早已做好了看戲的準備,「您且瞧著,好戲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