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兩個禮拜的軍訓,孩子們的確都有些吃不住了。 所謂苦盡甘來,軍訓過後就是長達一周的國慶加中秋雙料假期,這對這些初入大學的孩子們來說,簡直如雨後春筍一般的,讓人心馳神往。 校園裡的故事告一段落了,很多的學生都選擇在這難得的7天長假外出旅遊或回鄉探親。 一些從小第一次遠赴他鄉求學的孩子們,也趕忙打點好行裝,利用這難得的時間回鄉跟父母團聚。 王伏貴無牽無掛,一個人在宿舍裡靜靜地踱著步子。 薛大衛從醫院康復後就暫時沒了消息。 王曉利則趕忙打點好所有的能帶的東西,坐上了母親公司開來的小汽車,一溜煙的回了家,寢室裡隻剩下了老王和蘇傑兩個人。 蘇傑是一個單親家庭的孩子,上麵有個姐姐,但無奈家庭貧困,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年少時的苦難磨練了蘇潔的堅毅和外向的性格。 母親從小撫養他們姐弟兩個,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是在蘇傑的眼中卻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存在。 所謂兒行千裡母擔憂,此刻蘇傑是多麼惦記在家鄉苦盼兒子的母親。 可是一看這車票,蘇傑還是打消了回鄉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待在學校裡,準備著大一第一學期的課程預習。 老王看著蘇傑無精打采的樣子,走到他身邊對他說:“兄弟,咋了?” “唉。”蘇傑嘆了口氣,有意地回避著老王的目光。 “我也是你這個年紀過來的,我知道你的心情,等你到我這個歲數,你就知道家是啥了。” “是啥?” “等你有了家,就知道了。”老王諱莫如深地說道。 蘇傑會心的一笑,起身拿起熱水壺,“你不願說,那我接水去了。” 從水房出來,接滿熱水的蘇傑正準備上樓返回寢室,這時候身後的一個聲音把他叫住了。 “小傑啊。” 蘇傑的腦海“唰”的一下,一陣電流閃過。 這聲音,難道是? 他慢慢地回頭看去。隻見,秋風裡被風吹著淩亂的頭發的母親正站在草草地上,眼巴巴地看著他, “娘!”蘇傑放下水壺,風似地跑向前。 “娘!娘!你咋來了?” “家裡帶來的東西,過來看看你。” “好,好,來來,快上樓坐。”蘇傑一把接過母親手提著編織袋,一手拎著水壺帶著母親來到了寢室。 放下手裡的東西,蘇傑熱情地向老王介紹著,“老王,這是……” 老王一看就明白了,張口想叫阿姨,但是遲鈍了一下,改口道:“啊,您好,蘇傑媽媽。” 蘇傑的母親愣了一下,她看著眼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老的男人,愣了片刻才張口問蘇傑:“這是你老師?” 蘇傑尷尬地笑了一聲,說,“你好,這是我舍友。” “我的乖乖,這麼大年紀。”蘇傑的母親小聲的嘀咕道。可是還是尷尬地看向了兒子。 老王站在母子倆中間,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有些多餘,趕忙說道:“蘇傑媽媽,你們先聊,我還有點事出去了。”說著,輕輕地打開了房門,又輕輕地關上。 “額,兒啊,他,他不會生氣了?” “沒有,娘,我跟老王關係很好。” “這老王,多大歲數了?看著比你爹歲數還大。” “這,說來話長,他有五……四十來歲吧。” 蘇傑沒敢說出實情,可蘇傑的母親卻仍然吃驚地看著他說,“我的天,40了還上學!” “嗨,大學你要願意考,80都能上。” “也是,好,小傑啊,娘給你帶來些吃的。” “我看看,啥呀?” “你姐,回門子給帶的,她婆家給的。別看是剩的,都是好東西。”說著,母親從編織袋裡向外掏著。 核桃仁、醃黃瓜、鹹鴨蛋,還有一床被子,所有這些不貴重的東西卻都是母親平日裡也難得吃的好東西。 蘇傑看著母親拿出的東西,眼眶不由的一點點地濕潤了。 母親大老遠過來,身子瘦弱的她卻背了這滿滿的一大編織袋,他剛才提上樓的時候就感覺這編織袋至少有40多斤,想到母親一路扛過來,那是多麼的艱辛。 “嗯,娘,今天是中秋節,晚上您就住這兒吧。” “胡說,你們都是大小夥子,我咋住?” “沒事兒,同學都回家了,老王,我王哥也不是外人。”蘇傑笑著道,“要不讓他到隔壁對付一宿,反正這會兒空鋪也多,我跟老王說一聲,你就睡他鋪上。” 母親看了一眼這淩亂的男生宿舍,眉頭一緊說:“唉,我站站就走。你看看,你們也不嫌埋汰,唉呀,笤帚在哪?” 母親環顧一周,看著屋子滿地的塑料瓶發愁。 “娘,大老遠來的,歇歇吧。” “起開。”母親沒有理會兒子,看到了倒在墻角的笤帚一把拿過去,低頭掃了起來,這動作和在家做家務的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 蘇傑看著母親,趕忙用手攔住她說:“娘,娘,你歇會兒,大老遠來的……” 蘇傑媽媽打斷兒子,道:“你坐下,娘有話說。” “好,娘,你也坐下。”蘇傑接過掃帚,把母親扶到自己床上。 “你姐……哎。” 蘇傑看到母親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俺姐咋了?” “唉,跟你姐夫乾仗了,你姐夫先動的手,他不是個東西!” “這……又是因為啥?還是因為生孩子的事兒。” “唉,村裡都說在咱老蘇家風水好,有兒有女,可是……” 母親說著就要掉眼淚了,蘇傑趕忙安慰道:“唉呀,這件事,我也不懂,但是,實在不行就把姐接回來吧。” “唉,過了門子的閨女,哪有往回走的?” “呃,那娘的意思是?” “唉,娘到城裡來找你,想讓你給她尋了個醫院,看看能不能治。” “娘,你咋不讓她來?” “你姐夫那人脾氣不好,到學校來難免給你添麻煩,你還是好好學習,家裡的事知道就行,有娘的。”說著,母親又拾起了笤帚,自顧自地打掃起來。 聊了一會兒,天色漸晚,蘇傑拽著母親問,“娘,餓了吧,走,到食堂吃飯去。” 母親趕忙從蘇傑的手裡抽出胳膊來,說,“不用,娘不餓。你看,娘的包裡還有乾糧。” “娘……”蘇傑看著那被壓扁的饅頭鹹菜,一把抱住母親。 母親大老遠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連杯熱水,連口熱飯都沒吃上。蘇傑忽然有些心酸,他想起了朱自清寫過了一篇名叫《背影》的文章,文章裡用洋洋灑灑的筆墨詮釋了父親的背影,在作者心中那漸漸模糊的形象,成為了一輩子的記憶。 將母親送到長途車站的時候,蘇傑的眼眶一下子紅了。母親隻是為了見兒子一麵,隻是為了見自己一麵,大老遠的上百公裡,風餐露宿,就為了給兒子捎點家鄉的核桃。可是身為兒子的自己,卻連一口熱飯也沒讓母親吃到,自己還算什麼兒子?自己還算什麼男人。 可這又怎麼辦呢?誰叫他窮?誰叫他到今天還要讓母親替他操心。記得從小母親就告訴他們姐弟倆,窮也有窮的有骨氣。從小到大他沒有對身邊的任何人說過一句軟話,隻因為母親告訴他,人窮,誌不窮。 今天,他來到省城的這所大學裡讀書,他見識了從小到大從沒有見過的世麵,他的內心的的確確受到了沖擊,特別是跟自己年邁的母親產生了強烈的對比。 蘇傑送母親上車的同時,呼叫地開來一輛嶄新的法拉利,就在他的身邊緩緩駛過,透過窗戶他看到了副駕駛座位上那熟悉的麵孔。那不是別人,正是王曉利。 在駕駛室裡開車的正是他的母親,隻見王曉利目光無神地看著遠處的風景,一隻胳膊搭在車窗上,母親則一邊開車,一邊用溫柔的眼神關切的看著兒子。 那一刻的震撼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深深地刺痛了蘇傑的內心。 同樣是母親,同樣是兒子,可是…… 這個中秋節,讓蘇傑過的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