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二月披煙雨,虹海三瀆畫樓臺。 這句流傳在星河族裔中的打油詩描述的便是星河族裔的發源地:南國。南國大域,在一般意義上指位於玄鷺洲北部、虹海南岸的,以三條大江河的沿岸平原和間雜其中的丘陵、山脈為主要地形的,包括了五個較大國家以及二十多個較小國家的廣闊地域。 走在郢都二月的春雨中,望著街邊雕梁畫棟、古味盎然的如畫亭臺,楊青不由得對這個自居星河族裔正統的國家感到好奇。 畢竟他也算是星河族裔,生在當年大移民時代之後的昆南半島,多少對祖先們——無論是血緣的還是文化的——有濃厚的興趣。 但見街上往來人絕大部分都是黑發黑眸,膚色大多介於蚌肉白和象牙黃之間,口中所講的話比魚鳧國的人更加文縐縐,保留了很多文言文(古星河語的官方文體)的味道,服飾也帶有更多古星河人傳統服飾的特點,尚有較多褒衣博帶、寬袍大袖的痕跡,行走舉止中也脫不開星河族裔傳統禮節的影子,男著玉佩、女簪步搖。 楊青一邊欣賞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異域風情,一邊拖著兩人的行李,嘴裡還念著避水訣遮擋如絲如縷的煙雨。 “好幾年沒來,這裡變化也不大呢。”明玉悠遊自在,回憶道:“那邊那條街就是著名的漢河大道,荊郢地域小商品產業群的集散中心,我小時候最喜歡隨父母來這裡進貨了,能買很多好吃的。” “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去吃好吃的嗎?”楊青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正常點。”明玉不由分說賞了他一個板栗,“先去他們國防部聯絡桑靈真君,然後再找晚餐。” “嗯嗯嗯。”楊青隨口應著,目不暇接,“看那邊,是北陸的人?” 在他看向的方向,一座珠簾畫棟的酒樓下,幾個高鼻深目、發色蒿黃的男女正從車裡出來,走向酒樓門內。 “是的吧,不過我認不出是哪個民族的,北陸人種太雜,很難分得清。”明玉看了看說道。 楚國國防部建在郢都中心城區的邊緣,人流量不多不少,兩隻威嚴的石獅蹲在門口俯視著行人,大門內、臺階前的一座高臺吸引著過客的目光:那上麵斜插著一柄劍,似以某種合金鑄成,並不很鋒利,在蒙蒙細雨中略顯灰暗。 “楚地獨立軍領袖呂純陽的佩劍,插在這裡已經百多年了。”明玉走過高臺下方,不鹹不淡地藏否人物,“拔劍而起,以一敵三,立國滄江兩岸八千裡,倒也是一段傳奇。” 特別事務廳在側方的一座更小的偏殿裡,裡麵已經有官員冒著細汗跑了出來,明玉在大門口時已經釋放了氣息,因此今日例行值班的他在聽到警報設備聲響大作後立馬便反應了過來。 南葉宗與楚民國算是友好政權,再加上一尊神境就在這擺著,因此一切都順利,很快這官員便殷勤道:“已經給桑靈大國卿發去拜會帖了,真人是否需要我廳安排其他事務?” 明玉已經走出門外了,扔下一句:“不用了,我過會再來。”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桑靈真君啊。”楊青疑惑地問。 明玉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你以為一位神境修士最大的力量是什麼?” 楊青自然不懂,立馬表現出求知若渴的目光。 “在現代國家機器,尤其是核武器麵前,神境的範圍殺傷和防禦其實沒有太大意義。”明玉笑嗬嗬地解釋,“所以每一個神境修士最重要的就是隱蔽自己,尤其是散修。” “像桑靈這樣在國家中修行的,會好一點,但也不會貿然向他人透露位置,隻能通過官方渠道拜會,然後再由她決定要不要見你,要不要把位置發送過來。國防部本身也是不知道位置的。” “那,那個特別事務廳豈不是很容易被敵國盯上?劫持後騙出位置。”楊青想了想疑惑道。 “嗬嗬,國防部周邊起碼駐紮了一個師的兵力,就算是神境來了,也是有可能一來不回。” “何況,你一動手,外麵立馬就會有人報告敵襲,你怎麼騙?這種地方都是靠正向維持機製保持聯係的。” 楊青點頭,然後睜大眼睛問:“所以我們去哪解決晚餐?” “……”明玉扶額。 郢都橫跨滄江兩岸,又有漢水於此匯入大江,因此城中水係繁密,不少溪巷廊橋,一派槳聲燈影。 “木葉居”是隱藏在滄夏區裡的一間小餐館,地方不大,看似簡陋,但它還有著另一重身份:大同社駐楚地總聯絡處。 雖說是隱藏,但其實並不鬼鬼祟祟,畢竟大同社在楚民國算是正經注冊的非政府組織,暗地裡或許少不了受到排擠,但楚國好歹還有正常的《結社自由法》。 “明麵上的分社駐址在中心廣場附近,我們和楚國社會正義黨算是同盟,他們是……算是第六還是第七大黨吧,支持率大概有千分之五六的樣子。”明玉回憶了一下。 “這也叫大?”楊青愕然。 “一般能有兩三個國民議員吧,聊勝於無。”明玉嗑著瓜子,據說楚地產的葵花籽有某種神奇功效,也不知道真假,“先不說這個,曼陀羅聖殿的那個秘境你現在要開始準備了。” 出發之前,關於曼陀羅聖殿境內的那個秘境,各方勢力達成了協議,果然是低階弟子入內比試。 “嗯嗯,我的成績肯定不會弱於宗門的國際地位!”楊青信心滿滿,“但得先把心魔眷種祛除乾凈才好。” 明玉看向窗外小橋流水,城市的夜晚裡,畫船往來如梭。滄夏區是老城區,並無多少高樓廣廈,有不少保存自兩三百年前乃至從古代傳承下來的建築,既有古楚地的巫祝派樸厲瑰奇風格,又間雜著被群島聯邦統治時期的白墻紅瓦。 “你倒是聰明,”明玉白了他一眼,“宗門的國際地位麼……隻能說自保有餘吧。” 楊青咧嘴,“嘿嘿。” “別嘻嘻哈哈的了,不妨猜猜我的懲罰是什麼。”明玉淡淡地來了一句。 楊青的臉頓時垮了下來。由於被心魔眷種附身,雖然有明玉和薑宣墨作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宗門總是有懲罰的,而明玉便當仁不讓地接過了這一“重任”。 “怎麼感覺您都快變成我師尊了,明明隻是學道的老師而已。”楊青吐槽道。 明玉鳳目一瞥,不理會他。 這一整塊保留了從前風貌的地方算是一個景區,但完全開放,來自外省乃至外國的遊客們租著小舟在這水網河道中漫遊,沿河有很多小碼頭,碼頭上的石板步道邊則有不少商鋪,此刻正是生意繁忙的時候。 間或有幾艘大一點的蓬船,船頭上有評書先生或者歌姬舞女,說書聲和舞步吸引著更小一些的遊船聚在一旁,時有喝彩。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 那評書的中年人手上竹板一敲,搖頭晃腦,仿佛醉酒般,聲腔彎彎繞繞的, “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楊青知道,這曲詞唱的乃是當年金陵的那一場兵荒,正是在那場兵荒裡,一位魔道修士趁虛而入,用心魔眷種造成了崔嫿所言的兩次聳人聽聞的災禍。 他不由得感到慶幸,雖然還有最後一點疑問沒有解除,例如自己破解禁言部分時的不妥感。 但隻要能祛除心魔眷種便好。 楊青直視著明玉那幽蘭色的眼眸,忽然輕輕說:“師姑真美。” 明玉眼波流轉,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希望你接受懲戒的時候也能有這麼好的心態。” “……”楊青害怕極了,但也不是太擔心。 反正明玉一直挺心慈手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