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真君是早在東天極公約訂立之前就走完了地天通的老一輩神境,同時也是基座協商院執行委員會的現任委員,可謂威名赫赫。 跟隨著侍女穿行在這位前輩真君的庭院,楊青不由得咋舌。怪不得包括明玉在內的一乾南葉宗修士一直哭窮,楊青之前還不信,今天才是真信了。 所謂“庭院”,實際上是一座園林,曲水怪石,流泉碧樹,雖是透著自然野趣,但與南葉山那種純天然生態比起來,其實處處都彌漫著奢華氣息。 間或有玉雕明珠狀似無意實則暗藏玄機地散布其間,不僅本身就名貴,而且楊青能隱約從中看出玄奧禁製的痕跡。 沿著風雨廊橋行走,兩旁漸次掛著名畫法帖,不時能看到星河人歷史上那些名耀千古的大家聖手之真跡,侍女簡單地介紹著,楊青隻覺自己之前一輩子所見也比不上此中萬一。 《快雪時晴帖》、《山寺煙雨圖卷》…… “財富是一種依賴於社會、依賴於人口資源和法治秩序的東西,尤其是在現代世界裡,”明玉感嘆道,“像他們這種由國家供養的神境,簡直就是財富的代名詞。” “像是這座陣法罷,僅這一座的材料、人力等的耗費就接近南葉宗一年的收入,更別說這樣的園林僅是她的住處之一罷了。” “不過我們的雲嶺仙陣可比這高明了不知多少倍。”楊青說,他在山中修行時,根本看不出陣法的痕跡,而此處則一眼就發現了。 “那是因為我們神境多呀,歷代真人都傾注心血。”明玉笑道,“這座陣法充其量就一兩位神境過目過,甚至有可能就是下麵的人依葫蘆畫瓢的。”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座玉殿門前,侍女躬身告退了。 明玉也不客氣,伸手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然後,瞬息之間,劍氣嗆啷,勢若流星的寒鋒便割裂了前一刻還平靜的園林! …… 對方的劍尖在空氣中摩擦出耀眼火星,直刺明玉咽喉。 明玉則不慌不忙,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推門的手順勢一抹,真息如練,精妙地一蕩,劍尖便被牽引到了側邊。 對方則調整劍勢,不依不撓,劍刃在空中劃出一道陡峭的弧度,依舊直指明玉雪一般的脖頸。 然而劍勢經此一挫,鋒銳之意已失,又怎能建功? 明玉僅僅輕揮素手,便以食中二指夾住了劍尖,看似柔嫩的青蔥玉指,卻堅逾磐石,劍尖立止,劍刃則收不住力,在半空中彎出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直至—— “哢”的一聲,這柄看上去做工精湛、造價不菲的法劍就此一斷兩截,報廢了也。 “葉道友便是這般歡迎我的麼?”明玉負手,一邊緩步走進大殿一邊說,聲音平淡得就像剛剛磕了顆瓜子。 楊青跟在背後。 “徐道友莫怪,實在是從前久仰大名,今日見獵心喜,忍不住試探一番。”這位桑靈真君的聲音溫和醇厚,比尋常女子要更中性一些,但卻自有一種韻味。 楊青看過去,隻見她身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深黑半臂和長褲,銀白色的頭發束成灑脫的低馬尾,容顏好似在郢都街頭小巷偶然回首便可以見到的青年女子,秀氣而平和。 一雙眼睛較常人更富親近感,嘴角有一顆痣。 這身樣子,如果忽略發色,要是在路上見到,楊青大概會推測她是剛下班的白領或者寫手、畫師之類的自由職業者。 嗯,可能還會稍稍為容貌驚艷一下。 桑靈扔了斷劍,爽朗道:“兩位坐吧,一切自便。” 楊青坐在明玉側後方的位置,撐著幾案,好奇地觀察著。 與明玉平常清冽如水的氣場不同,這位楚民國大國卿隱隱然有一種久居高位的感覺,那種外在的爽朗口氣也不知是真性情還是一層偽裝。 “那便麻煩您了,”明玉道,“楊青,把禮物奉過去。” 楊青恭敬地掏出來自瑯華觀的一片青瑩瑩的葉子,上麵有隱而不現的符篆紋刻,是泊真君當年記錄的符道筆記感悟。 “徐道友禮重了,嗬嗬,隻是舉手之勞而已。倒是二月蘭主義激進派的蠢蠢欲動,更令人不心安吶。”桑靈伸手一招,青葉便飄了過去。 明玉知道她話裡有話,便坦率道:“實話說,不僅宗門,我們社裡對這些瘋子也很重視,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算盤。” 桑靈沉吟一會,謹慎道:“不管如何,同為公約締約方,我國對他們也持強烈反對態度。” “那要是有需要,便請貴方多多提供幫助了。”明玉笑吟吟地說,“那麼,今天便不打擾葉道友了。” 明玉正要帶楊青離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桑靈卻叫住了她,“徐道友,有件事情,不知方不方便密談。” 明玉停步,皺眉,猶豫一會還是轉身,和桑靈進入了附近的一間密室中。 一進入,桑靈關上門,便道:“不知你們有沒有得到消息,曼陀羅聖殿的的那座新秘境,據說和‘神之心’有關。” 明玉麵不改色,手指輕撚,瞇了瞇眼睛,“真的?” 桑靈已經踱步起來,凝重地嘆氣,“至少消息源自己認為是真的。” 明玉沉默了一會,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 桑靈看了看外麵的方向,那柔緩的眉毛揚了揚,“先不說信息共享,我隻是希望和你們維持合作基礎,到時候可以給彼此多一點信任。” “我明白了。”明玉點了點頭。如果那座秘境真的和“神之心”有關,那麼宗門的決策恐怕……盡管她對所謂藏著“神之心”秘密的地方並無什麼興趣,但宗門裡與她想法相反的為數不少。 她也看了看外麵的方向,如果需要讓楊青去秘境裡行險……應該不至於。她搖了搖頭,又想告辭。 誰知桑靈又看著外麵的方向,換了個話題,微笑著意味深長地說: “你和你這個小……師侄,嗬嗬” 或許是顧忌到明玉的臉色,她臨時改了個稱呼, “有花堪折直須折啊。” 明玉挑眉,一語被說中心中鬱結,明明有些羞慚,但故意說:“我聽不懂葉道友什麼意思。” 桑靈也不多言,隻是眨了眨眼睛微笑,旋即轉過身,看向密室的墻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