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玉霄神雷。 百年來玄門諸派公推的天下第一雷法,活躍在無數話本和傳說裡,威能、難度皆舉世無儔,且經過明玉苦心改進過,足可稱獨步天下。 在這純粹的爆裂能流宣泄中,黑袍人臉上凝固著的如同麵具般的笑容先是化作驚惶,旋即便—— 灰飛煙滅! 黑夜逐漸褪去,如天神般的女子素衣雲裳,陽光輕柔地重新灑下。 …… 黃昏的餘光和軍警的聲音在遠處交織著,楊青和明玉走在河堤上。 “這麼說,師姑從他拿出法杖開始就是在演戲嘍?”楊青略帶幽怨地問。 “必要的演戲嘛。”明玉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怎麼,委屈了?” 楊青哼了一聲,“有點。” 他手上掂量著一個微型器件,已經被燒蝕壞了一部分,完好的部分表麵殘留著一些奇異紋路,是符刻的基底,“這個東西明顯是製式的,看不出是什麼來頭。” 那位神秘的黑袍人在被明玉一記太清玉霄神雷打中後,便利用陣法脫逃了,他們早有準備,一擊不成,遠遁千裡,因此明玉也沒能攔下。 然後二人又和江堰城的軍警配合,搜檢全城,找到了幾個可疑人物。 本來,這種時候他們應該在審問對方,並施展搜魂法術。但既然知道他們是二月蘭派的人,傳承著以前的靈門一脈,又被派來從事秘密行動,想來心智防禦設施早已經在大腦裡被種下了。明玉嘗試了一下便放棄,搜魂類法術向來是易守難攻。 至於別的審訊麼,正在由那些專業人士進行中,不過無論是他們還是明玉、楊青都不報什麼希望。就算絕大部分國家都允許針對恐怖襲擊使用無底線的刑訊方式,但對方又豈是雛兒?何況靈門法術針對外來的肉體痛苦實在有太多的屏蔽方式了。 城市漸漸恢復了平靜,堤岸步道上稀稀落落的有些行人,仍殘餘著一些驚惶。對於常年生活在靜謐陽光或微雨中的小城居民來說,這次的事件著實是有些可怖了,幸好並沒有重大傷亡。 之所以沒有重大傷亡,倒也不是因為對方心慈手軟,而是因為通過汲取血肉生機來布置陣法需要時間和精力,在激戰之中哪來這個餘瑕?而且,他們估計也不想太過刺激魚鳧國,畢竟如果那位黑袍人所言為真的話,他們的目的僅是明玉一人罷了。 不過,對江堰城來說沒有重大傷亡,不代表對個人來說就可以等閑視之。對於受到襲擊的人而言,陽光微雨便是永遠地離去了,黑暗成為唯一的永恒。 走過已經被清理了一遍、亂七八糟的紙箱和塑料凳都暫時已被收進了店麵的街道,穿過層層的警戒線,在軍警們敬畏的目光中,楊青跟著明玉回到了那間平常的公寓。 在方才的激戰中,雖然戰鬥雙方都沒有特意進行破壞,但各種不經意的餘波仍然造成了不少附帶損失。 鋼筋混凝土的樓道微微扭曲,想來這棟單元樓是不再能住人了,也不知道這些損失會是誰來負責。保險公司嗎?這算戰爭險?還是火災險?楊青無厘頭地想著。 鐵製的大門已經被散逸的幾絲劍氣和烈焰蹂躪成了破碎的麻花,這還是雙方的攻擊都高度聚集的後果,也幸好那輪紫色的烈日是在天空中爆發,否則……楊青不敢想象。 大紅的春聯已經被狂暴的氣流撕扯得慘不忍睹,隻剩“桃李”兩字還依稀完整,其餘的字皆已不可辨。 不過,它們的主人所遭遇的,比它們更淒慘百倍。 楊青沉默著無言,站在一旁看著明玉。明玉伸手拂過墻壁,這些墻壁上粉刷的油漆像是被挖掘機毫不留情地刮墾過一般,一些已經辨認不出是什麼的焦黑碎渣夾雜在縫隙中、散落在地板上。 看著這幅場麵,楊青強行忍住了捂肚子作嘔的沖動,問道:“何必如此呢?明知道這個困鎖陣對您來說沒有什麼意義,最後一種物質也不是一定要用這種方式釋放,為何要殘殺無辜的人?” “這種方式能提高一點生效的速度,不用通過外麵的陣法,節省外麵全城大陣的法暈能耗。”明玉幽幽嘆息,“他們的一切行為都為了目標服務,為了目標,哪怕隻是增加一點成功可能性,需要殺人時絕不含糊;但一旦經過權衡利弊,認為弊大於利,他們也肯定會選擇罷手。” 楊青點了點頭,真是純粹的工具理性啊。 明玉伸手一招,那些散落在墻壁、地板、茶幾、桌麵上的焦糊碎屑便聚集起來,“也沒法區分了,就一起合葬吧。”她搖了搖頭,將這些黑色物質裝入政府已經送過來的盒龕。 外麵一陣聲響,又有人走了進來,楊青回頭一看,卻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原來是崔嫿夫婦的子女,聽到消息立馬趕了過來。明玉把盒龕交給他們,又往臥室裡走。 子女兩人想來也是從政府人員那裡知道了些情況,隻是守在外麵,看著小盒龕低聲交談。 “這是崔嫿年輕時候的照片,”明玉指著臥室裡的桌子道,“她在學宮讀書的時候很漂亮的,就——比我差一點點吧。” 楊青咳了一聲,掩飾住異樣的表情。 明玉摩挲著鏡框,眼神似在追憶,語氣飄忽,“那時候她很喜歡下圍棋,經常和她那時候的男朋友一下就是一上午……她很愛笑。我上山時,她們還沒畢業,後來就很少有聯係了。” 她佇立原地,許久沒有發聲。 作為南葉宗事實上的外門,雲嶺學宮的各項數據資料都被用於選擇門徒。明玉和楊青都是在雲嶺學宮被南葉宗的人看中,從而領入山門的。兩人都算是少年天才,楊青十四歲就進了學宮,明玉甚至更早一點。 明玉這般的人畢竟是鳳毛麟角,在雲嶺學宮裡,更多的還是如崔嫿這般,他們雖也或多或少有些智慧和天賦,但終究也是普通人,畢業後從事著普通的工作,沒有意外的話——無論是好的意外還是壞的意外——也將走完一個普通的人生。 可惜意外就是意外,意外沒有發生時,人人都不知道意外將來臨。 “走吧。”明玉突然說。 …… “所以說,這些物質材料大部分都來自清虛洲?”楊青問。 江堰市政府的特派官員誠惶誠恐,一邊把眼睛瞥向明玉,一邊點頭哈腰道:“是的,我們請很多專家看過了,而且他們的資金調動也主要是通過清虛邦聯和那邊一些小國的銀行進行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這些人員本身則看不出什麼名堂,都是一口標準的現代星河語,長相也很普通,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地方。 江堰的事情調查得也差不多了,接下來,便是另一邊的事情。 “看來這幫人主要是在清虛洲活動,至少這次的主要策源地是在清虛洲。”明玉呼出一口氣。 楊青想了想,好奇地問:“說到底,為何他們說您是什麼‘神心之鑰’?” 神之心,那可是真正的至高奧秘,人類修行理論的核心謎題,無數修行者都想摘取的桂冠。 神心之鑰……難道師姑有什麼特異體質?據楊青了解,在一些古老的修行理論中,確實有所謂靈根、體質、道骨仙身之類的說法。但是,這些理論早已過時,現代主流學界早已經拋棄了那種庸俗而故弄玄虛的生物論範式。 “他們失心瘋罷了。”明玉不屑地道,“事實上,我甚至不太相信所謂神之心的秘密隱藏在某個地方的說法。” “修行理論的謎題,當然隻能靠繼續發展理論、觀察現象、交流探討而得出,不可能像那種庸俗的奪寶橋段一樣,藏在幽深曲折的密室裡,而取得它的人將獲得世界的核心……”明玉說著說著便嗤笑起來,“真是癡人說夢,嗬嗬,看來這些人一直躲在不知哪個犄角旮旯裡,腦子也發黴了。” “嗯嗯。”楊青大力拍馬屁附和著,“師姑最英明啦。” 幾句嬉笑後,兩人便打算回山。 “接下來,就是要看看另一個方向了。”明玉輕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