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大概是19年的十月中旬,黑龍江的冬天來的格外的早,打的我一個江蘇人措手不及,樹葉從枯萎發黃到落下隻用了兩天,西北風卷著從蒙古吹過來的黃沙兇猛的拍在臉上,空氣中的水分也在不斷的抽離,迫使我每頓飯後都得塗一次唇膏。 那天上午沒課,我便蒙頭一覺睡到了中午,很是酣暢。我慢慢的從毯子裡探頭,去試探著外麵的溫度,感受不到一點寒冷。黑龍江的暖氣從十月中旬就開始供暖了,在東北求學的四年裡,我幾乎沒蓋過被子,從來隻用一層毛毯遮住肚子。 腦袋還不是太清醒,頂著雞窩似的頭發,赤裸著上半身搖搖晃晃的端起洗漱盆朝著洗漱間走去。我狠狠的搓了把臉,仿佛昨夜呼嘯的黃沙滲過了玻璃打在了我的臉上。洗漱完畢,我拿著洗漱盆轉頭朝著宿舍走去,轉頭間看到外麵飄著的不是黃色,而是白色,我用力的掙了睜眼,以為是出現了幻覺,卻發現還是白色。我匆忙的回到宿舍穿衣,三兩分鐘就跑到了樓下,我沿著宿舍樓閑逛,發現確實是雪。 黑龍江的雪跟老家的雪還是有所區別,每次老家下雪都得經歷些過程,雪下的小到地上就融化了,根本積不起來,必須得先在地上結起一層冰霜,之後才能慢慢的摞起雪花。黑龍江的雪截然不同,他好似麵粉,比老家的雪缺少水分,任由風來回的吹散,捏在手裡,有一種棉花的蓬鬆感,因此堆雪人也是個難題,每次堆雪人都要準備一桶水,一邊澆水一邊堆砌。 我走在路上,雪花不斷的從我的褲腳邊劃過,沒有一絲要停下的意思,起初雪還很小,風帶著雪,沒能在我身上留下一片雪花,後麵可能是怕我這個南方人等的太著急了,開始逐漸的往下傾倒,雪花大的連風也有些吹不動了,索性一股腦全都堆在了我的頭上。 學校裡的南方人也是很多的,南方人和北方人也很好辨別,北方人都在路上跑,恨不得直接閃現到宿舍裡,南方人也在路上跑,隻不過跑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有的甚至直接趴在雪裡打滾,摔跤。我估摸他們得是再往南的人,至少要比我這個江蘇的更往南,可能是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雪,才顯得那麼激動。 走了沒一會兒,鼻子已經開始發紅了,腳也開始感覺到麻意,剛想回宿舍暖和暖和,就收到班長李昊在群裡發的消息:“下雪了誒,有誰晚上想一起去吃鐵鍋燉?”“帶我一個吧,我想去,反正下午四點就下課了,明天又是周末。”隔壁高陽在群裡回復道。“我也去,也算我一個,到現在還沒試過東北鐵鍋燉呢。”我發完消息便趕緊把手揣進了衣兜。群裡的消息還在不停地彈著,奈何這個天氣太冷了,我隻能裹緊外衣往宿舍跑。 十月份離開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班級裡的人也都互相了解的差不多了,剛見麵的客套已經蕩然無存了,大集體也開始逐漸分解成一個個小集體。因此,班長的提議最終隻能叫得動十來個人,後來我也想過可能人家為了節儉,但那天剩餘同學的朋友圈也一直沒有消停下來。 下午四點鐘一下課,我就拽著王鐸朝外走去,我倆最先到達飯點,王鐸徑直走向靠裡的窗戶,壓了一點小縫,從褲兜裡掏出煙盒,熟練的給自己點上一根,然後把半開著的煙盒遞給我,示意我也來一根,“我不抽煙,你自己抽吧。”“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試探試探你,這東西不碰最好,你可別抽。”說完朝著窗戶外彈了截煙灰。我望著他手裡發紅的煙頭說道:“你最近怎麼在宿舍話少了?”“你發現了?哈哈哈哈,你也注意點吧,齊楓這小子最近給我的感覺不對勁,有一回我發現他在門口偷聽,而且最近他跟李昊好像還出了點矛盾。”“啥?你確定嗎?平常不是挺好的嗎?”我詫異的問道。“反正多注意點總是好的,你看我們班團結嗎?班裡都這樣,宿舍就不能?”“行吧。”我咂咂嘴回道。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手機已經被玩的滾燙了,李昊他們終於全都到齊了,來的人除了我們宿舍的,還有高陽宿舍,除此之外就是張振,一檬和欣(一檬的室友)。我依舊坐在王鐸的一邊,一檬挨著我坐在隔壁,她的另一邊是欣,張振卻沒坐在她的旁邊,這讓我很詫異。我也沒多想,隻知道吃飯,不得不說東北的鐵鍋燉別有一番風味,在老家跟它相似就是徐州地鍋雞了,但味道是截然不同,尤其是裹滿湯汁的花卷,帶著黏軟的土豆,一口下去很是美味。 人與人真的很復雜,永遠不會像動物一樣遇到情緒直接表達,總是喜歡借題發揮,酒過三巡,每個人都開始逐漸打開話題,我坐在座位上,低著頭用手不斷的扣著木製的桌案。一旁的一檬用手撐著腦袋,聽著李昊他們吹牛。 突然,張振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慣性使的杯裡的酒都溢了出來,順著骨節肆意的流淌,隻見他朝我這邊走過來,我以為要和我或者王鐸喝酒,但不成想,徑直的從我們身邊擦過,停在了一檬的旁邊,隻見他突然鞠躬,然後緩緩說道:“我想敬你一杯,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一檬顯然是有些不知所措,慌亂的舉起酒杯,我也被突如其來的張振下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退了退。“不用道歉,沒什麼可說的。”一檬正了正身形回答道,隨即抿了口酒,神情又回復到了冷艷的狀態,趁著張振愣神,自顧自的坐了下去。張振看了眼一檬的表情,嘆了口氣,然後一飲而盡,隨後略顯尷尬的將酒杯在空中示意,轉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厲害啊,什麼情況?”我八卦的湊在一檬的旁邊,王鐸也隨機把腦袋趴在我的手臂上,豎著耳朵湊了過來,“沒什麼,自己有問題,還怪在別人身上,全是借口,沒意義。”“嗷~,okok,喝酒。”我見她沒有太多想說下去的意思,不懂裝懂的嗷了一聲,隨即也不管一檬,拿起酒杯跟一檬的酒杯碰在了一起,一檬見狀,沖我笑了笑,然後一飲而盡,喝完後又對我笑了笑,和剛才的冷艷完全不一祥,盡是甜美。 酒局飯飽,所有人都要散去的時候,意外發生了,李昊頓了頓身形,一個沒站穩,又跌坐在了椅子上,突然抽泣起來,給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知道怎麼開口。說來也巧,正當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李昊的對象,電氣院的學姐走了進來,看到抽泣的李昊,一把將他扶起,沖著我們客氣的說道:“不好意思哈,鬧了點變扭,我帶他先走了哈,實在不好意思。”我頓了頓,癟癟嘴,說道:“沒事沒事,學姐你們先去吧,正好我們也結束了。” 出了門,一晚上的鬧劇終於是平息了下來,王鐸拉著隔壁宿舍的哲包宿去了,齊楓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去了哪裡,他也沒喝醉,一晚上所有人都端著酒杯,隻有他端著可樂來回穿梭,所以我也不去管他,也跑不丟,我一個人慢慢的往回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突然,一檬從旁邊斜了出來,“剛才看你對班長不太滿意啊。”一檬和我並排走著,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根煙,自顧自的點上,“大男人,在那麼多人麵前哭,哭就算了,讓對象當眾給我們道歉,沒擔當,我不喜歡。”隨即,我一把抽走了紅唇上的香煙,重重的扔在地上,用腳擰了擰。“你還有這愛好呢,女孩子盡量別抽煙,對身體不好,我不喜歡抽煙,你別在我旁邊抽奧。”一檬笑了笑,又說道:“你怎麼不跟王鐸他們打遊戲去?你們平常不是天天在課上開黑嗎?”“我打遊戲是真的聽不下去,解悶的,基本上是陪他們玩,時間長了,我頭疼,況且包夜要熬夜,我受不了熬夜。”隨即,我立馬補充到:“你跟張振,沒什麼事吧,看情況,分手了?”“連前女友的事情都沒掰扯明白就來找我,遇到問題隻知道解釋狡辯,不分手留著過年?”“行,蠻好,當斷則斷,有骨氣。”一檬突然站定,望了望天,然後繼續跟我並排走著,“本來就沒多少感情,一上來就暴露問題,還用考慮什麼嗎?倒是你,談過戀愛嗎?”“高中談過,後來我提了分手,我辜負了人家。”一檬冷笑一聲,說道“你還挺誠實。” 我倆就這麼一邊走一邊聊,不知不覺就到了寢室樓下,“我送送你吧,小姑娘喝了點酒,不安全。”“不用,沒幾步路,你回去休息吧。”一檬沒扭過我,我一路跟她走到女寢樓下,進口的時候,可能是喝的確實不少,被臺階拌了個踉蹌,我一把扶住,笑著道:“怎麼著,喝飄了?別訛我奧。”一檬站穩後,白了我一眼,進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