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現實與混沌的邊界越來越模糊了。”攤開手掌，任由雪花灑落在掌心。 　　“主動接受混沌的人類會變成混沌，靈智者在與混沌的戰鬥後會逐漸混沌化。”秦書畫說著我早已知道的信息，“所以呢？你要……” 　　秦書畫的聲音消失在雪中。 　　連同她的身影一起。 　　“秦書畫？”我轉頭看去，不見人影。 　　地上早就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但隻有我自己走來的腳印。 　　天色徹底暗下來，我獨自在漫天風雪中前進。 　　往城市的反方向走去。 　　往燈火的反方向前進。 　　我告訴自己這不是逃跑，我隻是暫時有些累了，想去沒人的地方休息一會兒。 　　和人們待在一起太累了。 　　剛才那些，都是幻覺吧。 　　秦書畫也沒有出現，什麼白雪公主也隻是童話中的產物。 　　或許我在慢慢回到現實，因為開始感到有些冷了。 　　雪漸漸小了下來。 　　“喂！你們倆別跑！” 　　“哈哈哈，你打不中我！” 　　雪地上傳來孩子們嬉戲的聲音。 　　“譚才，看球！”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我駐足看去。 　　三個小朋友趁著大雪在外邊兒打雪仗。 　　但這裡幾乎都是城市邊緣了吧，附近也沒有人家，到底是誰家小孩？ 　　定睛看清三人的模樣。方琪，譚才和……我。 　　七八歲左右的小孩兒模樣，正在雪地裡互相扔著雪球。 　　一發雪球重重砸在我的鼻梁上，所幸應該不至於流血。 　　“啊，對不起。王羽，快來道歉，你都砸到別人了。”小方琪注意到被砸中的我。 　　“對不起。” 　　過去的我向現在的我道歉。 　　…… 　　“哇，老哥好猛！”小譚才看著我每秒連扔三發雪球並精準命中小王羽拍手叫好。 　　“不公平！他是大人，我們一起上才行！”小王羽不服氣，小方琪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好啊，你們一起上吧。”我手裡早已準備好新的雪球了。 　　“黃日的好友啊，如今不得不刀劍香香真是令我痛切心非啊。”小譚才突然跳開，將一枚雪球扔過來。 　　看武俠小說之前多識點字兒吧。 　　我躲開小譚才的攻擊，卻被小方琪和小王羽的雪球砸中。 　　“哈哈，繼續繼續！”小王羽乘勝追擊。 　　“嘿！”小方琪不甘示弱。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陪三人玩了好一會兒。 　　“走吧，去我家吃飯。”小譚才提議說。 　　“好誒！”“那就打擾了。” 　　“老哥你也來吧！”小譚才對我伸出手。 　　我…… 　　在思考怎麼辦才好時，三個小朋友已經把我拽走了。 　　這裡，距離城市還有點兒距離，我記得譚才的家應該是住在…… 　　“到了！” 　　風雪中，一棟看上去很溫暖的小木屋安靜地佇立在雪地上。 　　推開門，隨小朋友們走進屋內。 　　“都來了啊，歡迎歡迎。” 　　叔叔阿姨看著孩子們很高興。 　　“打擾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對叔叔阿姨來說，現在的我是個陌生人。 　　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我這樣多少有些不禮貌。 　　我轉身準備離開。 　　“王羽，你不留下來吃飯嗎？”阿姨叫住我。 　　回過頭，小孩子們都不見了，隻剩下十七八歲的譚才和方琪，還有譚才的父母。 　　我現在也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嗎？ 　　“這麼冷的天你回家也是一個人待著，不如留下來大家一起吃。”譚才拽住我。 　　“好的。”我決定還是留下來。 　　在父母離世後，譚才經常把我喊去他家吃飯。 　　譚才的父母對我很照顧，也在我還隻是小孩兒時幫了我很多。 　　再一次圍坐在熟悉的餐桌前，眾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品嘗著久違的美味飯菜。 　　吃著吃著，眼淚就掉進碗裡了。 　　“王羽你咋了，身體不舒服？” 　　“沒事，不用管我，湯濺到眼睛裡了。” 　　用餐結束。 　　“我家裡還有事，就先走了。”方琪打了招呼後先走了。 　　我和阿姨一起把盤子和碗洗乾凈，順便打掃了廚房。 　　“王羽，要不今晚就在咱們家睡吧，還有多餘的床。” 　　“不了不了。”我笑著擺手。 　　坐在靠椅上。 　　譚才坐在另一張靠椅上嗶嗶叭叭地玩著手遊。 　　我看著壁爐裡的火堆發呆。 　　“如果……這不是夢就好了。” 　　突然變得很熱，壁爐裡的火苗往外濺射。 　　“小心！”我看向周圍，卻發現自己所處並不在剛才的木屋裡。 　　我家。 　　服下安眠藥的父母被小王羽偷偷捆住手腳，沒法兒動彈。 　　家裡能燒的東西都被他或搬到父母床邊，或堆在父母床底下。 　　多虧了父親喜歡抽煙，想找到一隻打火機很輕鬆。 　　所以現在，我又一次身處火海，看著坐在客廳地上的小王羽。 　　他也看著我。 　　“你是……我？”他看上去如釋重負，“既然是我的話，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吧。” 　　他說：“你也會這麼做的。” 　　他說：“你已經這麼做了吧。” 　　我不知道他臉上那有恃無恐的笑容究竟恃的是什麼東西，我隻知道自己應該又被卷入什麼超自然現象裡了。 　　“你就這麼走了？”看到我轉身，小王羽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兒氣餒，仿佛今天不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就絕不善罷甘休似的。 　　“不，謝謝你提醒我，我早該想到的。”我又轉回去，從腦海裡拿出穩定識塊。 　　“這是什麼？你要做什麼！”他看著我的眼神從疑惑到驚恐隻過了一瞬間。 　　“你也要殺了我？明明你也是我！”他有些歇斯底裡。 　　“我不想死！你也不想死吧！要是我死了，你肯定也沒辦法活下去！”他有點兒吵到我的耳朵。 　　“嘔……”他吐出一大口血。 　　沒想到我從小就這麼難殺。 　　消防車的警笛聲緩緩靠近。 　　…… 　　我回到了雪地。 　　那是我出發時所在之處。 　　在這裡遇見了白雪公主和秦書畫。 　　雪還是很大。 　　“聽……王羽……哪兒……”附近傳來微弱的聲音。 　　我向聲音源頭的方向走去，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聽得見嗎？王羽！你在哪兒？”空地上，傳來秦書畫的聲音。 　　明明連人影都不見，但聲音確實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我在這。”我試探性地回應她的呼喊。 　　“在哪兒？我怎麼看不見你？”聲音的主人現在正麵朝我，說話的聲音清晰了不少。 　　就像她說的那樣，我也看不見秦書畫。 　　“現在應該是與時間相關的超自然現象。”我對麵前這片或許有人的空地說。 　　“我想想。”秦書畫說完後沉默了許久，雪又一次漸漸變小了。 　　我等待回復，無事可做。 　　我蹲下，捧起一把雪，捏出一枚雪球。 　　我朝麵前的空地扔出雪球。 　　雪球砸在空氣上。 　　糊出了人臉的模樣。 　　不對，這應該是…… 　　“王羽你剛才做了什麼？：）” 　　“扔了個雪球。” 　　“：）” 　　明明看不見，我卻能感覺到雪球砸在身上的觸感。 　　一下，兩下…… 　　還不停嗎，又不是小孩子了。 　　對方就像是撒潑一樣，一股勁地朝我的方向扔雪球。 　　想躲開看不見的雪球比欺負三隻小孩要困難多了。 　　真用力啊，砸在身上像石頭一樣。 　　“你是不是偷偷包了石頭進去？” 　　“我想到了。”秦書畫的雪球攻擊突然停下，“簡單稱為時空錯位吧。” 　　好的，那麼現在我們身處在時空錯位的超自然現象裡。 　　“王羽，你剛才應該經歷了來自各個時間段的場景吧？” 　　“是的。” 　　“那麼現在應該有個場景是錯誤的，摧毀它就能脫離出來。” 　　“且不說摧毀場景的定義是什麼，首先我現在怎麼回到剛才那些場景呢？” 　　“順著來時的路走回去，我會跟著你的。” 　　某個看不見的物體，或許是秦書畫吧，一下子撞到我身上。 　　與她拉開距離後，能感受到她的手抓住了我衣服的一角。 　　“走吧。：）” 　　“好的。” 　　“所以到底有沒有包石頭？” 　　“：）” 　　…… 　　我帶著看不見的秦書畫向城市外走去，沒過多久就看到了那間木屋…… 　　錯誤的場景，肯定說的就是這兒吧。 　　木屋旁多了一間稻草屋和一間磚瓦屋。 　　“王羽，到了嗎？” 　　“嗯，原本的一間屋子變成了三間，”盡管聽上去很有既視感，但我還是這麼匯報，“一間稻草屋，一間木屋，一間磚瓦屋。” 　　“那是《三隻小豬》吧？” 　　“我也這麼覺得。”我看了看四周，也沒有什麼能夠利用的工具，“所以現在我該怎麼‘摧毀’這個場景。” 　　“吹走草屋再撞倒木屋。”秦書畫說得很輕巧，她肯定笑了，我能聽到憋笑的動靜。 　　“我應該也進不去磚瓦屋吧？”我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拆掉稻草屋和木屋。 　　“說不定能呢？” 　　我鉚足勁，準備先吹走草屋再說。 　　“不要！”三隻小孩從屋子裡鉆出來，抱住我的腰，狠狠拽住我。 　　“不要拆掉我們的房子！” 　　我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幻覺。 　　推開這些礙事的小孩兒。找書苑 www.zhaoshuyｕａn.cｏm 　　我一口氣吹倒了稻草屋，小方琪哀嚎一聲，倒在地上。 　　她的身體漸漸融化成血水模樣，滲入積雪中，染出殷紅一片。 　　我用鐵山靠撞倒了木屋，小譚才發出悲鳴，摔倒在地。 　　他的身體迅速蒸發升華，化作一陣血霧飄散在風雪中。 　　我看著孤零零的小王羽，他痛哭流涕，癱坐在雪地裡喊著另外兩人的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用力捶打我、質問我，對我而言卻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擊打，“我這麼喜歡譚才和方琪，為什麼要把他們從我身邊趕走！” 　　“……” 　　“你是壞人！你跟爸爸媽媽一樣都是壞人！我也要把你……把你！！！” 　　他的聲音隨著場景的崩壞漸漸消失。 　　這下無論是哪個我，應該都深深地恨著我吧。 　　“對不起。” 　　現在的我向過去的我道歉。 　　…… 　　場景被摧毀，我所處的世界也開始崩潰。 　　天空是被雪花砸碎的鏡麵，地麵是被凍得皸裂的皮膚。 　　雪下得很安靜，場景也安靜地消失著。 　　雪停了。 　　出來看這場雪景似乎不虧。 　　回到現實，就像是破開了一麵墻壁，走回新的世界。 　　再次睜眼時，秦書畫站在我身後，拉著我的衣角。 　　她笑起來像一朵花，至少是比雪花要暖和一些的花。 　　她手裡捏著一枚雪球。 　　“不至於吧。” 　　她說，還是想很看看，我的臉也被雪糊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