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門打開，威爾金斯緩步走出，雙眼掃視人群，藍色，灰色，橘紅色，紅色，黃色，綠色各種意義不明的光團交織在一起。 　　勉強克製住想要轉身逃離的欲望和抽出利刃防身的想法，威爾金斯挪動的步子坐到了澤瓦爾之前的位置。 　　這樣的舉動自然讓其餘人發出竊竊私語，顯然沒想到威爾金斯能滿足那麼苛刻的條件。 　　威爾金斯沒有在意，他還在思索澤瓦爾說的話。 　　“序列號Ⅳ-17，別名觀察藥劑，可以獲得看穿他人情緒色彩的能力，相信你也看到了，藍色代表冷靜無波動，灰色代表疲憊，偏向紅色則代表激動。5ml可持續四小時，之後效用遞減，最高20ml持續6小時，副作用為放大自身情緒，經測試確認主要為過強的自主防備心理，出現高度戒備人與環境並付諸行動的癥狀，持續6小時。24小時內不可連續飲用，否則可能導致飲用者精神崩潰。” 　　澤瓦爾確實隻是為了偷懶，給威爾金斯喝下藥劑後自己已經躺在了倉庫一角的舒適床鋪上。 　　“當然多喝幾次就可以逐漸控製負麵效果，甚至有時候還會發揮特殊作用，畢竟Ⅳ-17還會讓你的思維更加敏銳，更容易抓住原本被忽略的細節……” 　　後麵的話澤瓦爾還沒說完就沉沉睡去，威爾金斯看著代表澤瓦爾的光團中灰色開始有減少的趨勢，並且出現了一抹白色，那大概是代表深度睡眠時的情緒色彩。 　　不過可惜藥劑好像對自己沒有作用，威爾金斯無法看到自身情緒的顏色，隻有一片混沌。 　　警惕著大地塌陷、桌子復活、飛艇墜落等等可能性的威爾金斯目光聚焦在本傑明男爵的住宅上，即便距離遙遠，但借助觀察藥劑的效果他依舊能看到其中不斷移動的光團，看樣子這也是澤瓦爾提及的特殊效果之一。 　　二樓甚至還有一個小陽臺，那裡有一團灰色占比高於澤瓦爾的光團，應該就是本傑明男爵本人，看樣子這位男爵並沒有表麵看上去來的精神，不過讓威爾金斯意外的是在旁邊還有一團同樣完全處於混沌狀態的光團。 　　威爾金斯收回目光，混沌光團代表的會是誰呢。 　　下午的工作極為清閑，雖然達摩利也有嘗試到這邊應聘，但隻是第一個問題威爾金斯就發現他身上代表情緒的顏色從藍色變成了紅色與紫色的結合，很顯然說了謊，這也讓威爾金斯進一步了解觀察藥劑的效果。 　　可惜從澤瓦爾簡單闡述的工作內容來看如果不識字的話恐怕無法熟悉那些復雜的藥劑，很容易出現問題，威爾金斯隻能略帶遺憾的拒絕了達摩利。 　　達摩利並不氣餒，他已經成為了工廠的臨時工，隻是受限於王國的《雇工法案》，要等到幾個月後滿16歲才能簽訂正式的合同。 　　達摩利的失敗也讓伊蒂斯的少年們失去了嘗試的興趣，而威爾金斯期待的某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太陽西沉，大約四點半的時候上麵已經不剩什麼人，威爾金斯掃了一眼本傑明的住宅，那團混沌光影消失不見。 　　“懷表是外鄉人帶來的，魔女的目的應該就是懷表，她可以通過那種香味達到迷惑人心的效果，居民們的狂熱也許與此有關，出現在陽臺的混沌光影或許就是她，她與本傑明有合作的可能，我暫時還沒被發現，但因為韋斯的插手，說不定已經被注意到，我不知道韋斯的目的，但起碼他和魔女不是一夥的。” 　　桌子上的紙張寫滿了內容，就像澤瓦爾說的一樣，威爾金斯的思維因為藥劑的效果異常活躍，除開完全沒有關聯的澤瓦爾，懷表、韋斯、魔女都成為了他關注的特異點。 　　“我要怎麼做，要交出懷表麼，可那個死亡的外鄉人說明魔女並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或許會為了掩蓋消息殺人滅口，還是說找個機會將懷表丟掉……”威爾金斯沉默片刻，隨即將這個選擇劃掉。 　　如果可能的話他寧願把東西給韋斯，實在不行交給澤瓦爾也行，反正魔女一定沒有追蹤懷表的手段，不然他也無法安然的坐在這裡。 　　“現在魔女藏身暗處，我的實力又有所不足，如果一直這麼下去遲早會被發現，必須嘗試扭轉局勢，能掌握主動自然更好。”威爾金斯看著紙上的內容，思維繼續發散，尋找著破局的關鍵。 　　“那具屍體！”威爾金斯的眼睛亮了起來。“屍體是早上被發現，但懷表在我手中，魔女因為什麼都沒有得到而繼續留在伊蒂斯，她肯定檢查過屍體，所以之後也不會再關注，但我可以從屍體上得到更多信息，魔女的殺人手段，外鄉人的身份，或者與懷表相關的信息。” 　　將桌椅搬回倉庫，確認澤瓦爾依舊處於睡夢中，威爾金斯並沒有打擾，而是悄悄離開。 　　懷表依舊規律的運轉著，時針直指向五的位置，距離威爾金斯喝下觀察藥劑三小時不到。 　　…… 　　今夜的伊蒂斯比以往熱鬧，不過這樣的熱鬧也沒有持續太久，畢竟伊蒂斯並沒有什麼像樣的娛樂活動，從上個月大作坊全部被取締後伊蒂斯就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地方，就連酒商們都不想來。 　　唯一的酒吧被廢棄，正好充當停屍間，誰讓這裡離鐘塔比較近呢，三個臨時警察才懶得費什麼功夫，甚至已經在商量著明天直接扔到墓地，省得腐爛發臭。 　　約裡克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翻了個身，新來的王都警察們隻負責地上的部分，地下依舊交給他們，對前一天發生的案子也沒什麼興趣，隻是要求做正常檢查，沒有發現的話就以自殺結案。 　　威爾金斯靜靜等待著，約裡克曾經也是一個礦工，不過有很多臭毛病，打呼嚕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隻要睡著基本叫不醒。 　　震天的呼嚕聲響起，確認約裡克的情緒顏色改變，威爾金斯悄悄鉆進房間，這間廢棄酒館的鎖都已經被偷了，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留下，連拾荒者都懶得來。 　　屍體被晾在外間的吧臺上，姑且用一塊簾布蓋住全身，威爾金斯掀開裹屍布，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張嗤笑著寫滿了瘋狂的臉，腹部大灘的黑色是血液凝結的結果。 　　風衣胸口處的口袋中有一張露出半截的卡片，看樣子約裡克他們根本沒有做檢查，威爾金斯抽出卡片，卡片質地堅硬，邊緣印著精美的花紋，中間則用艾爾德拉斯的官方通訊字體印著兩行內容。 　　“莫裡尼亞公立大學歷史學院” 　　“助理教授卡瓦略·米特羅維奇” 　　王國西部最大的都市莫裡尼亞，可為什麼卡瓦略會出現在伊蒂斯，這裡已經靠近邊境。 　　屍體並沒有掙紮的痕跡，但見識過魔女手段的威爾金斯不能排除卡瓦略“被自殺”的可能性。 　　仔細檢視不放過任何細節，威爾金斯終於在卡瓦略的右臂發現了異常，那被風衣寬大的袖口蓋住的位置有一個微小的紫色烙印，如果不是借助觀察藥劑的效果，威爾金斯還真沒辦法發現。 　　沒有嘗試用手觸碰烙印，威爾金斯保持著對未知的警惕，好歹知道了卡瓦略的身份，還算是有收獲，之後有機會的話或許可以從莫裡尼亞的公立大學入手尋找線索。 　　正當卡瓦略準備把一切恢復原樣悄悄離開時，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霧氣開始在眼前彌漫。 　　是陷阱！ 　　霧氣籠罩中，穿著黑裙的魔女平靜的與威爾金斯對視，並沒有其他動作，威爾金斯同樣冷靜的等待霧氣散去，他已經猜到這是用來定位和鎖定敵人的手段，魔女或許正飛速趕來。 　　然而魔女的後手不止如此，卡瓦略手腕處的紫色烙印凸顯，這具屍體竟然從吧臺上坐起，用蒼白的右手抓住了威爾金斯的小臂。 　　威爾金斯雖驚不亂，努力嘗試掙脫，但卡瓦略力氣大的驚人，甚至在他的胳膊上留下漆黑的手印。 　　各種紛雜的念頭在腦海湧現，右臂的觸感不斷加強，威爾金斯感覺自己的胳膊都要斷了，即便是觀察藥劑加持下的冷靜狀態也瀕臨崩潰。 　　卡瓦略的胳膊仿佛金屬澆築而成，別說捶打，哪怕是用生銹小刀都留不下任何痕跡，威爾金斯不斷從身上掏出各種東西進行嘗試，其中還包括一把尚未打磨完成的粗糙黑曜石短刀。 　　終於，注意力無法集中的威爾金斯無意間從懷中掏出了某樣東西砸在卡瓦略的胳膊上。 　　華彩光芒一閃而逝，卡瓦略的右手鬆開無力垂下，手腕處烙印消失，似乎又恢復了死亡狀態，威爾金斯眼珠上翻，露出大片眼白，當重新聚焦後，竟然是一雙墨綠色的瞳孔。 　　用僵硬的動作撿起地上的懷表，這就是剛才威爾金斯砸在卡瓦略胳膊上的東西，緊接著他又使勁在空氣中嗅了嗅。“魔女的味道。” 　　陌生的聲音從威爾金斯的口中發出，帶著厚重的歷史感，還有幾分感慨。 　　“真是可惜啊，身上什麼都沒有，隻能現場製作了，讓我想一想，屍油30ml，心臟25g，血液200ml，大腦30g，源質殘渣一份，水銀10ml……” 　　“沒有水銀麼，那就用其他的替代吧。” 　　純粹的火焰在“威爾金斯”的手掌中燃燒，他還能被叫做威爾金斯麼，變成綠色的眼睛和神經質的笑聲，手上的動作熟練的不像樣，念叨著奇特配方的同時不斷從卡瓦略的屍體上挖出各種物質。 　　那雙手仿佛具備洞穿物體的能力，從卡瓦略的胸膛穿入取出心臟碎片，也隻留下一個略微凹陷的空洞。 　　將材料依次扔到憑空燃燒的火焰中，當念到源質殘渣時放入的正是那柄黑曜石小刀，緊接著火焰從原本的青色轉變成灰色。 　　見火焰轉變完成，“威爾金斯”這次將手伸入了自己身體的胃袋中，取出一部分已經消化的看不出樣子的殘渣投入火焰，殘渣迅速煉化，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威爾金斯”不為所動，看著那團殘渣最終被煉成潔白的顆粒。 　　“快了快了，馬上就好了，這偉大的奇跡，死而復生的奇跡。” 　　潔白顆粒與其他物質開始融合，火焰先是劇烈動蕩然後逐漸黯淡，直至最終熄滅。 　　此刻“威爾金斯”的手掌中有一個奇異的圓形法陣，倒三角形內又刻畫出一朵抽象的火焰形態。 　　火焰徹底熄滅的同時法陣消失，“威爾金斯”的手掌中是一灘黑色的粘稠液體包裹著的血紅色丸藥。 　　將丸藥吞入口中，並將黑色粘稠液體流入卡瓦略胸口的凹陷處，那液體順著凹陷處鉆入卡瓦略體內，黑色的脈絡從心臟位置浮現並蔓延全身。 　　“上古煉金邪術？！” 　　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霧氣與香味，穿著黑裙的優雅魔女警惕的盯著綠色眼睛的少年。 　　渾身遍布黑色脈絡的卡瓦略再度僵硬起身，不過這次不再隻是抬抬手，他直接站在了“威爾金斯”身旁。 　　“彼此彼此，我記得魔藥學裡麵關於半活化的知識都是禁忌吧。” 　　乾澀的聲音從看上去頗為年少的威爾金斯口中說出讓魔女聽的極不舒服。“這不是半活化，這是反射改造固化。” 　　“威爾金斯”輕“咦”一聲。“卡捷琳娜那個老頑固不是最討厭奧莉維爾了麼，竟然會允許固化儀式普及。” 　　魔女連連皺眉，卡捷琳娜和奧莉維爾是千年前魔女一族在迷霧森林立足的三聖之二，這樣悠久的歷史威爾金斯竟然隨口說出。 　　“人不是你殺的。”“威爾金斯”用的是陳述句。 　　“當然不是我殺的，但存在精神被引導的痕跡。”她本來確實是想利用卡瓦略的屍體做局看看能不能抓到同夥或是找到懷表的線索，沒想到竟然引出來一個精通上古煉金術的怪物。 　　沒錯，在魔女看來現在的威爾金斯才是怪物，上古煉金術早在幾百年前就被王國定為禁術，其中也包括將卡瓦略製成活屍的手段，但這與他們宣稱的復生奇跡差別太大，因此惹惱了當時的皇帝，領頭人被打成異端，整個學派因此衰變。 　　“嘿嘿，那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別來惹我就行，說不定之後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威爾金斯揮了揮手，似乎在告別魔女，卡瓦略就像是被威爾金斯操作的木偶一樣同步揮手，隻是這樣一具沒有絲毫靈動感的屍體讓魔女發自內心的厭惡。 　　“哼，找書苑 www.zhaoｓｈｕyuan.cｏm 不會有那樣的機會。” 　　看著魔女的身影消失在霧中，“威爾金斯”啞然一笑。“現在的魔女都這麼蠢麼，難道不知道活屍煉成隻能在死亡四個小時內完成麼，幸好嚇住她了，不然還真有些麻煩。” 　　內間的呼嚕聲停止，約裡克睡眼惺忪的起床準備去門外上個廁所，他記得自己做了一個非常香艷的夢，結果關鍵時刻中斷了，因此非常不爽。 　　推開木門，約裡克的動作停滯，不大的房間中，一雙綠眼的“威爾金斯”和“活屍”卡瓦略同時轉頭看了過去。 　　三人視線碰撞，約裡克本就不清醒的大腦徹底宕機，直到卡瓦略向他走去。 　　看著不斷靠近的“死人”卡瓦略，約裡克終於發出了驚恐的聲音。“鬼啊！” 　　還沒等“威爾金斯”操縱卡瓦略繼續做什麼，約裡克就昏了過去。 　　這肯定是魔女乾的，魔藥的效果他還是依靠共享活屍狀態才豁免，普通人隻會徹底沉淪，臨走還要給他找些小麻煩。 　　卡瓦略在“威爾金斯”的示意下將約裡克扛回床上，然後自己躺回吧臺重新蓋上裹屍布，幸好約裡克沒看到這麼詭異的畫麵，不然可能會直接嚇死。 　　做完一切後“威爾金斯”才有空伸出自己的左手，此刻手臂處的黑手印已經很淡。“固化法陣的效果麼，留下或許會有其他用處。” 　　走出酒吧，“威爾金斯”大略掃了一眼四周，徑直走入目不能視的黑暗中。“沒想到會因為這種巧合被喚醒，既然如此，正好做些準備，我可不想再睡個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