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回家何途 高科峰 7442 字 2024-03-16

生存是改善的,因為存在著昭於世間的善者,缺乏而存在。林貴永遠相信爺爺們的說法:命好是生下來就定了的,心懷善意,諸多行善,命便好起來了。善人總是相附的,或一同存在,或俱受毀滅,被風尚的刀戟征伐得血肉模糊。   數日的教導頗見成效,林貴很是聰明,這段日子已經認了許多的字,至於寫,確實還有難度,畢竟曾經連筆也不會用。老半仙從床下的陰暗處拽出一個沒有封頂的方木匭,拿出他兒子年幼時所學的書籍供林貴閱讀,雖然存在著不明所以,但是識得便夠了,能寫能算便常常被稱為“成功了”。至於思想,至於能力,又有誰在乎呢?哪怕是喊著重視,而其所行是完全一幅逢場作戲,不管不顧的態度,可能那種種都懷著寧濫毋缺的看法吧,這又捏造成了新的風氣。   認字,練習,閑談,娛樂,這數日皆是如此度過,安靜,恬淡,不再日夜憂愁,忐忑被溫馨摧毀,痛苦受友好同化,唯一不同的是,老半仙的出歸頻繁了,好在小少爺常在,林貴不至於孤獨地困於屋中。   今日的清晨寒而純凈,林貴的初醒自然地攜著混沌的睡眼惺鬆,推晃地向屋外走去,推開木門,殘破的綠漆門仿佛生著斑斑苔鮮,“吱呀“作響,白茫茫的霧汽肆意地湧入,向著林貴鋪麵而來,烘得雙眼溫暖舒適,是白麵淳厚的馝馞,泛著蒸饃香氣的雲霧令人半分也不得看清,躥動的身影是仙境的真仙,滿足著爺爺有所講述的故事中的所有幻想,因為那是生有仙貌的老半仙。   “醒了貴兒?去外麵洗洗臉,之後去我那屋,我給你瞧瞧個有意思的小物件。”   林貴應了一聲,沉溺在溫暖的安逸中迷糊地踱到房門前,輕輕推開,迎麵而來的是凜冽的秋風,刺骨強行撐起林貴半闔的雙眼,麵前不再溫暖,卻能看得清,身後漾溢著障目的安穩,抖了個寒顫,仍是走出去關上門了,用銅盆中冰冷的水鎮清著一切,包括簷下垂著的兩個大紅燈籠。   回到聚集著安然的房子,走進老半仙的屋子,隻見著老半仙坐在從紙塔旁抽出的椅子,手中拿著和桌子上如出一轍的小木筒,不過是很新鮮的木頭,不似桌上的木筒滄桑,彰著鮮活與盛欣,其中偏倚著十數支劍形的木簽,也是新木,嶄新的顏色好似意圖溢出水來。   “來,貴兒,”坐在桌前的老半仙將頭偏過來,笑盈盈地招乎著林貴過去,“今天不用學字了。”   “為什麼?”林貴活潑地跑過去,輕輕地點了點老半仙的食指指甲,看著老半仙握著的簽筒。   “因為今天是雙十節,咱一起上街,今天會很熱鬧的。”   “那有意思的小物件是什麼呢?”   “喏,”老半仙搖了搖乎中的木筒,傳來悶響的撞擊聲、“我來給你算一簽,你心裡來想一個最想做到的事。”   “這裡不是隻有中簽和上簽麼?”   老半仙的眼睛笑地瞇起,髭須忍耐般抖著,“那你試試,抽一卦試試,不過一定要心誠,一定要在心裡一直念叨著你最想做的事。”   林貴不明老半仙此為何欲,但仍是聽從地闔上了動人的眼眸,須臾,決然地捭起眼睛,閃爍著堅毅的眼睛注視著木簡,好似注上了全部,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從敞著大口的命運中拔出一支夙願的定軌,屏住有致的呼吸聲,定睛看著木簽,雕刻著三個字的木簽。   “上上簽!三爺爺,你看!上上簽!”林貴平靜的血液在一瞬間沸騰了,喊聲中彰顯著不加掩飾的喜悅,高高舉起這明示希望的木簽,舉在老半仙的麵前。   老半仙笑吟吟地看著激動的林貴,滿目折射出無限的慈愛,“好,好,貴兒,這簽子屬於你了,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些許時辰的愉悅襲去,林貴的麵容在笑著,林貴的心也在笑著,饑餓驅使老半仙和林貴去往灶臺,享受著珍情的白麵饅頭與一條土腥的鯉魚。燉透的鯉魚泛著融浸的豬油,沒有什麼繁雜的佐料,無非醬與鹽,加以一小滴的白酒,卻依舊殘存著腥味,而仍舊是可嘆的佳肴。   餐後過了不久,便是正經的上午,隱匿出虛影的月被暖陽抹除,陽光透過薄窗灑在地上,將半空中偷行的塵埃暴露,歡脫的小少爺和穩重的司機張伯早早前來,既使他們並沒有開車。   街上的溫暖褪陳了清晨的秋寒,地麵的塵土也懶散地浮在地上,被徜徉的行人踏實,行人儦儦的街道被店鋪與商攤包裹,溶解在吆嗬與冗長或短促的叫賣中。賣點心的,都是些尋常東西,酥米糖,醬筍片,油滋了,糖麵餅,翻好的栗子,炒香的花生,熬熟的餄餎,洗凈的梅子,掛著糖霜的山楂團,撒上椒鹽的烤白薯,用蘆柴棍撐起肚子的魚乾,用彎剁刀削成小段的甘蔗,油津津的熟香,泛著甜的蜜香,熟果仁的酥香,嬌欲滴的清香,紛亂錯綜地交織著,融合成一灘令人顛倒的霧,勾著往來的行人止住腳步,用宜廉的價錢品味著最自然的東西,讓兩個餐後沒多久的孩子又置辦了些吃食,鼓動著腮“咯咯”地咀嚼著。   許多年輕的貨郎把肩上挑著的擔子放在地上,屈身展列出新奇的貨物,若本家是木匠的,列出便多是木質的小機巧,可以活動翅膀的木雀,可以佑命鎖靈的長生鎖,指頭般長的刀槍劍戟,象征著富貴的鯉魚......若本家是石匠的,便多是用石料邊角雕刻成的栩栩如生的馬犬,或是護人安生的佛像與菩薩。若是有手藝的,用泥捏型也未嘗不可,烤得瓷實,染上漆色,也招人喜歡。倘若是本家沒手藝的,便會購置一些新奇的洋物件,紙牌,懷表,磁鐵,香粉,洋胰子和塑料珠串,這大都是體麵人才會瞧一瞧的東西,所以他擔子的另一簍,都是些實用的國產物件,哪怕不實用,可也是土生土長的,土陶燒製的碗,乾草編織的鞋帽,柳條剝下皮織成的有韌性的筐,撥浪鼓,不倒翁,用彩紙糊成的小燈籠,火柴,白蠟,用泥糊在挖空的麥桿上插著漂亮雞毛的“嘟叫叫”,令行人們眼花繚亂。這是多數人們所喜歡的,也可能不是不喜歡洋物件,也許隻是支付不起那在人們眼中高昂的東西吧,即使在諸多人眼中這些新奇的物件並不高昂,也不新奇。   “貴兒!”穿著得體,打扮俊朗的小少爺玩得興高采烈,額頭泌出的汗將頭發粘在皮膚上,燥熱輔佐著他挽起袖子,一手牽著林貴,一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小攤,“一起去那個鋪子瞧瞧!那個是賣玩具的鋪子!”   林費往嘴中投了枚梅子,右半張麵頰撐得鼓鼓的,凸起順著咀嚼上下澤動,“三爺爺和張伯伯還沒跟上呢,慢慢走好了。”說完,又往嘴裡投了枚梅子,左側的臉頰也脹起來,闔著嘴吞噬著酸甜的鏡影。   “走吧,他們這不就在後麵嘛,都趕過來了,走吧走吧,”小少年拉著林貴的手在黏稠的人流中穿梭,將腳步留在了所向的攤鋪。   “兩位少爺,”攤販見著是兩位衣冠楚楚的孩子,連忙招呼著,“有什麼看中眼兒的,就拿起來隨便端詳也無妨,要是壞了,也都算我的,不過兩位少爺放寬心,我這裡絕對沒有壞的物件,二位隨便瞧隨便試。”   小少爺蹲下身,專注地觀察著每一件貨物,毫未察覺身後佇立著的老半仙與張伯,又尋視了一圈,確實都是洋物件,但在小少爺中都是些老生常談的玩藝,站起身興致缺缺地搖搖頭,“沒什麼新花樣,貴兒,你有什麼想要的麼?”   小少爺純凈的聲音將林貴落在琳瑯滿目的思緒喚醒,林貴閃爍著晶瑩的眼睛,將一隻手擎在唇下,吐出兩枚果核,“唔?”   “我是問,你說說你想要哪個,你剛剛盯看什麼東西呢?”   “唔,”林貴輕輕地哎了咬下唇,和煦的風挑撥著青絲,“我在看黑色的那個餅。”伸出手,指向一塊臥在布上的圓形磁鐵,“我在別人手上見過這個東西,不過他那個中間有一圓洞。”   “哈,是吸鐵石,你想要麼?想要就買給你。”   “嘿,這位少爺眼光不一般,”商販眉飛色舞地講解著,“吸鐵石這玩藝不稀罕,但我這吸鐵石,能分開一模一樣,再合上嚴絲合縫,保準一點都看不出來。”   林貴隻見商販拾起布上的磁鐵一下扯成兩半,臨近對準後又鬆開手,隻聽“啪”的一聲,兩塊磁鐵吸在一起,又變回一個圓。   “喜歡麼?”小少爺看向注視得癡迷的林貴,輕輕地握了握林貴的手,“喜話的話就買給你。”   “怎麼能讓你花錢呢?”   “那......那你以後給我講講我沒見過的新奇事吧,和老半仙和我講滿清時候的故事一樣,可以吧。”   “唔。”林貴回頭看向老半仙,老半仙沒有說話,隻有髭胡掛在老半仙歡欣的麵龐上被清風撫動,隨後見著長須上下移動,那是老半仙笑著點了點頭。   “謝謝思言。”林貴轉過頭,看見小少爺期許的雙眼,逐漸變得愉悅更甚,接過麻利的商販遞來的磁石,把圖形的整體分成兩個完全相同的半圓,將其中一塊送給小少爺,“思言,這塊給你,你要收下,不然我就不要了,也不讓張伯伯拿錢了。”   “但是這樣它就不完整了。”“沒關係,隻有一半它也能吸在鐵上,如果它是完整的,那你就沒有吸鐵石了。”林貴忽閃的曼妙的雙眼注視著小少爺,每時每刻,逐字逐句,都在彰顯著誠懇。   小少爺終是收下了磁石,內心油生出某種難以言喻的觸動,這不同於學校內的玩伴,這是一份不懷勾結攀附的友誼,是好似同老半仙之間的友誼。父親與他講過曾經的故事,在他還未記事的年紀,家中是不殷實的,在父親忙著辦實業的日子裡,自己經常被托付給老半仙照看,在父親眾叛親離的日子,老半仙也借過父親許多的錢,後來父親發跡後報答,老半仙也隻納下了本金。小少爺依稀地記著,他剛記事的時候,他在老半仙家與自己家,見過同一個叔叔,小少爺也依稀地記著,他從剛會說話的時候,就向老半仙稱作爺爺。而在他再也沒見過那位叔叔後,老半仙便開始讓自己向其稱作“老半仙”了。在好久的日子後,迷茫而遲鈍的老半仙又恢復回談笑風聲的模樣了,至於那位叔叔,他問過,但是沒有人告訴他,他最後也沒能知曉那個穿著黑禮服,戴著黑禮帽的身影,餘下的,是一個模糊而溫暖的笑容,是最後浮現的印象。小少爺曾向方先生講述著老半仙的恢復如初,陷入低迷的方先生隻是乏力地笑笑,告訴他,這便是世間最為淳樸的友誼,因為不關乎他力的重新接納,是始所未料的友誼。而林貴與小少爺,沒有多久的過程,也沒有崎嶇的曲折,而這相似而不相同的友誼,叫做直觀的掛念。   接著徜徉在疲乏下的歡欣,每條街兩側的店麵,都掛著兩個大紅燈籠,藥材鋪,萬滋味,老酒館,當鋪,商會,郵遞局,電影院,妓院,賭場,禮拜堂,裁縫店,照相館,茶攤茶館,當然還有西醫院,此些本不應相見的商鋪與建築卻不合理地匯聚在一起,讓這些跨盡時間與喧鬧的產物以畸形的方式會麵,或許它們中的一方終會消散,但它們終會在不同的地方以新穎的名稱與方式再度重逢。   有零星幾個附近的農戶姍姍來遲,粗布縫合的大袋子裡都是些基本的東西,往剃頭棚邊上一放,裡麵是幾隻活雞,或是些倭瓜白菜,賣給來往的人。他們是先進的,周遭的村子,是沒有幾個會過雙十節的,許多是不理解,更多的是根本不知道的。怕是還沒有對正月十五重視,而城中卻火熱得連燈籠都售罄了;他們是落後的,城中有開糧鋪的,肉鋪子和瓜果桃李自然也缺乏不了,預備過節自然是置辦利當了,捋順著洋歷也不容易,有的農戶更是數日後才背著東西來,更何況,有臨近的鎮子,便直接賣利索了。   報童的聲音逐漸隱去,在雙十節那匱乏的物資不消多久便會一銷而空,演武的,賣藝的,玩傀儡的,耍狗熊的,得的賞錢也比平時翻了幾翻,當鋪裡掌眼的,藥材鋪裡掌櫃的,教堂裡的金色頭發的西洋傳教士,紛紛出來在街上湊熱鬧,林貴他們四個也駐足在猛敲著鑼的地方,聚滿了行人,包裹成厚厚的繭擠到前麵,是一個跛子要著狗熊。笑夠了,也玩累了,便一同在附近露天的茶攤歇息,老半仙和攤主是熟識,老攤主遠遠瞧到了這夥人,便抹了抹桌子,招呼著他們,不需老半仙提,就擺上三個碗,碗的中央睡著一顆橄欖,被滾燙的茶水沖醒,一碟炒香的花生米,這便是“老樣子”。至於不同的,便是多上了一碗棗子和一碗炒米糖,可能是因為瞧見了多出一個孩子,最終沒收這兩碟點心的錢。   照相館在這日子是比除夕的前兩日更為紅火,也有趕著馬車的,催促著行人借個方便,車上放著幾十壇美酒,往酒館和飯店運著,歇夠了,便去那唱戲的地方消遣,座下的年輕人的不多,多是些上了年歲的聽客,享受著唯美而消散的腔調,說書,算命,數來寶的,也紛紛抓住歡慶的機會,賺了一筆散錢。   午餐的時間很長,從正午吃到黃昏,隻是張伯很少交談,也不怎麼動筷,林貴,老半仙和小少爺,歡快地暢談著這半日的欣喜,而老半仙也漸漸不再開口,隻是慈詳而落寞地注視著兩個好似有說不完的話的孩子。這半日的所見,對林貴來講都太過新奇,哪怕是在廣州城的那些時日,他也無暇享受。   黃昏的陽光溫暖而慵懶,映在疏散的人群上,早已聽不見貨郎的吆嗬聲,雜耍賣藝也早早地收拾離去,路上的行人們饜足地踱著步,慢下腳步,悠然地沿著街道走著,徜徉的行人在晚霞下沐浴著紅霞,融化掉一年的辛勒勞苦。雖然多是些蓬門蓽戶,但這是整年中為數不多的可以名正言順犒賞自己的機會,何況今天也讓乞丐們好好地過了一回的年,是秋季的年。   老半仙左手牽著小少爺,右手牽著林貴,在前方悠然自得地漫步,張伯提著用紙包好的沒怎麼動的水晶肘和醬黑鴨,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麵,彰顯著三十餘歲已然中年的人群所具有的沉默寡言,沒有能知道他在思念著什麼,也許是在惦念著本應團聚的家人。傍晚則一同欣賞了電影,新鮮東西總是會起林貴的關注,待到電影完畢,林貴的內心在尋問他,還有什麼,還有什麼,世上還有什麼是在寡兒山永遠也見不到的,爺爺也一定是沒見識過的。無數的東西,世間早已出現,隻不過是許多人配不上也沒機會接觸過罷了,至於寡兒山什麼時候也能見識到這新異的東西呢?林貴也不知道,可能很快,也可能遙不可及。   幾聲轟鳴攔截了林貴的思緒,抬頭看去,是繽紛的煙花,這煙花好似要慶賀著每一位的存在,將光彩照在每一位行人臉上,兩列的店鋪掛著的大紅燈籠紛紛亮起,徹夜的通明貫穿了整條繁榮的街道,有的店家在後門亮起一盞煤氣燈,在橙紅色的光芒下前生著幾處奢迷的綠光,映在門前招呼的待侍上,這是沒有黑夜的日子,家家戶戶都會伴著孩子,去看街上幾個擦上粉的人舞著龍,一群穿著紅衣的孩子在一旁舞動著遊魚,金色的魚在龍的身下遊走著,攤鋪也更變為應景的點心,身著敝衣的孩子們歡快地吹響悶躁的泥哨,舉著畫好的糖人,聚在一起奔逐嬉戲,將每一瞬氣息都烘焙得歡喜而溫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熱鬧的談論與久違的笑聲將寂寥的靈魂填滿。   “貴兒,思言,”老半仙站在畫糖人的攤推子前麵,向不遠處觀賞舞龍的兩個孩子呼喚,長須隨著歡慶的風飄動,“來,來選個糖人吃。”   “唔?”林貴呼出歡脫的氣息,燥熱播下繁密的細汗,將一縷青絲附著在麵頰上,伸出手將那簇細發掠在耳後,“今天是過年嗎?城裡的過年?”明亮的眼眸熠熠生輝。   “不是,”小少爺在暢快下看著林貴的雙眼,清澈令他斂下陶醉的興奮與愉悅,“這是雙十節,你都問過好多次了,走吧,咱一起去買個糖人,”說完,便牽住林貴泛涼的手,一同在黑暗下的光芒奔跑,跑向如親似友的慈愛與關懷。   直至夜半分別,不切真實在牽動著林貴,這一切都太過於開拓,又太過於參差,遠遠的一切,都被萬家燈火照耀,在黑暗下驅逐著黑暗,也湮滅了常月。不知不覺走到了家,唯一處黯淡無光的門戶。老半仙將燈籠摘下,點燃內部喜紅的蠟燭,又將燈籠掛回去,恍惚間,眼前好似變成了爺爺的身影。   “今天是過年嗎?”林貴好似棖觸地立在地上,悵然地注視著前方。   “不是,今天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節日。”   沒錯,這裡還不是除夕,卻超出了那些除夕的想象。這怪異的存在縈繞在世間的每一個方向,就好比那常日的生活,已伏誅以外的甚至新年還要更多更多,是想象不到的隔閡,更是無法抹除的參差,這本是最不該存在的存在,而恰好是那最普遍的存在,存在於每一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