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將盡,氣溫一天低過一天,正卿欒書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 聽說國君這半年來,在公室領地以及收歸公室的郤氏四縣做了不少事情,但細節還搞不清楚。欒書有心去刺探一番,可兒子欒黶卻總是不上心,而是一心想把那“替國君代管”的溫地抓在手裡,自己當溫縣大夫。 自從強打精神辦完國君的婚事,欒書就徹底一病不起了,經常昏睡兩三天才能醒來,連說話都費勁。 國君也來探望了好幾次,還多次派晉國名醫前來診治,幾次把欒書從垂死的邊緣搶救回來,就這樣又撐了一個月。 這天,欒書從昏睡中勉強醒來,卻感覺精神抖擻了許多,甚至有了胃口,命令庖廚用國君賞賜的“麵粉”做些湯餅來,看著領命而去的庖廚,和憂心忡忡盯著自己的嫡長子欒黶,突然醒悟過來。 “快,快去稟報國君,不然恐怕就來不及了!” 此時的晉周,正召見休沐完畢的叔向。 “邢大夫,叫巫臣?”晉周聽到這個名字,突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叔向沒想到國君的反應這麼大。 “這巫臣,難道就是楚國的申公巫臣?寡人即位時間不長,還沒怎麼見過他。” “然,巫臣從年初就生病,前幾日我夫得到消息,應該支撐不了多久了。”叔向回答。 “寡人聽說,巫臣之子狐庸正在吳國做行人?叔向,快與寡人詳細分說。”晉周說道。 叔向不知道的事,自家國君實際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申公巫臣之所以在歷史上有名,一多半是因為他娶的老婆——夏姬! 根據後世史料的記載,夏姬恐怕是一個五千年歷史上都數一數二的紅顏禍水,由於經歷過於傳奇,號稱“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所以晉周記得很清楚! 據後世記載,夏姬是鄭穆公與少妃姚子的女兒,自幼就生得美若天仙,可是生活作風非常不檢點,沒出嫁就與兄長私通,三年之後兄長就死了。鄭國將她嫁到陳國,與夏禦叔為妻。 夏姬為夏禦叔生了兒子夏徵舒,可夏徵舒十二歲時,夏禦叔也死了。陳國國君陳靈公聽說夏姬美貌,就找上門去與夏姬私通,後來陳靈公的寵臣孔寧、儀行父也加入,甚至穿著夏姬的內衣在朝中嬉笑。 有一天,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在夏姬家中喝酒,喝醉之後開始胡言亂語,討論起夏徵舒長得像陳靈公還是孔寧、儀行父。夏徵舒聽見之後,氣得發瘋,聞言發怒,把陳靈公殺了,自立為國君。 於是楚莊王借口夏徵舒作亂,派兵滅了陳國,殺死夏徵舒,不料英雄難過美人關,也被夏姬迷倒了。 時任楚國大夫的巫臣卻勸諫楚莊王,不要貪圖美色,招來禍事。楚莊王的弟弟子反也想娶夏姬,巫臣又對子反說夏姬不祥的女人,身旁的男人都會被詛咒身亡。子反也打消了這個主意。 最後楚莊王便將這個女人賜給了喪偶的楚國貴族連尹襄老。可連尹襄老也沒享幾天艷福就戰死在邲之戰中,而他的兒子黑要連父親的遺體都不顧,就與夏姬私通,還想娶了這個美貌的繼母。 但是巫臣終於等到了機會,當時晉國提出用邲之戰中抓獲的公子縠臣和連尹襄老的屍體換回被楚國抓住的智罃,巫臣讓夏姬假托迎喪之名向楚王請求回鄭國,自己借出使齊國的機會,取道鄭國,把原本要帶給齊國的國禮,作了聘禮,帶上夏姬私奔到了晉國。 結果巫臣留在楚國的家族都被司馬子反滅族,他自己則被晉國收留,成了刑大夫。連尹襄老的兒子黑要一族,也被一並除掉了。 但叔向講述的重點不可能是這些八卦,也沒說夏姬在陳國的事,而是把巫臣叛楚歸晉當成了重點。 叔向告訴晉周,巫臣從楚國叛逃到晉國的主要原因,還是與楚國的政治鬥爭有關。夏姬隻是楚王和子反等大貴族用來打擊巫臣一族和黑要一族的借口。巫臣雖然對夏姬有私心,但是更多的是被迫逃亡,沒有為了夏姬連家族都丟掉這種事。 “那子反侵吞了巫臣一族的封地和家產之後,勢力膨脹,連楚王也起了戒心。所以,鄢陵之戰失敗後,楚王借口子反醉酒,將罪責都按在了子反身上。子反被迫自殺。” “原來如此,那子反真的是機關算盡,卻誤了自家性命。但寡人聽說,邢大夫之妻在陳國曾經嫁過一夫,名為夏禦叔?後來陳國被滅,她才被擄到楚國。” 叔向看了國君一眼,說道:“國君可能記錯了,邢大夫夫人確實曾嫁入陳國,其夫名為夏徵舒!夏徵舒殺陳靈公,自立為國君,這才引來了楚國的乾涉。” “原來如此。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晉周嘴上說的輕描淡寫的,心裡卻大吃一驚。 怎麼兒子成了丈夫了!而且從時間上看,楚國攻陳國殺夏徵舒,發生在楚莊王十六年,應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當時夏姬剛嫁給夏徵舒不久,不可能有後世記載的三十歲左右守寡與陳靈公等人私通的事情!看來後世的史書對夏姬的編排實在是太離譜了。這樣一看,夏姬今年大概也就四十出頭。 “果然,自古以來我天朝就喜歡把亡國的禍水往女人頭上潑。”晉周暗想道。 叔向繼續說道:“邢大夫為了報滅族之仇,在先君景公時,曾建議連吳製楚,並且親自帶領三十乘戰車出使吳國,教會了吳人車戰之法和晉國的戰陣。後來,邢大夫將兒子狐庸留在吳國,擔任吳國行人,負責與晉國的邦交。狐庸深得吳國上下的信任,吳人在狐庸的引導下開始主動攻打楚國,曾經讓楚軍一年之內七次出動防禦吳國的進攻,對晉國來說真是功莫大焉!” “邢大夫可有其他的兒子?”晉周問。 叔向搖搖頭:“除狐庸之外,隻有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女兒。” “刑大夫一心為國,寡人應當前去探望。不過故絳周圍設縣之事更為要緊,且待師曠、女齊前來,共同商議。”晉周說著,卻見一內侍匆匆前來,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侍中大夫來了嗎?”晉周問道,那內侍卻稟告道,是正卿的家臣突然前來,想向國君通報,正卿欒書危在旦夕! “這!”晉周與叔向對視一眼,放下手頭的事情,叫上楊乾,向欒氏之宮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