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初戰(1 / 1)

晉周春秋 涼血青年 3910 字 2024-03-16

十二月的朝陽並不暖和,武卒隊伍中有不少人在發抖。幸虧飲食有保障,衣物也足夠。飲過加了牛肉糜的熱粥之後,一千武卒在箕牧、萊犁的帶領下,列隊向營外行軍,來到兩軍之間約定的地點。   良夫臉上表情頗為興奮,可黑眼圈也很明顯。原來,昨天得知要為國君報仇,良夫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   楊乾則捧著行刑用的斧鉞,站在一輛戎車上,周圍甲士環繞,扮演著督戰隊的角色。訓練的三個月的新兵第一次實戰,能否穩住陣腳誰也不知道,有必要加上這一道保險。   “恩威並施是也!”楊乾搖頭晃腦地念叨著。他離戰陣有一段距離,身邊圍繞著老於戰陣的甲士,一旦情況不妙肯定會被簇擁著逃回大營去,自是不必擔心。   而在楊乾身後,就在營門之外,則是身為國君的晉周與正卿韓厥並排,晉周騎馬,韓厥乘車。晉周聲稱,馬匹調轉方向更加靈活,比戰車安全,韓厥也沒辦法,隻得由他。但堅持不能離營壘太遠,生怕出半點意外。   對麵的一千楚軍也已經列陣完畢,十輛戎車擺在步卒之前。晉軍武卒這邊,卻把戰車放在步卒方陣的兩側,保護步卒的側翼。   晉周本想盡快把騎兵培養起來,奈何騎術要從頭開始訓練,實在是不容易練成,此時根本派不上用場,最多時作為侯奄到遠處偵查敵軍動向。   一千武卒排成了五排,各個身著重甲,第一排舉著長矛和盾牌,第二排則拿著戟,既有矛尖又有戈頭,方便向下揮動擊殺被第一排同袍頂住的敵人。公室的銅作坊不缺原料,工匠也還夠用,為這一千人打造新兵器問題不大。   除了戈矛之外,後排的武卒身上還背著射程接近百步的勁弩,以及馴熟的強弓。晉周發現弩終究替代不了弓,就乾脆混編了。遠遠看過去,雖然隻是小小的一個長方形,但是行列整齊,秩序井然,士卒們個個站的筆直,像是一支精兵。   沒人能看得出來,行列中有的人緊張得口乾舌燥,一個勁地舔嘴唇,比如醜。   “真羨慕那個愚笨的良夫,不知道害怕!”醜心想。   也有人的身體在微微發顫,一部分是因為寒冷,另一部分是因為恐懼。   霍突站在隊列之間,盯著臨時擔任千人將的箕牧以及他身邊的將旗,害怕錯過任何一個將令。   對麵楚軍陣中的子卒望著晉軍,嗤笑著說了一句:“晉國公行不堪用,晉君果然不過一孺子而已!”   原來,晉軍的使者前來接洽時,透露晉軍將以公行出戰,子卒當時雖然不動聲色,內心卻一陣狂喜。作為老於行伍的宿將,子卒很清楚,晉國公行的戰鬥力與各大卿族的族兵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今日見晉軍連戰車都沒幾輛,像是要純粹以步兵迎戰,簡直可笑。   不過子卒還是顧及了基本的貴族禮儀,見對方國君在陣中,上前行了君臣之禮。   回到陣中,子卒卻對左右說:“汝等看見沒有,戎車三甲士、七十二徒卒,再配以一輜車和二十五徒役,此為一乘。千人之戰,則為十戎車,輜車無法沖陣,吾便讓徒役也跟在徒卒之後。可晉人卻隻有徒卒,戰車一共才幾輛,分布在徒卒兩側。這公行連陣法都不會,雖然徒卒著甲者多,又如何與戎車對沖?談何戰勝?我今日,或許可擒此孺子!”   習慣了舊戰法的子卒,想象不到步兵方陣是如何作戰的。他迫不及待地舉起令旗,準備用十輛戰車一舉將晉軍方陣沖跨,再追亡逐北,徹底扳回一局!   地麵開始震動,隆隆的車輪聲響起。是楚軍的戰車開始行動了。   子卒的將旗還在步卒陣中,他並沒有親自帶領戰車沖陣。不知是因為車右受傷的緣故,還是覺得勝券在握,不必親自出戰。   十輛駟馬戰車,數量雖然不多,但是全速沖擊的氣勢也不可小覷。   晉軍陣中,箕牧的將旗紋絲不動,好像根本沒看見楚軍的戰車一般。麵對戰車的沖擊保持陣列整齊不動,是武卒訓練的常規科目,在訓練中沉不住氣的武卒,即使沒有掉腦袋,也早就被鞭子打出了肌肉記憶,就算站在陣中腿肚子轉筋,甚至尿了褲子,腳底下也像生了根一樣。   也有個別人,比如醜,平時裝得無所畏懼,到了真實的戰場上卻有點失了方寸。但身後戰馬的嘶鳴告訴他們,這時候敢後退一步,就是腦袋落地的問題了。再加上周圍的同袍紋絲不動,也給了他們一些勇氣。   還有些武卒,比如良夫,完全被初戰的興奮控製住了,覺得眼前的景象與訓練也沒什麼不同,幾乎沒有感受到任何恐懼。   況且國君還在身後,與他們同衣同食的國君!   隨著楚軍戰車的全速前進,子卒想象中晉軍崩潰逃竄的場麵並沒有出現。   “斜矛!”戰車逐漸接近武卒的陣列,箕牧的將旗也打出了旗語。各兩司馬、伍長連忙大聲提醒士卒。第一排武卒單膝跪地,將長矛尾部的青銅鐏斜插入土中,一隻手立起了盾將矛架在上麵,膝蓋也壓在矛桿上。後麵的武卒也是一樣,將長戟從前排同袍的縫隙間伸出。一時間,武卒的方陣成了一隻長滿了刺的刺蝟。   再後排的武卒則舉起早已上好弦的弩,或拉開手中的強弓,隨著一聲令下,將箭支齊齊向沖來的戰車射去。   楚軍戰車也已經射出了零散的幾隻箭矢,與數百名武卒的一次齊射比起來,簡直連毛毛雨都算不上。三四輛沖在前麵的戰車成了弩箭集中射擊的目標,幾匹可憐的戰馬前胸和頭上插滿了弩矢,當場倒斃在地。它們拉動的戰車失去平衡,有的翻倒在地上,車上的甲士不是摔死就是重傷;有的則被剩餘的戰馬拖著,漸漸慢了下來。其餘戰車的命運也沒好到哪去,隻剩下個別完好無損的。   殘餘的戎車沖到長矛林立的軍陣麵前,戰馬恐懼矛戟,不肯前行,在原地嘶鳴。車上的甲士隻得調轉方向,有的甲士被武卒趁機射殺。晉軍戰車見狀,憑借著數量優勢上前與其纏鬥起來。   箕牧的將旗再次揮動,這次是讓武卒前進的信號。   前兩排的武卒站立起來,簡單地整隊之後,單臂夾住矛、戟的長桿,另一隻手舉起盾牌,將武器的一頭架在盾牌側麵的缺口上,隨著整齊的鼓聲齊步前進。   霍突站在自己什的一側,觀察士卒的行列是否整齊,不時出言嗬斥,命令他們保持步調一致。每走幾十步,屯長或百將就會命令行列停下整隊,以免脫節。   楚軍徒卒失去戰車的引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的跟著戰車亂跑,有的楞在原地眼看著晉軍越走越近,時不時停下來把隊伍排列整齊,好像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肌肉記憶、軍法帶來的恐懼和優厚待遇帶來的激勵混合起來,造就了晉軍略顯麻木的軍陣,在楚軍眼裡卻成了一種恐怖的景象。   部分還保持著鎮定的楚軍弓手射出的箭,大部分被盾牌擋住,並不能阻止晉軍靠近。已經有士卒轉身逃回子卒身邊,被親兵當場格殺。   殘餘的戰車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士兵也開始動搖,難道這次的結局會更加難堪?子卒咬著牙,親自擂響了安裝在戎車上的戰鼓。   “夫戰,勇氣也!”子卒大聲命令士卒,迎上前去,與晉軍短兵相接。可楚軍的散亂徒卒與晉軍的整齊行列比起來,卻顯得漏洞百出,楚軍手裡的戈也比晉軍的矛、戟短一些,而且隻能上下揮動,無法向前突刺。長期披掛三屬之甲訓練出的體能,也不是楚軍能比的。晉軍明顯占據了上風。隨著前排同袍紛紛倒下,楚軍士卒終於徹底失去勇氣,向大營方向潰逃。   眼看著此陣已敗,子卒仰天長嘆,扔掉鼓槌,命令車禦回營。子卒這一逃,楚軍士卒更加混亂,而晉軍則看準時機,不再以軍陣前進,而是以散兵追擊起來。一時間楚軍要麼後背被長戟刺中倒在地上,要麼被晉軍抓獲。晉軍的戰車也已經解決了楚軍戰車,加入打掃戰場的行列中來。   一切歸於平靜,隻剩下武卒的歡呼聲響徹戰場。   韓厥則對國君行禮,說道:“下臣今日方知公行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