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鏡州城(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5005 字 2024-03-16

鏡州城以西數裡,一條大溪蜿蜒盤亙於大地之上,水幽深未知幾許而又多有青萍漂浮其上,靜水似若琉璃,故名作“璃水”。   璃水於鏡州城一段,有數道支流從城中穿過,又於城南數裡之處匯入那主流之內。   眼下時刻,城中一座小溪上的石拱橋橋頭旁,背靠著溪流的街道邊,柳月亭和金燕二人已經在這裡站了有大半個時辰。   二人的麵前,地麵上平鋪開了一張油紙,上麵鋪放著一層蘑菇,正擺出一副有模有樣的攤販架勢,然而過往的人流裡,雖也偶有人上前來查看,不過慷慨解囊的人卻是寥寥。   “月亭,你在這裡有沒有認識的熟人呀,”時下,大概也是眼看時辰有些遲了,金燕眉頭微微蹙起,轉頭向著柳月亭道,“也許這些蘑菇我們可以委托別人幫我們賣掉啊,分給他幾成利潤就行了吧?”   柳月亭聞言一怔,道:“師姐,剛才你不是說這個橋頭是上佳位置嗎?我看這裡人也挺多的,也許我們再堅持一會兒,說不定就可以賣完了啊。”   金燕一臉愁色著轉頭回去,她剛才正想起柳月亭在進入天墨門之前,曾經在這一帶生活過幾年。而眼下,興許是天墨山鬆菇這種食材有些過於陽春白雪,且價格也不是那麼平易近人,一般的路人要麼路不識珠,要麼便是未攜夠銀兩。倘若在這城內有熟識之人幫忙售賣,定然能方便不少。   “我們沒有這麼多時間啊,天黑前就要回到天墨山上去。”她說道,“我看這蘑菇很多人也不識得,剛才還有兩個人過來問會不會是毒蘑菇……我們就是賣一天也賣不完啊。”   想到她剛才差點給那二位同樣“眼拙”的路人氣個半死,柳月亭不禁莞爾。但又一想,也有幾分道理。這蘑菇尋常人家少有識得,自己本想便宜處理,但她又堅決不肯降低價格,還說道著什麼“這已經是底價了”、“夠便宜的了”、“生意人可以吃虧,但不能血虧”雲雲……   柳月亭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就成了“生意人”,不過經金燕這麼一提,他剛才倒也真想起了一位住在這城中的“熟人”,隻是一時之間,實在有些不太情願以現在的這副模樣去拜訪人。   “怎麼樣啊?”金燕此刻站在了一旁,正自眼波盈盈地望來,口中又推波助瀾地道,“你看若是有人幫忙的話,我們也就可以早點回去了啊?”   柳月亭無奈嘆氣一聲,道:“那好吧。其實我剛才想起,以前好像是有認識這城裡的一位長輩,也許我們能過去那裡看一看也說不定。”   “月亭,你這位熟人是什麼人?”   些許時分後,二人過了石拱橋,正在往鏡州城更內裡的地段走去。走了一會兒後,金燕突然側過頭來,問道。   柳月亭淡淡笑道:“其實也不算什麼熟人,”說著,神情有些蕭索起來,“是以前我娘還在世的時候,在這城裡認識的一位故交……”   金燕想了一想,道:“那我們這樣去委托她,會不會不太合適?”   柳月亭道:“應該不會,因為她們本來就是經營客棧的。”   金燕接著又問,之後便從柳月亭的口中又得知他娘的這位舊交姓陳,柳月亭管她叫做姨娘。此外,更得知他這位姨娘就是這鏡州城中最大的客棧--“杏淮人家”的老板娘。   一時愈發興奮著了。   當下師姐弟二人繼續走在街巷中,柳月亭又背負起了籮筐,不過此刻旁邊始終有一個不時就歡聲雀躍的女子,一路行來時時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這讓原本希望低調行事的他,也隻得強自硬著了頭皮朝前走著。   過了小溪之後,二人往東穿行了幾條街巷,又轉過了數道街角後,一座臨溪的巨大酒樓便出現在眼前。   隻見這樓苑位於城中兩條溪流的交匯處,綠林成蔭的溪岸間,雕梁畫棟,簷角飛立,麵向著溪水的氣派大門上寫著“鏡花樓”三個字。   “咦?”   金燕原本一臉笑意著走到了酒樓前,抬頭看到那塊招牌,口中驚噫了一聲,隨即向著柳月亭道:“這裡怎麼是叫‘鏡花樓’啊?”   柳月亭一時間也愕然不已,臉上陰晴不定,言道:“我也好久沒有來了,不過在以前,這裡就是‘杏淮人家’啊?”   金燕凝眉思索一番,向柳月亭笑道:“不管那麼多了,我們先進去看看吧!”說著便過來拉人。   柳月亭剛跨進門來,不知怎的,驀然感覺到酒樓中若有一陣涼意。他不禁回頭往門外望去,但此刻外麵又依然是剛才那有著晴朗陽光的好天氣,一時有些疑惑之色爬上眉梢。   二人在靠內院的位置上坐下來,金燕點了兩壺茶。不一會兒,一位店小二打扮的人便端著一個大盤子走了過來。   “請問這位小二哥,”稍後,柳月亭待那店小二將杯具放在桌上,開口問道,“你們這裡以前可原本是叫做‘杏淮人家’?”   那店小二聞言怔了一下,然後笑道:“啊,這位客官,非常抱歉了。我來這酒樓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呢。”言罷時,又是躬身又是賠笑,致歉了一番後方才去了。   柳月亭和金燕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些許訝異。   二人在大堂靠裡麵的廊形區域內,麵對麵坐著。此刻雖然客人們大多是就座在進門處的寬闊廳堂內,不過在中間的一道巨大樓梯之後,往內裡而去、緊靠著庭院走廊的狹窄後堂中,也坐了數桌。隻不過大概是遠離了門外的陽光、後苑中又多繁茂幽樹的緣故,那些靠裡的位置正顯得有些光線不足。   眼看這酒樓雖然整體結構多未改變,不過這桌椅壇盆、還有墻上的字帛畫幅卻是全都撤換過了。柳月亭四處觀望之下,不禁在想著這裡是不是換了新的東家。   “月亭,”不知過了多久,金燕口中小聲叫道一聲,正收回方才越過了柳月亭、望向他身後方向的目光,輕聲續道,“從剛才你問了那小二開始,那邊那個人好像就一直在看你。”   柳月亭聞言一怔,回頭往身後看去,見那更往裡的後堂中雖然也稀稀疏疏的坐了幾桌,不過一時也並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不禁又回過頭來,問了一聲:“誰啊?”   “那個戴著鬥笠的人,”金燕向柳月亭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接著又小聲說道,“你不要去看他啊。”   柳月亭眉間一皺,還是又不禁回頭往後麵看了看,隨後果然就看到,那在他身後隔了五六張桌子的地方,一個戴著灰黑色鬥笠的人坐在角落處,正在自斟自飲著。壓低的簷子邊緣擋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隻有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凜然氣息讓人感受到。而這感覺一生,再往那後麵狹窄後堂中坐著的幾桌人看去,竟隱隱也有所生出異樣的感受,而那後堂盡頭的一道轉角外,又更似還有某些別的客人落座。   此時回過頭來,柳月亭向著金燕出言問詢,也壓低著聲音。   金燕道:“不知道,不過這裡好像有些不對勁。總之,再坐一會兒我們就走吧!”   柳月亭又不由往酒樓的門外望去,恍惚有覺,此刻那外麵依舊明媚的陽光中,街上來往的人流似也仿佛變得有些渺小而遙遠了起來。心下不禁開始後悔起,剛才怎麼沒和師姐坐在外麵的廳堂裡--   “兩位客官,需要續茶嗎?”   恍惚中未知幾時,一位店小二路過二人的桌旁,看著二人手中的茶杯,口中問聲道。   “不用了。”   金燕抬頭應道了一聲,隨後又往那鬥笠男子那邊看了看,向那店小二低聲道:“小二哥,你可知道那邊的那個人是誰嗎?”   聞言,那店小二轉頭望一眼,隨即便仿佛明白她所指之人。跟著,他又回過頭來,向著二人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金燕穿著的衣物上多看了兩眼,方才壓低了聲音道:“我看二位是天墨弟子吧。不過,你們可要多注意了,”說著,他又回頭一望,續道,“最好不要和那些人有所往來。”   那店小二言罷便即轉身行去,柳月亭看他好像比剛才的那位小二見識多些,而自己此刻心裡又正自疑惑難解,遂不禁著又提高了些許嗓音,追問了一聲道:“這位小二哥,請問你是否知道以前這裡的一家叫做‘杏淮人家’的客棧呢?”   那店小二聞言也是一怔,接著便道:“嗯,這個名字我好像有所耳聞,不過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鏡州城內的大小客棧酒樓本就繁多,客官還請見諒!”   “好吧,那沒事。”柳月亭這邊依舊是無奈一聲,笑了笑,擺擺手說道。再抬頭,那店小二已然行去了。   就當他正自彷徨無計之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了過來:“你在找‘杏淮樓’?”   柳月亭和金燕二人雙雙一怔,齊往後麵看去,此時那鬥笠男子正放下手中酒杯,微微抬起了一點鬥笠邊簷,隨即便似有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向這邊射來。   看來這道言語聲便是出自於他的口中了。   柳月亭回過頭來和金燕對望了一下,當下隻得轉身而起,向著那男子,拱手道:“這位前輩,我們隻是在找這‘杏淮人家’……”   “在我等酒客之輩口中,”鬥笠男子截斷了柳月亭的話,自顧自地道,“那便就是‘杏淮樓’了。”   緊接著,他又看向過來,問道:“卻又不知你打聽這‘杏淮樓’有何緣故?”   柳月亭怔了怔,已然明白那人應是知曉著此間事由,當即遂應道:“那家‘杏淮樓’原是在下的一位長輩所營,但我記得以前明明就是在這裡……”   “南十四街九巷,”那男子此刻又淡淡截道一聲,“也許你該去那裡找一找。”   柳月亭又是一怔,反應過來時又一拱手道:“多謝這位前輩告知!”   那男子未作回應,後麵也未再言語,隻是又自顧自地斟飲起來。   師姐弟這邊,既已有了線索,眼下找人之事為要,二人遂也不再多作停留,收拾隨身之物,出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