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參合峰(1 / 1)

蒼墨劍華錄 鐫刻晨霜 5988 字 2024-03-16

清晨。   “月亭,快點起來了!”   睡夢之中,柳月亭突然被耳邊的一道十分大聲的聲音驚醒了過來。   “師姐,現在是什麼時辰啊?”認出眼前之人,柳月亭揉一下額頭,有些迷糊著道。   “已經是辰時了!”金燕責備的聲音道,“你還不趕快到參合峰來!”   柳月亭聞言稍怔,道:“太師叔不是叫我巳時前去嗎,這還沒到點呢。”   金燕大聲嗔道:“可是大家都已經到了啊!”   柳月亭又一怔:“什麼大家?”   “就是我們找來幫你的,”金燕愈發焦急著了,“大家都已經到了參合峰上了。總之你現在趕緊起來,和我一起過去!”   柳月亭稍微轉動思維,這才明白過來了一點,看來是師姐一早就同了師兄們,去了參合峰上,現在又折回來叫自己。而自己這邊,昨晚後半夜露重時,方才從那建溪鎮回到蘊秀峰來,大概是因為淩晨奔波的關係,早上不覺間就睡過了頭。   “月亭,你昨天到哪裡去了?”   “現在又怎麼會在蘊秀峰呢?”   當下二人齊往參合峰而去,一路上,金燕不禁連串問道。   柳月亭一想,道:“我昨天先去了玄清峰,沒有找到師父,然後就下山,去了建溪鎮。後夜冷醒,就又回來了。”   “哎呀!”金燕一聲嘆惋道,“我們昨晚見你很晚都還沒回來,都以為師父留你在玄清峰上了。”她接著又嘆,“哎!我和大師兄他們,剛才本來都到參合峰上了,後來師父也到了,才知道你昨晚沒在玄清峰上,這才又回來找你……”   柳月亭就驚道:“什麼,師父他也已經到了嗎?”   金燕沒好氣著啐道一聲:“對呀!”   想到金燕口中的那般情景,這下柳月亭也不禁有些焦急起來,腳下步子也更緊了。   天墨六峰之一的參合峰為是一座雙子峰,分為主峰和側峰,雙峰之間通過數道短索道相連。其中,主峰上多屋宇院落、普通弟子住舍,側峰上則主要是大殿所在,也是峰上兩位長老的清修之地。   師姐弟二人當下先是途徑了天都峰廣場,從左前崖邊的索道來到了參合峰主峰,然後通過索道繼續往側峰而去。   此時此刻,前方但見青峰懷抱一座宏偉殿堂,隱於山林與雲嵐中,看上去有幾分縹緲之感。不覺之間,柳月亭停了腳步,抬頭而望時,眼中仿佛滿溢著憂思。   “怎麼了?”   前麵金燕頓足回望,眉間微皺,口中輕道。   柳月亭搖頭不語著,但隨後還是嘆了口氣,道:“師姐,我……”   “你別多想了,”金燕知他所慮,見他欲言又止,當即又笑言道,“我們快走吧,大家都等著呢!”   柳月亭舒了口氣,點點頭應承了一聲,方才又繼續行去。   雙子峰相去不遠,二人走過索道,就到了側峰之上,然後再沿著一條青石板路,穿過一段林子,就到達了方才所望見的那座殿宇前,於近處仰望之時,又更顯一派莊嚴氣象。   來到了這裡,二人均是一頓。   金燕有些神秘兮兮地回過了頭來,莞爾一笑。   柳月亭一時還有所皺眉,不解其意。不過,待稍後乍一進得那大殿中去,當即便不禁倏然咋舌,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這座平時有些陰暗的大殿,此刻大開了四周所有的門窗,昏暗為之一散。   殿堂之內,一眼望去,兩邊滿滿都站了人,除了當事的蘊秀峰和參合峰外,天都峰、落仞峰以及籠月峰的弟子也都大多在此。其中,嶽雨璿、陸鳴軒等幾個他最近方才結識的“老熟人”,以及那平時人影都見不到的三師兄周斛,也都是盡皆在場。   人群間原本有一陣小聲的言語聲,看到有人進來,眾人間遂安靜了,一起朝向大門這邊望來。   金燕與柳月亭同行,二人從兩排人群的中間,走到了大殿深處。那裡,眾弟子的最前方,高出一個臺階的空曠地麵上,六張椅子一字排開:其中,最右側位置上,天都峰代門主秦元轍正單手負立;旁邊坐著的是一身青衣的老門主清機道人。   另一邊,最左側位置上坐著一個端莊優雅的女子,為是籠月峰門主莘瑤;她旁邊的是此刻臉上徑自神情輕鬆、頗顯得有幾分不羈於物的落仞峰門主韓東滄。   最後,居中的兩個位置上,參合峰門主清殊道人正閉目坐於右首位置;而那左首位置上,此刻則正坐著一個若有所思著、眉間微鎖幾分英武之氣的男子,自然便是當今的天墨掌門以及蘊秀峰門主,袁迎舟。   “師父,我們來了!”   師姐弟二人越出人群兩步來,金燕向著袁迎舟行禮道一聲。   “嗯,好。”聞言時,袁迎舟向著二人點了點頭,口中淡淡而道。   柳月亭心頭一緊,也垂首一聲:“師父……”   “好。”袁迎舟口中又道,然後向著柳月亭這邊看來,道,“月亭,你們先退下去吧。”   “是。”柳月亭垂首應承,轉身同金燕一起回了後麵的蘊秀峰弟子間。   “師叔,”之後,袁迎舟口中一聲,微微轉頭了,向著旁邊的清殊道人道,“月亭他已經過來了。”   “那就好。”言語間,清殊道人睜開了雙目來,向柳月亭看來一眼,隨後站起,朝著人群中的參合峰弟子看去,道,“萬於,你出來吧!”   “是。”   參合峰弟子間有人應了一聲,然後一人走上前來。柳月亭循聲望去,見正是那昨日到蘊秀峰上來的盧萬於,一怔之下,也自覺走出了幾步上前。   他二人這邊各自走出人群,那邊清殊道人的目光掃過來一眼,然後環顧前方一周,清朗的聲音傳開:“各位天墨弟子,今天原本隻是處理我們這參合峰門內之事,沒想把大家都請過來。但大家既然都來了,那也就罷了,你們也可以順便再學一學我們這天墨門規!”   清殊道人的話語回蕩在大殿之內,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每個人聽來都十分清楚,仿佛就在耳旁一般。   “我們天墨門中,向來嚴禁弟子間私下爭執打鬥!”清殊道人繼續道,說到這裡,他往站在人群之前的二人看去,又續道,“今日大家既來,想必也都知道了,如今我參合峰門下弟子盧萬於和蘊秀峰弟子柳月亭,二人違反門規,私下爭鬥,幾乎釀出禍端。身為參合峰門主,我自是不能不管。”   這時的大殿之內,眾弟子間有一陣小聲的議論聲起,不時有人交頭接耳。袁迎舟擺擺手,示意眾人肅靜,隨後咳了咳清清嗓子,向著清殊道人道:“師叔,此間事由,我已了解。月亭和萬於二人,原本隻是互相切磋武藝而已,此事原不必驚動師叔出麵。”   “切磋武藝嗎?”清殊道人此刻的口中,冷冷的反問聲道,“隻怕未必吧!”   袁迎舟道:“師叔,你有所不知,我蘊秀峰門下,弟子們中間原本就偶有切磋,以此交流修煉心得。此事實屬尋常,我相信此次月亭他和萬於比試劍法,也定然是未抱惡意。”   清殊道人眼中一絲光芒閃過,道:“我看你是未曾親眼所見,倘若我當時晚到得一步,”說著,他的目光掃過人群前方那兩個大氣都不敢喘的人,沉聲而道,“隻怕這二人間,便會有人重傷斃命!”   柳月亭原本一直都低垂著頭,聽到清殊道人言及至此,不覺間已然攥緊了手。他見師父袁迎舟此刻為自己說話,心知他方才或許是從師姐他們那裡聽來了一些事情經由,但此事如何,隻有自己最為清楚,也最能說明白。當下不願枉費師父的一片關懷之心,遂就不禁深吸口氣,抬起了頭來,朝向袁迎舟道:“師父,弟子有話稟報。”   清殊道人一雙冷目向他看去,口中冷哼一聲,截道:“哼!你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說!”   隨即時,他一看向盧萬於,向殿上弟子們道:“眾位弟子,我現在要說我們參合峰弟子盧萬於的事情,但這也是你們要引以為戒的教訓。”   說著,他目視一周:“大家都知道,我天墨門‘金象劍道’、或是說‘兩儀劍法’,講求靈活運招,攻守不疏,而我門‘四象劍道’卻基本都是固定招數,威勢有餘而變化不足。但也由此,須得在禦敵之中更加謹慎化用才是,倘若已然明知了出手時機於己不利,卻還要強行施為,那則純屬是新手和弱者行徑。”   說到這裡,他向柳月亭二人這邊看來一眼:“現如今,盧萬於輕率而動,被人破招擊傷自然是他的教訓,但你們之中,像他這般草率者也是大有所在。想江湖中臨陣禦敵,往往一個破綻便是生死之別,將來你們行遊江湖,那世間邪魔之輩可斷不會給你們學習的機會,故當牢記於此,爾等可知?”   “多謝太師叔教誨,我等自當謹記!”   當下清殊道人一番訓言罷了,大殿之內眾口同聲。他向眾弟子點了點頭,隨後方才又看向了柳月亭,道:“好了,柳月亭,你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說?”   聞言時,柳月亭不禁抬頭朝向袁迎舟望了望,見他也正看過來,微微點頭目許。遂又低下頭來,吸了口氣,然後拱手而道:“回太師叔,多謝太師叔的教誨!隻是,昨日我與盧師兄的確隻是私下切磋劍法,絕無爭鬥之意……”   “哼!”   清殊道人口中怒哼了一聲,冷冷道:“那當時,盧萬於明明已然受製於你,而你卻又是為何,寧願拚得玉石俱焚也要再出劍傷人?”   柳月亭一怔,隨即想起這也是師姐金燕昨日口中言及的擔憂之處,就道:“回太師叔,弟子那一劍並不是想要再傷害盧師兄,而是弟子先前曾見師姐一招‘烈火裁決’之下容留於人,當時隻是一時興起想要效法,以此點到為止而已。”   眾人一怔。   天墨門火象劍招“烈火裁決”,自從經由上任掌門清胤真人改換招式,一直都有不枉殺生、容人改善之意。這事也許修習另外劍道的弟子會有所不知,但修習火象劍道的弟子、以及以清殊道人身為天墨長老之輩,心中自當是知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於是乎,聞聽柳月亭當下這番說道,一旁的袁迎舟也不覺點頭展顏,隨即也向著清殊道人道:“師叔,看來月亭他也是有心念我正道之義,並無傷人之心啊。”   從方才柳月亭的口中道出那“烈火裁決”說法,清殊道人麵上神色間莫名一凝。須臾,忽而是又向著了柳月亭,沉聲而道:“當時盧萬於劍下的一招‘共鳴劍氣’已然發動,這麼說來你是拚著了自己的命也要‘點到為止’嗎?還是說你是真的如此愚蠢呢?”   聞言,柳月亭麵色悻然,語氣古怪道:“回太師叔,那道地上劍氣,我當時是沒有留意到……”   此言一出,眾弟子間不禁便有人笑了出來。   “你沒有留意!”清殊道人忽然勃然而怒,口中厲聲喝道,“你不知道你的不留意也可以害死人嗎?”   震怒的聲音在大殿上回蕩起,眾弟子無不是心中一凜。袁迎舟等幾位門主眼見清殊道人此時倏然變色,一時間也紛紛側目。   “師叔?”   袁迎舟站起身來,朝向清殊道人,口中緩緩叫道一聲,眉間愈發緊了。   “哼!”清殊道人拂袖一聲冷哼,回身負手背立,未再言語。他今日原本隻是要以盧萬於為例,提點門人,另外則是聽了宋詣的密報,想要查清二人相鬥的隱情。但這時刻,昨日所見柳月亭那兇狠劍法,目前看來似乎也隻是魯莽冒失之舉。   此外,再一聽到柳月亭口中的這一番關乎“無心”之言,一時仿佛牽動起心中回憶,不禁著心緒湧動,遂也就不想再如何深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