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合峰主峰,後山林。 夜空中沒有月亮的蹤影,林子中顯得有些朦朧。 參合峰門下弟子宋詣獨自行於林間山道,四下裡靜夜無聲,偶爾隻聞他自己腳下踩上地麵枯枝,發出一兩聲清脆聲響。 在剛才,他從其他弟子的轉告,得知師父清殊道人要自己去“觀星臺”上找他的消息。眼下,他正一邊循路而去,一邊暗自心生揣測,想自己白日裡,遵言去找尋那其他峰脈上的各位門主師叔,當時還不見師父有何吩咐,卻不知現下還會有何交代。 行走之中,他忽而抬頭朝天上望去,心頭暗自訝異,沒想在這無雲的夜裡,雖不見那皎白明月,不過滿天的星辰,卻也仿佛從未有如這般熠熠生輝。 出得林子,麵前一座露石的山峰,沿著一條石砌的階梯往上,不多時便到達石峰頂上的“觀星臺”。 就在此刻,那前方的臺地邊緣,一位灰袍老者正自背朝這邊,憑欄而立,目眺遠方。 “師父,弟子過來了,”宋詣行至近前,朝向那老者行揖道,“不知師父喚弟子前來,是為何事?” 聞聲,清殊道人回過身來,望著麵前這個如今的參合峰門下最傑出的弟子,道:“便也是所為那明日之事。” 宋詣頓了一頓,道:“師父可是還有什麼吩咐,要弟子向諸位師叔傳達?” “不,”清殊道人道,“我要你明日也去一趟那鏡州城,去參加那場比武奪劍。” 宋詣不覺有些訝然,道:“可是,師父既已吩咐了三位師叔前往,就恐憑弟子這綿薄之力,純是多餘的了。” “這不然,”清殊道人口中淡淡道了聲,回身昂首望天,“近日我夜觀天象,東方星象中暗藏異數,赤星進犯心宿,恐有‘熒惑守心’之象。此本是為數百年未遇之兇象,而最近那鏡州城中正也是龍蛇混雜、暗流匯聚,恐應此兆,正需仔細行事,以策萬全。” 宋詣麵色一凝,對於這“熒惑守心”天象,他雖了解不多,不過也知是那預示兇險的征兆。眼下既聽聞恩師如此道來,自是凜然遵承。 “你要切記,”臨行,清殊道人又沉聲而道,“明日之事,那‘天權劍’萬不可落入旁人之手!” 宋詣心中又生訝異,正想師父對於明日那鏡州城之事,是否有些過於謹慎,不過又一望天,念及方才師父口中那難所預料的“熒惑守心”天象。眉間一皺,已然應聲道:“是,弟子自當謹記!” “嗯,”清殊道人點點頭,拂袖道,“那你且去吧。” “是。”宋詣再揖道別,轉身下觀星臺。 耳中聞聽得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清殊道人不覺收回觀察星辰的視線,目光窮極遠方,眼中不經意掠過一絲寒芒。 “怎麼,”此後,過得些許時分,忽而那後方入口處,一道聲音傳來,“你既已讓迎舟他們三人齊往,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言語聲落時,亭臺入口處現出清機道人的身影。 清殊道人兀自憑欄遠望,口中應道:“最近正縫多事之秋,凡事卻是不得不多作準備。” 清機道人信步向前,行至觀星臺中,抬頭舉目而望,過得一時,皺眉而道:“但這‘熒惑守心’雖確屬百年難遇之兇象,不過向來卻主君國氣運,預示那東方諸國間興許將有劫數,但我們這青鳧國邊陲之地卻或可無恙。想來師兄如此心係那天權劍之事,也並不全是為此吧?” 聞聽此言,清殊道人不禁回身,深深凝視向麵前的這位亦兄亦友之人,良久,開口道:“沒錯,這隻是其一,還有其二,卻是近來那鏡州城中潛流匯集,難保不會有魔教中人趁勢為亂,此事發生在我們天墨山腳下,我等不可坐視魔教荼毒城中子民。再者,這‘熒惑守心’天象已有數百年未遇,近日裡我觀那‘赤星’瑩瑩似火,其勢難料,我天墨一門也須是要防患於萬一。” “除此之外,卻還有一點,”言道之中,清殊道人不禁冷笑兩聲,“你當知這‘天權劍’原是為誰所有?” 清機道人眉頭一皺,道:“我又怎會不知,便是我天都峰門下原弟子紀石澣所有。” 隻是此話一出,清機道人自己倒變得愈發眉頭不展了。 迎著星光,清殊道人的目中仿佛也閃過一絲光色,道:“既是如此,那你自然也應是知曉,你們天都峰上的那位弟子與那祝青鋒之間,二人當年關係匪淺。當年那祝青鋒叛出宗門,我們天墨門中許多弟子追隨而去,但你們天都峰上的那位弟子卻留了下來,之後還時常在宗門中到處為那孽徒求情說好。後來時,清胤鑄造那‘北鬥七星劍’,你們那弟子成為本屬金象劍的‘天權劍’持有者。” “而如今,倘若這天權劍現世的消息,卻是讓那一眾叛離之輩知曉了去,你以為會如何?”說到這裡,清殊道人看向那亭臺中兀自靜默未語之人,仿佛自問自答般,冷冷道一聲,“料想其等必來奪劍!” 蘊秀峰。 因為相互臨近的關係,大堂內正亮著燭火,剛才從籠月峰過來傳達消息的王紅葉與金燕二人,仍在話聊之中。而至於蘊秀峰上其他的幾位弟子,在得知了師父袁迎舟要眾人明日齊往鏡州城中去的消息,便就先後散去了。 眼下,大堂院落外的林子中,柳月亭獨坐於一塊大石上,抬頭仰望天際。 曜夜蒼穹,東麵方位的夜空,滿天的亮白星辰中,一顆顯眼的赤色星辰耀耀奪目,瑩然似火。 “柳大哥。” 正自有些的失神中,聽到後方的一聲叫聲。柳月亭站起身來,朝那後方女子笑臉相迎道:“啊,是嶽師妹啊,今日你也過來了。” 自從回到天墨山上的這幾日以來,其間他又經歷數次下山,終於是賺到了足夠的銀兩,給夠了這位來自籠月峰上的嶽雨璿師妹,甚至還有所富餘。盡管這其間,他每次去往那杏淮人家客棧,一直都沒有再見到那位神秘前輩的身影,這讓他始終有些難以釋懷。不過至少在另外一方麵,共同的目標驅使下,他與這位嶽師妹之間,倒是情誼愈發深了些。 “就是啊。怎麼了,”嶽雨璿反問一聲道,“難道你不希望我來嗎?” “哪有此事。”柳月亭強自一笑,道,“不過倒是,照你先前所說,這段時日裡,莘瑤師叔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吧,我還以為你最近都在忙活準備呢。” “還有好幾日的啊。”嶽雨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以及帶有幾分輕慢的空泛眼神,撇了撇嘴道,“不過明日我要和師姐她們一起去城中,正好就可以去辦了。” 聞言,柳月亭笑笑未語,那邊嶽雨璿看在眼裡,又有些不滿道:“怎麼了,難道在你眼裡看來,我這樣太隨性了嗎?” “並不是這樣的,”柳月亭自嘲著,淡然的口吻道,“想原本,我最開始聽到嶽師妹的這個計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也想著,要怎樣用這些銀錢報答一番師父的栽培之恩,但是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方式。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嶽師妹倒是比我有心,也有條理得多了。” “哎!”聞聽柳月亭此言,嶽雨璿口中嘆惋一聲,道,“隻可惜,不能在此之前找回我們籠月峰門中所遺失的那些七星劍了。不然,那才能算是有心呢。” 柳月亭不禁心頭猛跳兩下,當即回想起這段時日以來,自己在天墨山下,雖未曾尋得那籠月峰門下的兩柄七星劍,不過對於那柄“天璿劍”倒是有所染指,隻可恨最後又被一蒙麵女賊給奪走。 這時就尋思著,是否要向眼前的這位嶽師妹提及此事。 然而就在他這番思慮未果,先前那在大堂中與金燕談聊的王紅葉已然行出院門來,隨即喚上嶽雨璿一齊辭別而去,柳月亭心頭的這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唯隻望向那前方林子間行去的身影,微一搖頭,抿嘴含笑。 這之後,似乎是得到了更多消息的金燕,召集蘊秀峰上的眾人,又聚在一起合計了一番,在確定好次日的各項行程安排與注意事項,眾人方才各自散去了。 然而,是夜,就在整個天墨門中的弟子進入夢鄉之時,異變再生。 那樣一道奇異的神秘嘯聲,起初仿佛是自地底而來,令得整個天墨山脈都為之隱隱震顫。繼而,於須臾間在一陣低沉之後豁然昂揚,直沖雲霄! 大量天墨門弟子從睡夢中驚醒,紛紛行出門來,無數的目光,齊齊落向那道異嘯聲分明傳來的方向--玄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