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去說生命呢?說它渺小柔弱吧,可它又野蠻式的在這個世界上肆意縱橫,蠕動且擁擠在一個圓形的空間裡,甚至是捅破出了一個洞,噴湧而出,撒向了浩瀚無垠的星河裡。說它堅強偉大吧,可它的存在又好像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從沒有人類生命記載的時期到現在,唯有時間站在永恒裡目睹了無數生命的破碎,它笑著降臨,它惶恐的存在,它哭著離開。它存在於歷史的長河裡,不斷的疊加,不斷的更新,不斷的被遺忘,最後也僅僅隻是被塵封在了它所存在過的那點光陰裡,若乾年以後,那點光陰也會渺小卑微的被徹底遺忘,丟棄,不值得一提。 25歲的巴布出生在印度和尼泊爾交界處的城市——奇特旺,那是一座位於特萊平原上且被稱為尼泊爾叢林之心和野生動物天堂的城市,而巴布則是一個在奇特旺原始森林裡土生土長的塔魯族小夥。2023年2月6號,我在尼泊爾加德滿都中央動物園閑逛時遇到了在一個大棚裡喂養大象的巴布,見我們走近參觀棚中的大象,他便很熱情的用塔魯語呼喊一旁的大象向我們作問好的動作。大象聽到了巴布的呼喊聲後,朝著我們漏出了被鼻子遮住的大嘴巴,並上下晃動著那條長長的鼻子。 見此,我些許有一點驚訝,於是轉過頭去問巴布: “這個大象能聽懂你說話嗎?” 巴布回復道: “是的,我飼養它已經有六七年了,我說什麼它都能懂,當然在這個動物園裡,也沒有誰能比我更懂它的一舉一動” 我有些不可思議的誇贊巴布: “你太厲害了,短短幾年的時間就能和一隻動物相處到如此地步,著實令人感到佩服” 巴布轉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大象,隨後又轉過頭對著我笑著說道: “那倒沒有,我和大象接觸的時間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從記事起我們家就養了一頭大象,我父親經常會抱著我騎在大象的身上到森林裡去砍柴,小時候我最享受的一件事便是去放大象,它可以慢慢悠悠的吃森林裡任何它想吃的植物,我則是趴在它的後背上看書學習。在四年級的時候,家裡經濟著實的困難,我不得不輟學在家幫助父母做一些農活,後來我父親去了其他地方打工,飼養大象的活計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也就從那時候起,我基本上是天天跟這些體型龐大的動物相處在一起。這些家夥的食量可是大著呢,每天為了讓那隻大象吃飽肚子,要花費我半天的時間,然後就是帶著它去砍柴砍草,下午回去後用掃帚給它擦掃完身體後,又坐在象棚裡用綠草夾糧食給它包在家裡喂養它的食物包,我操心那家夥可比操心我自己還要好。” 巴布說塔魯是一個特別能吃苦且意誌力很強的民族,更是一個對傳統生活文化頗有創新能力的民族,而喂大象的材料包就是其中之一。他說塔魯族的物質生活在尼泊爾是相對比較匱乏拮據的,所以對糧食十分珍惜愛護,為預防動物在吃食的時候將糧食撒到別處,於是便發明了動物糧食包這個東西。取出一把綠草或者曬乾的稻草,用這把草的半截纏繞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草兜,草兜裡麵捧上一把未脫殼的小麥或者水稻,再用剩下的那半截將草兜的上麵堵住,最後取幾根多餘的草將整個草兜纏繞一遍並打結,這樣一個完美的動物糧食包就做好了。在喂養動物時,根據動物嘴巴的大小去投喂符合一口就能在嘴裡咀嚼的糧食包,草和糧食結合所做的這種糧食包動物門都很喜歡吃的,也合理的避免了動物吃食時將糧食撒得到處都是且糟踏糧食的現象。就說到這裡,巴布的臉上已然早就掛滿了自豪感。 對於飼養大象這件事我略有一些不敢置信,於是再次追問巴布: “你們家養大象?真的嗎?大象是屬於私人財產嗎?” 巴布回復說: “當然,我們可是塔魯族,是屬於尼泊爾原始森林的人,是世世代代在原始森林裡耕種、狩獵且生活的人。在奇特旺的原始森林裡生活著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園,塔魯族的人從一出生就必須要掌握的一個技能就是要學會和它們“周旋打交道”,我們會馴化一些野生動物,使它們成為塔魯人日常生活當中重要的農業生活生產工具,大象就是其中之一。很早以前在奇特旺,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有馴養的大象,不過後來尼泊爾政府將奇特旺的原始森林改為奇特旺國家森林公園,將居住在森林深處幾百年的塔魯人強行趕了出來,讓塔魯人在原始森林邊緣地區生活。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除了以前家裡有野生動物的塔魯人家之外,不再允許私人家私自馴養新的野生動物了,這項塔隻屬於魯族的特權被政府拿了去,成為了他們的專屬。不過有一說一,我們塔魯人馴養大象真的很厲害的,現在在尼泊爾,能把大象馴養好的人也隻有我們塔魯族了。” 巴布在奇特旺生活了18年,自尼泊爾將奇特旺的原始森林改為奇特旺國家森林公園以後,吸引了全球眾多對原始森林和野生動物有好奇之心的人來到這裡親眼目睹。當然在以人們的好奇心為背景之下,奇特旺的旅遊業如火如荼的建立了起來,當地又以原始森林和野生動物為契機,開發了許多的旅遊體驗項目,而這些項目中最受人們喜歡的還是要屬關於大象的,其中就包括騎大象去森林裡尋找野生動物、看大象表演節目、洗澡等等。當然十五歲後的巴布在奇特旺,所從事的工作也是這方麵的。2015年,巴布家的大象因為自然年齡到期而去世,而巴布因為擁有突出的馴象能力,又被奇特旺國家森林公園給招聘去,在一個小象馴養基地負責飼養大象這一工作。也是在那一年,尼泊爾發生了特大地震災害,巴布家的土房子成了一堆廢墟,父親在地震中受傷後留下了病根,失去了勞動力,這也使得一家人的生活突然陷入了窘境之中,而巴布在大象馴養基地所賺的那點錢完全無法供養一家人的吃喝拉撒以及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上學使用。後來有一天偶然從一個同事的口中聽說加德滿都動物園需要一名大象飼養員,而且工資有兩萬五千尼幣,但是前提條件是必須要常住在加德滿都動物園裡,這一條件勸退了許多想去加德滿都賺那份高工資,但因為距離太遠而不願意離開奇特旺的塔魯族小夥們。而家庭條件深陷窘境的巴布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果斷聯係了加德滿都動物園,最終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2016年,剛滿18歲的巴布走出了以前從未離開過的家鄉奇特旺,來到了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在加德滿都的動物園裡他遇到了63歲的母象帕文卡莉,而他的工作就是照顧帕文卡莉。 人的出走就是如此,背負著生與活,綁著家和鄉,去到一個新的地方,開始一種新的茍且。 帕文卡莉的家鄉和巴布一樣,都是來自於奇特旺。在它剛出生的時候,奇特旺國家森林公園還沒有成立,那時候那片深邃的原始綠林也僅僅隻是供皇室貴族和一些有錢的外國人獵殺野生動物的娛樂之地。在那些歲月當中,那裡是野生動物的天堂,也是野生動物們的墓場,它成為了權貴們的遊戲,也成了生命無助裡的噩夢。據巴布介紹說,大約在69年前,帕文卡莉一歲大時跟隨著其母親在奇特旺拉普提河邊邊上喝水時,被一些權貴們圍堵,他們當著帕文卡莉的麵射殺了它的母親,其中有一個來自加德滿都的富人看中了帕文卡莉,於是找人用鐵鏈將它捆綁了起來讓一個奇特旺本地的塔魯人養了一段時間,後來把它拉回了加德滿都,在自己的一個私人莊園裡馴養了起來。後來那個富人家道中落,帕文卡莉也長成了一頭成年大象,進食量不斷的增大,那個富人無法支撐馴養帕文卡莉的食物和一些人工開支,於是選擇將它拋棄掉,但是拋棄一個龐大的生命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經過那個富有人家多方打聽和討關係,最後花錢將帕文卡莉送給了加德滿都動物園。巴布說:我剛接觸帕文卡莉的時候,它已是一隻63歲的老象了,感覺它的性情非常古怪,見到陌生人會發出驚悚的怪聲音,我覺得它以前受到過人們的虐待,那怪聲音是它對自己的自我保護和對生人的恐懼,我那時候完全不知道怎麼接觸它。有一點,我覺得動物是有靈性的,尤其是大象,這是一種很善良的動物,你隻要真正對它好,哪怕你做過對它傷害多大的事兒,它都會選擇忘記。我們塔魯族有自己的語言的,在奇特旺我們馴養大象都會用塔魯語。在我剛到動物園的時候帕文卡莉很排斥我的,我給他喂食它從來不吃,我隻得跟著以前飼養它的一位老師傅學習如何與它相處,直到後來有一天晚上我坐在象棚旁邊和我家鄉的朋友用塔魯語聊天時,我發現在但凡在我用塔魯語說話時,它就會左右走動且上下擺動鼻子,有點焦躁的感覺。掛了電話後我試圖用塔魯語喊它的名字,接過發現它真的給我給與了回應,隨後嘗試著給它喂食,它居然接受了。後來我和老師傅聊天時才知道,帕文卡莉小時候被塔魯人養過一段時間。當然另一個原因是以前的塔魯人也生活在原始森林裡,和動物們生活在一起,那時候人們比較淳樸,雖是會馴養大象,但也僅僅隻是用作交通工具出入原始森林,我猜測在帕文卡莉沒有被抓之前,一定在原始森林裡被塔魯人喂過食物,被抓後那個一開始飼養它的塔魯人也一定對它很好,所以才會讓他在幾十年以後再次聽到塔魯語時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你知道嗎?大象可是擁有超強記憶力的一種動物。 我問巴布:那既然你說大象很有靈性,很善良,那你們為什麼還要射殺它們?馴養它們?用鐵鏈拴住他們,讓它們失去自由,磨滅它們作為野生動物該有的野性? 巴布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笑著說:我們塔魯人真的是很珍愛森林裡的一切生物的,因為我們世世代代就生活在那片森林裡,我們懂得人和動物之間的互相尊重和平等,我們和野生動物們一樣,都屬於那裡,雖然我們會砍伐那裡的樹木,會射殺一些動物,但是我們取之有度,不會過分的亂砍濫殺。我們是屬於那裡的人,日常生活肯定離不開那裡的一切,包括大象,當然它也僅僅隻是塔魯人在森林裡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後來尼泊爾的權貴們發現了那片區域,於是就把它變成了他們的狩獵場,我們塔魯人也是他們的獵物之一,再後來尼泊爾以前的政府將那裡設為了國家森林公園,強行的將世世代代生活在森林深處的塔魯人往出趕,若是塔魯人不願意出去,他們就獵殺塔魯人,且放火燒森林裡的草房子,抓鋪裡麵的大象且馴化它們從事商業性的工作,所以你能明白嗎?以前塔魯人和大象之間是互相尊重,平等,互利的共同在一起生活,後來塔魯人馴化大象,是因為被迫離開了賴以生存的家園,無處可去,無地耕種,無食可取,隻能馴養大象從事一些商業活動。 2023年2月17號,我再次拜訪了巴布,那天見他時,他手裡拿著兩個糧食包站在帕文卡莉的跟前嘴裡用塔魯語不知道在講著啥。見我站在象棚外麵盯著他看了許久,巴布隻好放下手中的糧食包然後走了出來,邊搖頭邊笑著說:帕文卡莉這幾天抑鬱癥又犯了,不吃東西了。 我驚訝的問他:為什麼?難道大象也會得抑鬱癥? 他回復說:是的,我以前給你說過大象是一種很有靈性的動物,它們擁有且能感知和人類一樣的情感。帕文卡莉一看到小孩子就容易抑鬱。 我有些無法理解,隨後追問道:一頭大象的抑鬱關小孩子什麼事? 巴布回復說:因為它是一頭70歲的母象,算是大象裡麵年紀特別大了,以前在那個富人家被飼養時被人為傷害過,導致它無法生育。後來被送到動物園後就經常出現絕食的狀態,經過一些專業人士的觀察,最後得出結論,它是因為沒有生過孩子而抑鬱的。我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無法想象它作為一頭大象,除了小時候在奇特旺見過其它的同類之外,到了加德滿都以後,所度過的這六十幾年時間裡,沒有接觸過任何一頭別的大象,我想要是個人的話,肯定會瘋掉。 和巴布在帕文卡莉跟前站了一會,巴布先後嘗試著給帕文卡莉喂水果,喂包滿稻穀的食物包,但它仍舊無動於衷,巴布無奈的看了一下我,笑著說道:我認為我該帶它出去溜一溜,散散心了。說罷他徑直的走向了帕文卡莉的象棚,解開了拴在帕文卡莉腳上的那條厚重的粗大的鐵鏈條。拍了拍帕文卡莉的鼻子,用塔魯語喊了幾句後便轉頭向著象棚外麵走去,而一旁的帕文卡莉在巴布的呼喊下,也跟隨著他一並走了出去。 加德滿都中央動物園是尼泊爾很久以前的一位總理在1932年建的一個占地六公頃的私人動物園,裡麵的動物們大都來自於奇特旺和古老的喜馬拉雅山脈,1950年的時候由政府接管,1995年的時候由一個自然環境領域的NGO組織接管,在這個動物園正中間有一個大大的人工湖,帕文卡莉放下自己的鼻子讓巴布踩了上去,隨後把鼻子升了起來,讓巴布順著它的頭部爬了上去。巴布在帕文卡莉的脖頸處鋪了一個麻袋並坐了下來,隨後便帶著它圍繞著那個人工湖走了一圈又一圈。 當我們處於一個難過的情緒裡時,應該如何去尋找快樂呢?去到人群裡聽一聽七嘴八舌的嘈雜,去到滿是陰涼的大樹底下走一走,抬頭看一看每一片不一樣的樹葉和從樹葉的縫隙裡忽閃出來的陽光線,去到有湖海的地方,閉上眼用臉撫摸一下迎麵吹來的清風,再或者是到有小孩子的地方,看一看孩子們滿臉的笑容和嬉笑追逐的打鬧聲。當然這種方式不僅僅適用人,對帕文卡莉而言,也是非常的管用。與巴布一起圍著湖轉了幾圈以後,巴布滿臉開心的坐在帕文卡莉身上邊指著我麵前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邊大聲向我喊道:它這會兒心情好多了,我們去那兒,看它會不會和大家互動互動?說罷,巴布帶著帕文卡莉慢慢悠悠的朝著我麵前的那塊空地走了過來,待到達相應的位置後,巴布又沖著帕文卡莉喊了一句我們聽不懂的塔魯語,隻見帕文卡莉抬起右前方的那一隻腳,讓巴布順著那隻腳爬了下來。 大概三四分鐘後帕文卡莉被前來動物園參觀的人們所包圍,人們滿臉微笑,時不時彼此間低聲細語的討論著什麼,時不時對著帕文卡莉指指點點,最後一臉嚴肅的走到它的跟前,摸一摸帕文卡莉的鼻子,並順著自己的額頭到胸前,右肩膀到左肩膀,畫出一個十字形的動作,隨後掏出口袋裡的錢遞到帕爾卡莉的鼻尖處,待帕文卡莉把錢遞到巴布的手中後,他們則是滿臉敬畏的站到帕文卡莉的跟前,與之一起拍照合影。我好奇的問巴布:為什麼人們要在帕文卡莉的跟前做十字形的動作?為什麼要給它給錢? 巴布回復說:在尼泊爾百分之八十的人信仰印度教,而在印度當中大象是一個頗受人們歡迎且敬畏的神,大象代表著智慧,成功和吉祥的寓意。所以剛才的儀式算是印度教信徒們對大象的一種祭拜。 我問巴布:你怎麼看待人和動物之間的關係? 巴布所接受的教育程度並不高,所以他很簡短的說了一句:人和動物是平等的,應該是好朋友。 隨後我又問他:我知道馴養大象的過程是非常殘忍的,既然你覺得人和動物是好朋友,是平等的?是你們的神,那為什麼你們還要馴養大象?還要利用大象去開展一些商業性的活動呢? 巴布沉默了一會,滿臉凝重的盯著我說道:我們得要生活,人都要活不下去了,乾嘛還要考慮別的動物呢?沒有任何辦法的。 2023年5月20號,我特意去了一趟巴布和帕文卡莉的家鄉奇特旺。那是一個在尼泊爾幾座出名的城市當中,相對比較落後的一座城市。正午,那裡被三十八九度的高溫所填滿,破舊貧乏的街道中各類商鋪緊閉著大門處於一個暫時停業的狀態,街頭上時不時慢悠悠走過的人和躺在某個陰涼處的流浪狗,無力的講述著那一刻因為天氣而帶來了疲勞。下午五六點時分,太陽逐漸掉進深厚的大地,一股子涼爽的清風從河對麵的原始森林裡被悄悄的吹了出來,穿過了奇特旺小城,飄過一片又一片的麥田,輕柔的撲向了因為躲正中午的高溫而藏在屋子裡的人們的懷中,人們走出家門,或是到田野裡割草,或是三五成群坐在路邊討論著一天當中發生的閑言碎語,再或是滿臉精氣神,打開店鋪門,等待著那些前來消費的人。 在奇特旺我有了一個很深的感嘆,我覺得尼泊爾的塔魯族好像是一個可以和大自然對話的民族,在大街上你能看到獨角犀牛或者大象等動物悠閑的行走著,與人之間不存在任何的不和之意。 塔魯人是尼泊爾相最貧窮的一個民族,但其本民族文化屬性極強,人的性情單純溫和,在尼泊爾眾多的少數民族當中,無論是人的長相還是文化內容,都有很強的辨識度。據說兩三百年前,生活在印度塔爾沙漠的人們因為受不了印度地區宗教之間的鬥爭,於是從印度逃到了尼泊爾的特萊平原,在特萊平原上的一片原始森林裡定居了下來,因來自塔爾沙漠,所以他們被稱為塔魯人。他們稱自己為森林的人,在森林進行移動耕作,種植水稻,狩獵森林裡的野生動物,用森林裡的木柴搭建簡易的房子。他們曾經因為自身擁有對抗瘧疾的能力,而在國際上引起過一片轟動,在20世紀50年代特萊平原瘧疾結束前,塔魯人是奇特旺的原住民,如果其他地方的尼泊爾人在6月1日之後,11月1日之前在奇特旺住宿,一般都會感染瘧疾而死掉,而在奇特旺居住的其他民族的瘧疾病發率將近是塔魯族的7倍。 在20世紀50年代,尼泊爾政府派出去很多人到奇特旺去根除瘧疾,因為奇特旺是尼泊爾少有的一個平原地區,其土地肥沃,自然資源豐富,所以那些前來清除瘧疾的人在完成工作後留在了奇特旺,他們占領了塔魯人的土地,而失去土地的塔魯人則是成為了那些後來者的奴隸。當奇特旺成立第一個保護區時,塔魯族被迫從他們居住的地方搬出去。他們失去了擁有任何土地的權利,因此被迫陷入了無土地和貧困的狀況。而當奇特旺國家公園被指定時,尼泊爾士兵摧毀了公園邊界內的村莊,燒毀了房屋,毆打了試圖犁耕田地的人,塔魯人在槍口威脅下徹徹底底的離開他們終生為傲的森林深處。 尼泊爾政府在2000年7月17日取締了卡邁亞債奴製,塔魯人算是徹底的擺脫了幾十年的奴隸。但隨之而來的又是數不清的物質窘境,在失去了土地以後,盡管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的奴隸生活,但最起碼在做奴隸的時候他們能吃飽肚子,能賺一些基本上活下去的錢。奴隸製度一廢除,也就預示著很多塔魯人將會陷入貧瘠和困苦的生活當中。很多人實在沒有辦法,所以就繼續從事了馴養大象的工作,並在奇特旺利用大象開發出來了許多旅遊項目。 在奇特旺最受歡的一個旅遊項目就是騎大象,人們五個一組,四個人實在大象的後背上,馴養師坐在大象的脖頸處,大象在馴養師木棍的敲打下帶著這些人趟過河流,深入到原始森林裡麵去探尋森林深處的野生動植物,馴養師還會用木棍狠狠的敲打大象的頭,使它在原始森林的幽深處發出淒慘且響徹整個森林的喊叫聲,人們會在那喊叫聲裡一句又一句贊美大自然的偉大,也感嘆那響亮的喊叫聲與眼前的原始森林是絕配,但沒有一個人會在意他們屁股下麵坐著的那條早已沒有野性的生命。在一個馴養基地,不管是小象還是大象,它們的腳上都用粗大的鐵鏈捆綁著,呆滯的站在象棚裡,像極了一個個麻木的雕像。 巴布說他和帕文卡莉相處了幾年,在加德滿都,帕文卡莉就是他唯一的親人,而他也是帕文卡莉在異鄉裡的唯一依靠與寄托。所以帕文卡莉心情不好的時候隻有他能看得出來,也隻有他能讓帕文卡莉開心起來。看到帕文卡莉大口大口吃著框裡的食物,一旁的巴布語氣略有一些哽咽的對我說道:我很同情它,獨自一個孤獨的活了七十多年,它估計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所以我就希望在我飼養的期間,盡量把它照顧的好好的。 2023年7月2號,我去加德滿都動物園第三次拜訪巴布,一見到我,他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跑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我,隨後又問我什麼時候來的尼泊爾,我告訴他,我從未離開過尼泊爾,在這期間我還去了他和帕文卡莉的家鄉奇特旺,去實地看了一下塔魯人的生活以及大象們的現狀。我向他詢問了一番關於帕文卡莉的情況,他回答說:它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如果一天見不到我它就會不吃不喝,所以我都很少有機會再回去我的老家了,它離不開我。不過有一點比較好,前一段時間動物園需要一個打掃衛生的人,我的妻子剛好應聘了這個工作,現在我和我老婆還有我兩歲的女兒都居住在動物園裡,這樣我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天天惦記回老家看老婆孩子,也可以徹徹底底的留下來陪伴帕文卡莉了。 我問巴布喜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會不會從事馴養大象的活計? 巴布說道:我喜歡這份和動物在一起的工作,這可要比人好相處多了,當然如果我能有別的更好的選擇的話,我再也不乾馴養大象的活兒了,有的時候覺得很對不起它們,但是我又沒辦法。隨後他抬起頭向我開玩笑的說道:如果以後帕文卡莉死了,我沒有工作了就,那你帶我去中國工作吧。說罷他向我展示了自己用李小龍的照片做社交軟件的頭像,以及一些健身過程中拍下的關於模仿李小龍的姿勢。 下午四點左右,我在動物園裡的一個果汁攤跟前休息,剛下班的巴布抱著他的女兒找了過來,還沒到我的跟前他就笑著沖我說道:太好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還在動物園裡,我特別想讓你見見我的女兒,我一下班就跑回宿舍抱起正在睡覺的女兒,然後到處找你。我給巴布的女兒買了一個冰激淩和一個糖,他接下了冰激淩遞到了自己女兒的手中,至於那塊200尼幣的棒棒糖他說啥也不要,對他來說200尼幣買塊糖吃屬實有點奢侈,他更不好意思從我手中接過去。但最後我還是強行的將那塊糖塞到了他女兒的手中,並開玩笑的對巴布說:這是我見你女兒的小禮物,所以請你不要多想。而巴布則是一個勁的提醒自己的女兒向我做親吻的動作,以示感謝。 塔魯人是我在尼泊爾甚是喜歡的一個民族,溫和,單純是我對塔魯人的第一印象,而格外明顯且獨特的民族文化屬性,一直讓我對塔魯這個民族充滿了好感。有天晚上在巴布的家鄉觀看打棍舞和孔雀舞的時候,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愁緒湧上心頭,或許在我們外來人看上去很無聊的一種表演,在塔魯人的心中那可是相當值得令他們驕傲的民族文化。在當今社會,新型文化種類不斷的誕生,那些屬於民族本源的文化在社會大潮不斷的更新裡,將會逐漸的被人們遺忘。 我告訴巴布我很喜歡他和帕文卡莉的家鄉,有天黃昏時分,我租了一輛自行車,像個無所事事的油狗一般慢悠悠的順著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的鄉間小路走著,迎麵遇到的一個個笑容像風一樣吹進了我的生命裡,被丟失了許久的輕快與放鬆感一時間貫穿了我的軀體,這感覺一下把我拉回到了20年前的一個午後,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