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大嬸,你們別害怕,我是吃屎長大的,不吃人。”一條肥泥鰍張合著碩大的嘴唇,表皮的黏液還在不停地滴落,如蒲扇般的魚鰭抓著兩位夫妻的手掌,自顧自地說著。 兩夫妻也不敢回答,隻是跟在泥鰍身旁,泥鰍鬆開一隻手扣了扣屁股蛋子聞了聞,又牽起那隻手,接著說“你們別總是愁眉苦臉的,做魚,呃......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咯,笑一笑嘛,像我一樣。”它努力地咧著大嘴,本就不善於微笑的臉擰巴得像人老了下垂後堆疊在一起的皮膚,二人看著這張比哭還難看的臉更是笑不出來。 跟在兩人一魚身後的那隻螃蟹小跑了兩步與他們並排,大聲誇贊道“泥鰍哥,你這次笑得很有進步啊,跟吃了屎一樣開心!”泥鰍也仰起頭,驕傲地說著“那是!”螃蟹趕緊接著奉承道“我對你的佩服簡直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一發不可收拾......”泥鰍伸出魚鰭扭開了螃蟹的頭,嗔怒道“說了別拍馬屁,做魚能不能真實點?” 河伯派手下護送“爹娘”離開,自己則是乾脆利落地殺光了城主府上的所有人,轉而來到城外幾十裡人販夫妻的住處。他並不著急審判夫妻,而是變成小狗跑到洛濱避難的破廟,洛濱出去了,她沒有按照平時的習慣去打水或者嘗試在山坡上開墾土地,她也沒有告訴母親要去哪裡,隻是默默地戴上麵紗,出了廟門。 河伯有些失落,他喚來了表兄弟狴犴,兩人化作主仆敲開了人販的房門。河伯道“我聽說你夫妻二人生了一屋子的孩子,請人過來領養,可有此事?” 男人回答道“是的,老爺。”隨後領著主仆二人進屋。 “正好我不打算結婚,我想領養一個,你能幫我挑一個聽話點的,機靈點的孩子嗎?”河伯坐到男人平時最喜歡坐的那張椅子上問到。 男人有些不悅,還是低頭微笑地說“有,他們個個機靈懂事,老爺可以自己看看。” 河伯走到一個小女孩麵前,這小女孩年齡不大,有三四歲的樣子,還不能完整地說出一長段話,他摸摸她的頭說“這個女娃一看就聰明,我要了。” 男人從沒見過這麼豪爽的老板,也搓了搓手,開心地附和道“您真有眼光,我們家就屬她最聰明!” 河伯瞟了男人一眼,冷漠道“我再看看別的孩子,萬一下一個我更喜歡呢?”接著又走到一個年齡稍微大一些的男孩麵前問道“你多大了?” 男孩抬起頭瞄了一眼夫妻,顫顫巍巍地回答道“我十歲了,屬馬的,生辰是五月初五,家住煙花村,名叫陳進寶,家父名叫陳軒靈,家母陳白氏......”男孩如同背書一般地回答讓河伯無奈,他打斷道“我隻是問你多大了,你說這麼多乾什麼?”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又偷看了夫妻一眼,男人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隨後笑臉說道“這孩子愚笨,是小人教他說的這話,以防在外麵走丟。” “這麼說來你很關心孩子嘛。” “為人父母不容易。”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個孩子更聰明,我也要了。” 這個愚笨的男孩是男人很早就帶回家的,來過無數老板沒有一個看中他的,本以為這個孩子要爛在自己手裡了,沒想到被今天來的老板看上,他非常高興趕緊命令妻子去做飯來招待客人,自己也不再因為椅子被他沒有禮貌地坐了而感到慍怒。 男人沒有見過一口氣帶走兩個孩子的老板,他以為眼前的男人應該結束了挑選,準備在餐桌上和他討論價格的問題,卻被河伯伸手攔下,“不急,我還不餓,讓我再挑幾個孩子。” 男人心裡暗喜,卻裝作為難的樣子“老爺啊!這些都是我們夫妻二人的親生骨肉,您一口氣要帶走這麼多我們是真的舍不得他們啊!” 河伯笑道“無妨,無妨,你們接著生便是。” 男人又為難道“老爺,您這不是在戲耍我們夫妻二人嘛,您說得輕巧,讓我們接著生,可是這生孩子也是要花錢的嘛,何況現在鬧饑荒,我們哪裡還生得出孩子呀!” 河伯豁然開朗地“哦”了一聲,又說道“缺錢!是不是?”說罷從袖口拿出一錠金子,在夫妻二人眼前晃了晃。 夫妻看後兩眼直冒金光,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錠金子,口中羞怯地說著“老爺這不是折煞我倆嘛!我們隻是舍不得孩子離開啊!” 河伯怒道“舍不得就算了,我問別人便是!”說罷便向門外走去。 男人又趕緊貼了上來攔住河伯去路,低頭彎腰賠笑道“老爺這是哪裡話?我們舍不得離開孩子,更看不得他們餓死啊!您看上哪個帶走便是,我們夫妻二人哪裡敢多說半句話!” 河伯得意地笑了笑,又嚴肅地贊賞道“好!既然你們夫妻如此疼愛孩子,我也不忍心他們餓死,這樣吧,我就全都帶走了。” 男人頓感不妙,慌忙抬起頭拉住河伯衣服,道“老爺,您是真的很會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 那些孩子卻頓感欣喜,皆準備跟隨河伯離開這間令他們痛苦不堪的惡地,但是男人兇狠的目光看向這裡時,所有的孩子又都退回角落不敢邁出一步。唯獨那個被大太監看上的,成天被吊在房梁上挨打的,不屈的,倔驢脾氣的小孩沒有後退。 河伯看了眼那個男孩,雙手不住地鼓掌,大笑道“這個孩子我是真喜歡,我必須帶走!” 男人眉頭緊鎖,提溜著眼睛輪圈轉,用著幾乎哀求的語氣說道“老爺啊,不是我不給您麵子,是這個孩子讓京城裡當紅的大太監馬秀英馬大人看上了,我過兩天就得把這孩子送給他,您就換一個孩子吧!” 河伯搖搖頭“一個太監要孩子?你把我當傻子糊弄呢?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老爺,小人說的句句是實話啊!” “甭拿高官嚇唬我,有本事讓他來見我!” “老爺,算我求您了,除了這個孩子,別的你看上誰都隨你帶走!” 正中河伯下懷。 “既然你再三勸我把其他孩子都帶走,那我就都帶走吧!”說罷,河伯領著孩子們就朝屋外走去,男人伸出手攔了下來,帶著些許憤怒又不敢表露出來,仍舊討好道“老爺,孩子都是我們夫妻二人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我們就算再不愛財也需要些銀兩過活啊!” 河伯嗔怒道“本來想誇贊你們夫妻二人善良,沒想到還是想要錢,是我高看你們了!”男人正要解釋,河伯用更洪亮的聲音掩蓋了下去“罷了罷了!就當我是買了這些孩子,給你們些銀兩便是。”河伯扔給男人一錠金子,男人接住後咬了一口,見到是真金子,欣喜地擦了擦口水塞進口袋裡。 狴犴厲聲喝道“這是販賣人口!你可知罪?” 夫妻二人被突如其來的重壓按倒在地,四個膝蓋磕得生疼,頭也抬不起來。此時的庭院如同公堂,狴犴已經高高坐在他們麵前,手上的驚堂木也敲打在案幾上發出震懾人心的一聲脆響。 “你夫妻二人假扮孩子父母,拐賣兒童,證據確鑿,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女人想要直接招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男人卻仍辯解道“大人哪裡來的證據證明孩子是我們拐來的呢?” “我證明!”唯一沒有被帶走的孩子站到兩人身旁相隔兩步的地方。“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是被他們拐來的,還有他、她......他們都是被拐來的!”男孩把所有的孩子指了個遍,有些孩子想要一同上前指證,有些緊緊地抓住河伯的衣袖不肯鬆手。 河伯輕輕撫摸幾個孩子的腦袋,高聲說道“孩子們不用怕,你們現在都是我的孩子了,沒人敢把你們怎麼樣!” 孩子們這才膽大了起來,紛紛說明自己不是夫妻二人的親生骨肉。 男人放聲大哭了起來,委屈道“我知道我脾氣不好,平時愛打你們罵你們,你們可以說我狠心把你們賣給別人,但是你們怎麼可以撒謊說是我把你們拐來的呢?” 狴犴與河伯一眼便識破了男人的低劣演技,孩子們似乎第一次受到反抗帶來的鼓舞,紛紛報出自己的姓名和住處。男人則顫抖著聲音嗬斥孩子們,如強弩之末,不足為懼,他閉上雙眼,再狡辯不出一句,女人則崩潰大哭,直接承認了二人的罪行,把拐賣兒童的流程與細節一一交代。 狴犴威嚴地宣布道“嫌犯陳氏夫妻,拐賣兒童,故意傷害兒童並致其死亡,唆使他人犯罪等事實成立,數罪並罰,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河伯又鼓起了掌,開懷笑道“不愧是司法神獸,真可謂是威嚴又威風啊!” “嫌犯河伯,犯拐賣兒童罪,你可知罪?” “有沒有搞錯?我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