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小黑胖子曾經說過，命運這玩意實在是奇妙。就好比桌上有兩碗飯，一碗被吃掉了這就是它的命，另一碗沒被吃，這就是它的運。當然，如果這碗沒被吃的飯最後發黴被倒掉了，這還是它的命。 所以我時常會在想，倘若於國柱沒有遺棄他的女兒，那麼我會是被吃的那一碗飯還是被倒掉的那一碗飯，所以我恨他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於國柱沒有遺棄他的女兒，也許就沒有我這碗飯了，那麼我還得去謝謝他？ 總之，1976年的11月份，命運最終還是來到了這一天，再領養女兒後的兩個月，我奶奶與世長辭。 我爺爺看著我奶奶在他懷裡沒了呼吸，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在我奶奶確診後的這幾個月裡，他的眼淚其實已經流光了。 家裡的三個孩子，大的男孩五歲，小的男孩三歲，最小的女兒也才五個月，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怎麼了。最小的女兒甚至還下意識爬到母親身上，想要告訴母親自己餓了。隻是讓她疑惑的是，母親的身體似乎不能再對她的請求做出反應了。 想起奶奶臨終前對他說的，叫他照顧好三個孩子的話，我爺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我一定會照顧好孩子們的，一定，我保證。” 像是對自己的誓言，也像是對媳婦遺言的回答。 …… 1983年。 一個小女孩開開心心的問身旁小男孩今天中午該做點什麼吃，小男孩思考了一會兒，說： “吃麵條吧？我們好久沒吃麵條了。” 小女孩搖了搖頭： “阿爸下地乾活那麼累，家裡的麵條不夠他吃的，不然還是煮鹹飯吧？” “不，我就要吃麵條！” “二哥你不要耍小性子，家裡的麵條肯定是不夠阿爸一個人吃的。”小女孩一臉嚴肅的說，“到時候稠的他都撈走了，我們隻能喝麵湯，你還不是沒有麵條吃？” 小男孩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也壞得很，抄起鍋鏟就給小女孩的額頭上來了一下，鮮血當時就流了下來。 小男孩嚇傻了，而小女孩則一邊哭著一邊去找大人告狀了。 …… “阿嫲，哥哥用鍋鏟打我，都流血了。”小女孩麵前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原來是她的奶奶。 老人家一邊心疼的摸著小女孩的臉，一邊瞇著眼睛查看她額頭上的傷口： “阿芳，不哭哦。哥哥不乖，待會阿嫲去收拾他。沒事的，就隻有一個小口子，阿嫲馬上幫你弄好。” 在小女孩疑惑的目光裡，她的奶奶去灶底掏了一下烏漆麻黑的東西想要糊到女孩的額頭上。 “阿嫲，我不要塗這個，這是什麼東西啊？”小女孩伸手抓住奶奶的袖子，表情有些害怕。 老人家笑了笑，輕輕的撥開小女孩的手： “別怕，這個塗一下你的額頭就不會流血了。” 小女孩半信半疑的鬆開了手，讓她的奶奶把這個黑黑的東西塗到她的額頭。 現在的我們當然知道因為草木灰當中還有某些物質，在止血方麵頗有效果。但是以前的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隻能說勞動人民的智慧還是不能忽視的，這些都是他們在嘗試中探索出來的。 等到傷口不再流血，小女孩才不好意思的說，原來她不隻是為了告狀來的，還想向奶奶家借一點米和鹽。 “今天想做鹹飯給阿爸吃，但是家裡的米和鹽都快沒了，隻好厚著臉皮來阿嫲家借。” “可憐的孩子。”老奶奶聽了緊緊的抱住眼前的女孩，“你那個沒良心的阿爸，我早晚要好好教訓他。” 事實上，老人家不知說過多少次這種話了，但是她真的教訓過自己的兒子嗎？恐怕是沒有的。 這兩年，小女孩沒少去叔叔嬸嬸家討要米、油以及鹽，還被他們嫌棄的叫做“小乞丐婆”。要是老人家真的教訓了自己的兒子，就不至於讓這個小女孩持家，還讓她做無米之炊。 可是老人家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她的大兒子壯年喪妻，現在和隔壁村的張寡婦勾搭在一起，天天先緊著乾張寡婦家的農活，還一直往張寡婦家搬東西。要不然，她可憐的孫女也不至於連飯都沒得吃，還得到處去討要。 她其他兒子、兒媳的嫌棄小女孩的話，難道老人家不知道嗎？但是她除了默默的接濟孫女外還能做什麼？把她大兒子搞破鞋的事情公之於眾？讓張家人和楊家人一起看熱鬧？ 眼下她隻能偷偷的從家裡拿出一些米和鹽來，找書苑 www．zhaoｓhｕyｕａn.ｃoｍ 還塞了一個雞蛋給小女孩： “拿去吧，乖孫，這幾個雞蛋你自己吃，不給你壞哥哥吃。對了，別讓你爺爺知道了。” 小女孩的爺爺很傳統、很頑固，他認為他的兒子們既然想分家自己過自己的，那就要擔起責任來，不許往父母這兒再討要哪怕一分。 而老奶奶又很心軟，總是忍不住接濟她的孩子們。這要是被爺爺知道了，哪怕是瓦都要被掀掉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我確實承了我太奶奶很多情。為什麼這麼有個很愛你的太奶奶我卻不願意承認呢？因為她實在是太愛了我了，小時候，哪怕是她嘴裡嚼著的東西，隻要我伸手要，她也一定會給我。 也正是因此，我吃了不少口水。每次我母親和我說的時候，我都會覺得反胃。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知道這是太奶奶對我的愛，但我確實有一些小潔癖。 家裡自己煮的飯食，如果有看到蟲子或者頭發，那我寧願餓一整天，也不願意再吃一口。至於外麵的飯食，那自然是眼不見為凈。衛不衛生？那就隻能交給我的胃來判斷了。隻要吃完不立馬需要蹲坑，那就是蠻乾凈的飯食了。 可憐的孫女遇到了心軟的奶奶，這事放到電視劇裡也能能拍個百十來集。但是也像電視劇裡的那樣，反派爺爺出現了，他來的很及時，就在奶奶把米和鹽遞給她孫女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