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1 / 1)

奶奶心裡暗道一聲不好,但爺爺走進堂裡的腳步很快,也沒留給她們娘倆反應的時間。   有必要說的是,這種木頭房子我們一直住到了二零一幾年。它有兩層,中間是大堂,兩邊各有兩間房間,後麵是灶臺。   要說我太爺爺這個人,我其實沒什麼印象,隻記得他一直板著臉,是個很嚴肅的人。其他的,就得從我母親以往提到他的三言兩語中提取出關鍵詞了。   據說他很小氣,過日子很細。比如說他很愛吃海苔,但是卻隻在生日和過年買一點自己吃一下,其他時間就忍著,一點都不買來吃。   對自己這樣,對別人那就不用說了,肯定是更加嚴格。除了過年能一人一小塊肉,還是那種隻用鹽水煮過的大肥肉。這裡並不是搞錯了,前麵的小指的是大小,而後麵的大則指的是肥瘦程度。   當我聽我母親說他們小時候過年分到肉都很激動,吃一口能回味很久的時候,想想那種口感,我都快吐了。不止是我,我母親也說現在叫她吃大肥肉,她也是不願意吃的,更吃不下去的。   雖然這個家名存實亡,大家都自己過自己的,就好像已經分家了一樣。但是老頭子不死,或者他沒有明麵上把家產分給大家,那還是被老頭子卡住喉嚨。   當然了他們那時候也巴不得一起來過年,好吃塊大肥肉。除了打到野味或者釣到魚,誰平時舍得自己買塊肉吃?   說到這個,我三叔公,釣魚技術不錯,多虧了他,大家夥的飯桌上才偶爾能見得到魚。三嬸婆不愛吃魚,他要是有多的偶爾會分給大家了。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對人對己都很嚴格,十分小氣的爺爺看到了奶奶在接濟表麵上還是一家人,實際上已經分家的孫女的時候,會說些什麼呢?   “阿公…”小女孩怯生生的說。   爺爺假裝沒看見,徑直往廚房裡走,手上還提著什麼東西。可是沒走兩步又折了回來,遞了一片海苔給小女孩。   “老頭子,你…”原來是爺爺提前去買了過生日要吃的海苔。   爺爺卻瞪了奶奶一眼,顯然對她忘記自己生日,還拿家裡的東西去接濟那些不肖子孫而生氣,但是等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板著的臉卻好像稍微柔和了一些:   “到我們家,苦了你了。你阿媽早早就走了,你阿爸又…”看來爺爺也知道他大兒子搞破鞋的事情,實在是說不出口啊。   小女孩卻沒有哭,也沒有難過的樣子她隻是很認真的說:   “哥哥們都能割草放牛了,我雖然還不行,但是我能幫家裡做飯、洗碗還有洗衣服。”   這是真話,是他們自己說的。雖然現在想起來小小年紀就要乾那麼多活,是真的很苦,但是當時的他們並不覺得苦,甚至覺得能幫家裡做點事還挺好。   而且和幾個小夥伴一起去放牛割草砍柴,再去摘點野果子,摸點河蝦,不知道有多快活。隻是有時候晚回家了,或者牛跑到別人家的地盤上吃草會挨頓罵,頂多挨頓打,不叫事。   他們甚至在長大後建了一個微信群,就叫放牛班,偶爾約約飯局、唱唱歌,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真真正正的放牛班。   ……   好不容易忙完,想跟爸爸告哥哥狀的小女孩發現自己的爸爸又消失不見了,隻好皺著眉頭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們玩丟石頭和跳格子。   隻是走到半路,卻聽說村裡來了一個戲班子。這不年不節的,是誰這麼有錢?還是說村裡請的?小女孩急忙掉頭去人們說的地方看演戲。也許阿爸也在那裡呢?小女孩想。   不過等到了地方,沒看見爸爸,倒是看見他的哥哥了:   “傻建設,你怎麼在這裡?”   需要說明的是,這裡的傻並不是辱罵,而是類似於賤名好養活的道理。我鄉下的親戚們,用方言稱呼我父親母親的時候,都帶著一個傻字。   “傻芳,你怎麼在也來了。”楊建設對自家小妹的到來表示驚訝,但隨即又很興奮的說,“你說要是我以後去唱戲怎麼樣?唱得好了每個村都會請我去表演,那不是很賺錢嗎?”   小女孩,也就是於洪芳有些呆了,這是想做就能做的嗎?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時候,突然想起了爺爺很可能還在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爺爺那麼厲害,他肯定知道“去唱戲怎麼樣”。   於是,楊建設就在於洪芳的教唆下跑回家去找爺爺詢問,他能不能去學唱戲?如果要學的話是不是要趕緊收拾一下跟戲班走了?畢竟人家隻唱這一場。   小楊建設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爺爺本來中午就憋著一股氣,現在看到長孫要去學演戲,當即就把對大兒子的氣一起撒到了孫子身上。什麼“楊家以前是高門大戶”“演戲上不得臺麵,是下九流”“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還有“老子惹事,兒子也不閑著”之類的。   等到楊建設迷迷糊糊走出來的時候,他早就忘了一開始是來乾什麼的。是來找罵的嗎?   好在一臺戲唱下來需要不少的時間,楊建設很快就把爺爺罵他的話拋之腦後屁顛屁顛的跑到族祠。族祠前麵有個戲臺,戲班子就在那裡演戲。   這次倒是沒看到他的小妹,廢話,於洪芳有時候精著呢。她哄了自己哥哥去找爺爺商量到戲班學演戲的事情,以爺爺的個性,不狠狠罵他一頓才怪呢。這時候還留在原地,那不是等哥哥回來把氣再撒到自己身上嘛。   楊建設回來的時候,於洪芳早就不知道跟自己的小姐妹們玩過多少輪遊戲了。他們兄妹兩個,一個聽戲一個玩耍,倒是安逸。而楊伯春,卻在張家如坐針氈,隻是因為張寡婦的兒子問了他一句話:   “傻春,你老是來我們家乾什麼?我們兩家又不是親戚,你怎麼天天帶東西來?”   是的,你又沒聽錯。在我的家鄉,你甚至可以聽到小孩子叫大人的外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