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臉憋得通紅,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總不能說:孩兒啊,我是為了你娘來的吧? 還得是張寡婦,要不說人家會勾人呢?那眼睛一橫,一個幽怨的眼神就送了過去,頓時叫我爺爺從麵部充血變成其他部位充血。 沒等我爺爺傻笑著靠近,張寡婦臉色一變,轉頭就用很嚴肅的語氣跟她的兒子說道: “楊叔叔每次來都給你帶好吃的,你怎麼會說‘他老是來我們家乾嘛’的這種話?是不是外麵有人在瞎說什麼?嗯?” 這下輪到她的兒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了,憋了好一陣子,才憋出兩個字: “沒有。” “沒有就最好,你也不要瞎想。你楊叔叔是心善,瞧不得我們娘倆受苦,所以特地來接濟我們的,對嗎?”張寡婦說著,又瞄了我爺爺一眼。 “是,是的。”也就是我爺爺容易口渴,天生口水不多,不然現在一定是流著口水說話,“這都是我家吃不了,多出來的糧食,我帶來幫助你們的。” 我爺爺說著說著好像反應過來了什麼,不滿地看了張寡婦一眼,似乎是在怪她“接濟”一詞用的不好,顯得這娘倆地位忒低了。 要知道,我爺爺可是包了張寡婦家的所有農活,還得經常把自家的糧食往她家裡送,才能得到她的“恩寵”。 這麼看,這位哪裡是個地位低的主,明明是朵招蜂引蝶的花。隻是因為我爺爺是最賣力的,她才允許這隻蜜蜂暫時停留。 張寡婦的兒子遲疑的看了一眼我爺爺,因為還小,看不到也看不懂大人們的眉來眼去,聽了母親的解釋自然會對之前聽到的謠言產生懷疑: “這是真的嗎?阿媽?” “當然啦。” “那我···”張寡婦的兒子看了一眼母親,又看了一眼我爺爺,似乎想說點什麼。 張寡婦見狀就鼓勵他說: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隻是不許再叫楊叔叔的外號了。” “傻···楊叔叔,對不起,我不應該那樣說的。”張寡婦的兒子抬眼看了看我爺爺,又低著頭繼續說,“我以後不會再聽信別人亂說的話了。” 我爺爺很欣慰啊,用自己孩子很久沒見過的慈愛眼神看著張寡婦的孩子: “你是個好孩子,張叔叔怎麼會怪你呢?” 就在我爺爺忙著陪張寡婦,哄她兒子的時候,於洪芳正為了家人們都能吃飽而跟二哥楊建造爭執,額頭還被楊建造用鍋鏟打了一個口子,就算這樣她還不忘了向奶奶討要些米和鹽煮鹹飯給爸爸吃。 其實吧,人和人的境遇是很難比較的,大家習以為常的生活很可能就是別人求而不得的夢想。所以我時常埋怨於國柱,不肯喊他一句外公,不是有道理的。 如果於國柱沒有遺棄自己的女兒,那麼他的女兒是不是就像於國柱的其他幾個孩子一樣正常上學,然後成為老師或者醫生,那就完全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了!她的生活就完全不一樣了。 但是,希冀於別人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是不實際的。楊建設很快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自從他因為想去學演戲被爺爺大大罵一頓之後,他就明白了,這些個大人想的都是他們自己,什麼“高門大戶”,什麼“下九流”,完全是顧及他們自己的臉麵,楊建設這個將來要自己登臺的都沒說什麼呢。 於是,某天我爺爺在家的時候,楊建設鼓起勇氣對自己的父親說: “阿爸,我小學都已經畢業了,既然我們家沒辦法供我繼續讀下去,那就不如給我一點路費,我自己去省城裡謀個生路吧。” 在楊建設心裡,省城就是他能想到的最繁華的城市了,在那裡他一定能掙到錢給弟弟妹妹們花。 但他沒想到的是回答他的是爸爸很冷漠的一句: “沒有,你有本事就自己去。” 我爺爺的無情讓楊建設徹底看清這個世界,他在和弟弟妹妹告別後就收拾幾件衣服,獨自踏上了前往省城的道路: “你們在家裡照顧好自己,我去省城裡打工,到時候回來接你們一起去。” 楊建造和於洪芳不明白哥哥怎麼說走就走,隻能眼淚汪汪的祝福楊建設一路順風。 …… 告別了弟弟妹妹楊建設站在村口最後遠遠的看了一眼自家的老木頭房子,發誓將來一定要把它換成磚頭的。 再說一遍,這些木房子我們要一直住到,二零一幾年政府征地我們拆遷為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也就是說,他奮鬥了三十幾年,還不夠家裡蓋個房子的,這就是普通人將近半輩子的努力。 楊建設一路步行離開村莊,來到了縣城,他知道這裡有前往省城的車,可是他哪有錢買票呢?楊建設想了想,心裡拿定了一個主意。 “吱呀”一聲,一輛前往省城的公交車停在了站牌前,一個中年男子帶著他那麵黃肌瘦的兒子上了車。 自己吃的壯實,看把兒子餓的。售票員不屑地瞄了一眼男人,又同情地看了一眼男人的兒子,心裡想著,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哦。 等到車開了一半,售票員起身收票錢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這中年男子居然隻給一張票的錢: “同誌,你把自己的孩子餓的麵黃肌瘦,我這個當外人的不好批評也就算了。怎麼還不給他買票呢?這我可看不下去了。” “孩子?”中年男子一臉疑惑,“我隻是長得老,又不是真的老。我都還沒有結婚,哪來的孩子?” “這不就是?”售票員指了一下鄰座的孩子。 “中年”男子看都不用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孩子,他還能記錯?立馬就跟售票員分辯道: “我甚至都不認識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孩子?” “真的麼?” “騙你做什麼?” 售票員這一確認,頓時就急眼了: “你這死孩子,想逃票是吧?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蛀蟲,國家才發展不起來!” 楊建設也不同她分辯,隻是任由售票員把自己推下車,默默地朝公交車離去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