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帝引箭比武華陽,太傅獻獐密談昔年(1 / 1)

九州虎賁紀略 韓江荻 9327 字 2024-03-16

“阿達垓!阿達垓!抱住他的腰!別鬆開!!”   “巴托爾,蹩他的腿!蹩他!”   華陽宮南的小廣場,兩個蠻族的少年武士飆足了勁角力,像兩頭頂架的小牛犢,周圍站著其他的武士,還有幾個小太監吶喊助威。   “巴托爾的力氣明顯沒有阿達垓大,這麼耗下去肯定輸了呀”說這話的是赫連弈,赫連煦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如果是阿達垓,的確應該走速戰速決的策略”哲淩斡表示贊同。   “我看不一定,指不定後來就解套了呢。要不要賭一把,三個銅錙,賭阿達垓會贏”這句話聽聲音像是褚辛,中尚署司庫的長子。   “夠嗆吧,別被巴托爾的外表騙了,這家夥壯實,但也足夠聰明,一定知道阿達垓的招數,大概不會讓他得逞。”鄂珠合說,他的父親是先帝時的領侍衛,現在去先鋒營當教頭去了。   想想這幫老臣也是有趣,從小把兒子送到宮裡跟著他,賣命是真的賣命,回到家七七八八聊一點這些孩子的日常,皇帝的動向也就一目了然。   赫連煦覺得無所謂,隻要他們沒在裡麵夾雜太多他們的私利,覺得皇帝好糊弄,兩全其美大家都有利的事,基本也會隨他們的願。   華陽宮南麵的這一小片廣場,據說在前晁曾是排連廊,晁末流寇暴亂的時候跟著偌大的晁王宮被付諸一炬,連硬陶的水缸都被燒裂了不少,沒被燒毀的隻剩下石製的欄桿和丹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華陽宮正殿的幾間房子僥幸在那場大火中幸存了下來,成為唯一一個完全沒有被破壞的宮殿。這讓赫連煦格外喜歡它。房子裡還有晁朝設置的暗間,藏在兩道可以移動的墻壁後麵,父親曾用它當過儲藏室,存放那些燹和晁時代的珍玩玉器,古董書畫。赫連煦覺得這座宮殿的幸存一定象征著某種幸運,於是親政後便用來當做書房,房子夠大,就順便連寢宮一起搬到這裡,還省卻了來來回回走路的時間。   至於連廊,又據說是少府少卿魏秀虎建議“既然已經燒掉了,那就乾脆另作他用好了。”於是在先帝時,那些舊朝的地磚被拆掉,好的留下用作重新修建其他宮殿,壞的則打碎填埋。而門前空出來的地方,就重新布置了這片小廣場。不過當時的魏秀虎也僅僅是父皇身邊的一名羽林衛,大約就像是眼前的這群少年武士。   現下,這片先帝時鋪就的草坪已經滿是綠意,這是一種來自雷州荊棘嶺的野草,耐寒耐旱且容易紮根。密密的一層鋪開來,像是手工編織的絨線毯子。若是政務處理得煩躁,赫連煦便出來走走,滿眼翠綠會讓心情煥然一新。赫連煦又命令少府在廣場兩邊布置了箭靶,偶爾還可以跟侍衛武士們比一比射箭。   再或者,乾脆就像今天這樣,上場來一把角力。   赫連煦剛剛比完一場,靠在一把黑檀木椅子背上遠遠地觀戰,小太監鬱離遞上了粗布帕子,接過來拭乾臉上的汗。身上的布馬甲也濕透了,鬱離另拿了一件乾的等在邊上。同是太監的歲寧遞上來一盅茶,晾得溫度剛好,順便還遞上來一句話“陛下,戶部侍郎馮純在外麵已經等了一會兒了,現在讓他進來麼?”   赫連接過茶大口咕咚下咽,喉嚨裡“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若是其他武士,大可以赤裸上身。但他是皇帝,尊嚴也還是多少要顧及。若按照瀚州的傳統,勝者為王;但要顧及中州的文化,那便是尊卑有別。   其實這些武士,融合得都非常好。   比如赫連煦上場的時候,並不會一邊倒的隻給他加油吶喊,但是武士們似乎達成過某種默契,他們最終都不會贏過赫連煦。區別隻在於,年長一些的武士,輸得比較巧妙;而年紀小一些的則輸得略顯刻意。這多少讓赫連煦有些懊喪,他很想證明,即使對方使出全力,自己也不一定就是贏不了,也曾經想過下命令叫他們不許故意輸給他。   但實際上他並不會下這種愚蠢的命令,因為人心總是無法驗證。比如怎麼證明對方是真的還是裝的?這麼裝是為了啥……懷疑像是永夜,越陷入其中,越是無盡無窮。   所以,享受比賽過程就好,勿論結局真假。赫連煦安慰自己。   換了件背心,看見跟著馮純一起進來的還有梁衡,身邊帶了個新人,身量細長但卻肩膀寬闊,看得出來是練家子,隻是麵皮卻白凈,白得像是河洛窯口新出的瓷器,稚嫩的臉龐出賣了真實的年齡,是個半大的孩子。   “你自己也沒有多大好麼?”一個小小的聲音再赫連煦身體裡說。   “但我已經是一個男人了。”另一個聲音也在身體裡,沉穩卻雄渾有力。   赫連煦拉起來準備跪拜的梁衡“未在朝堂,不必拘禮”眼光卻落向他身邊的人“很英俊的少年嘛!沒猜錯的話你是梁星?”梁衡代答“陛下英明,正是呢”。   梁星要跪,也被赫連煦製止了“私底下不用這些繁雜的禮節,浪費時間也消耗精力”。   馮純上前一步行了叩首禮之後說道“陛下此言差矣!禮者履也,事神致福也,必要身體力行,陛下一定不能廢掉它!”赫連煦微微笑“馮卿所言甚是”。梁衡使了個眼色,梁星便行了一個垂手禮。   赫連煦拍拍梁星的肩膀“沒有羽人不會用弓箭。我這有幾把好弓,要不我們試試?”說著叫人去取弓箭,趁著這個空檔又問馮純“馮侍郎想必是有很要緊的事情?”   “是!”馮純趴在地上死死地低著頭,生怕看見衣衫不整的皇帝是為不敬“臣聽聞寧城王的家臣方槐在封地濟惡鄉裡,霸占良民的妻女田產,甚至誣良為盜,致斃人命。有小民已經告到巡撫衙門,而瀾州巡撫界森堯甚至沒有捉拿審問過。”   赫連煦點點頭“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馮純卻說“陛下不打算治寧城王管教不嚴的罪嗎?還是陛下畏懼寧城王的勢力,‘打狗要看主人麵’不敢治他的罪呢?巡撫界森堯也應當追究失察包庇之罪,況且界森堯之前一直跟寧州的翼伯齡關係密切,陛下一定要嚴查才是!”   赫連煦瞇眼看了他一會,含糊不清的“哼”了一聲。正好這時宮人取的長弓到了,赫連煦便不再搭理馮純,笑著對拿著弓的小太監說“你們這些人啊,這些兵器你們不用,自然也不了解;我要跟梁衡他們比比射箭,他們不是步兵,用不了這麼大的長弓,角弓拿兩把過來。”   梁星卻上去拿了一把長弓說“我可以試試”。   赫連煦流露出了贊賞,笑道“嗯!不錯啊小夥兒~不過拉不開弓可是要打板子的!”   梁星卻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那把長弓說“我可以試試”。   一群小武士也不頂牛了,圍著梁星站了半圈。梁星應該跟他們差不多大,剛剛會冒胡茬的年齡,但比他們要高出半個頭,瞳孔更是奇妙,一隻深綠色,另一隻卻是淺灰色。幾個小武士抱著胳膊議論說“之前隻聽說羽人瞳孔有異色,今天見到了真的。他會不會看東西也都是兩種顏色的?”   另一個人說“什麼叫今天見到了真的,你沒見過斑斕翼?你眼睛是黑色的,你看東西是黑色的麼?”   之前那人說“我是沒見過異色瞳好吧。”   一行人跟著赫連煦、梁衡和梁星往箭靶走,留馮純一個人在原地,歲寧無奈,清了清嗓子小聲說“馮大人,您要麼……呃,先回?”   馮純站起來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歲寧聽“玩物喪誌,玩物喪誌!還衣衫不整,唉!!!成何體統!!”歲寧也不理他,引著他徑直走出華陽宮。   梁衡笑說“馮大人還真是硬氣。”   赫連煦搖搖頭“讀書人的死腦筋罷了。”   少年武士裡有人插話,大概是巴托爾“乾脆罷掉他的官得了,磨磨唧唧的,看著可真著急。”   赫連煦卻笑說“哈哈~讀書人嘛,也是有讀書人的用處。”   梁星已經紮好了步子,左手握緊長弓,右手從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搭弓射箭一氣嗬成,小太監報靶“未中靶心,偏半格”。   赫連煦看著梁星的目光滿是贊許“不錯!羽人的臂力能拉開兩鈞弓,已經是非常難得!”說著接過梁星手裡的弓,引弓卻慢,白羽箭落處正中紅星。   “嗬嗬嗬嗬~”一位老者爽朗的笑聲在眾人背後響起“梁星勝在出速快,陛下的膂力進步也不小啊!”   說話的是從一品太傅,右尚署總管穀裕行,同時還是赫連煦的騎射師父。   穀裕行依舊笑嗬嗬地看著梁星,跟赫連煦說“他師父梁愨在紅崖灘收了這麼個徒弟,天天上我那顯擺,差點沒給我煩死”又對著梁星說“不過今天見到你本人,不枉你師父誇你。看得我都想跟他要人了。不如今天就問問你的意見,別在鐵燕衛待著了,進宮跟我做個禦前侍衛好不好?”   梁星側目看著梁衡,梁衡忙笑說“你自己的事,你別看我”。   赫連煦卻說“穀師傅啊,你要真把梁星要過來,信不信梁正卿能住到你府上去,直到你把他徒弟還給他為止”,逗得穀裕行哈哈大笑,周圍一眾人也跟著笑。按照大家夥對梁愨的理解,這件事他不是乾不出來。   赫連煦跟梁星和武士們說“你們跟這再玩一會,晚間用膳不必等我,我去太皇太後宮裡。”穀裕行說“微臣的家臣今天送上來一隻雷州的獐子,已經給禦膳房了。”赫連煦說“挺好,留著胸脯子和後腿上的凈肉給太皇太後送過去,留半扇肋排給梁衡、梁星他們帶走,其餘的晚上燒了,給大夥加個菜。穀師傅、梁衡你們跟我來一下。”   進到華陽宮內,鬱離服侍赫連煦穿好衣裳,歲寧添好茶水,倆人便候在門外。赫連煦問梁衡“你們今天去了寸靈臺,那邊怎麼樣?”   梁衡答“去過了,有具鮫人的屍體掛在寸靈臺的渾天儀上,誇父的觀星師和一個鮫族駱駝商在那,沒看見行兇的人。現場的狀況看,應該是別的地方行兇之後,把屍體掛在那裡的。還有就是,死狀還有繩結的手法和梁八都非常像。”   “你怎麼看?”   “目前信息,我們猜想的一種可能是似乎是有人要殺鮫族以換取他們體內的油脂;至於梁八,關聯到的信息太少,並且都沒有確鑿的證據。臣讓兄弟們盯著誇父和駱駝商,梁七和梁六去胭脂巷問問是不是少了人,順便去鬼市找關係問問看都知道什麼。”   “是啊,明明有十七個構件,現在隻能看到兩個,是沒有辦法拚出整個事情的全貌的。”赫連煦撿起桌子上的一個魯班鎖,想了想說“梁六和梁七撤回來吧,現在去,查不出來什麼真東西。”   梁衡像是一下沒反應過來,就問“陛下?”   赫連煦笑了“殺了人不說趕緊埋了,反而大喇喇地掛在寸靈臺,這麼明顯的調虎離山,指望我氣急敗壞把最得力的人都派去查他們撒出來的餌料,好遂他們的意,再去做他們真正想做的事。到那時你們就該抽不出手了,想得倒是好。案子交給北兵馬司吧,跟他們說限期一個月破案。”   “可是陛下,如果覺得有人蓄意謀劃,北兵馬司的力量,一個月怕是破不了案子吧?”   “也別小看咱們俞清輝,先帝在時,喝酒鬧事沒免他的官,聽說戒酒了,憋了股勁準備報效朝廷,也有年頭了,這不機會就來了。雖然說到時間再延期不是不行,也不能總慣著北兵馬司這些人,盡他們所能的去找找死者的信息不算為難他們,至少去問問誰家樂坊少人了總還是能辦得到吧?隻要他們在查問,那些微官小吏、販夫走卒就會覺得案件是有人管的,心裡多少就能踏實一些,否則人心惶惶,過幾天大白天都不敢出門了。”   赫連煦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們原來的計劃是要去宛州的對吧?”   梁衡回答“是”。   “那現在這樣……你撥幾個人照舊去宛州,去接魏莽彝;另一撥人去瀾州,馮純今日奏報寧城王之事,剛好你們就去查一查寧城王。至於鮫人,大多分布在東邊的沿海。所以你們一路上要細細打問各地方鮫人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就這樣。這件事鐵燕內衛內部知道就好,查探什麼人,你要做到心裡有數。必要時可告訴相關人,至於相關人是誰,能說多少,你們自行定奪。對你們,沒有期限,但務必查明真相。”   梁衡剛要走,赫連煦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梁星我見過了,品軼和月俸可以從戶部轉到少府了。還有,寸靈臺那個誇父占星師……奧登哈維,是叫這個名字吧?讓他直接進宮裡來吧。他裹在這件事裡,隻會為難他自己。明天你們幾個人把奧登送過來,你們再走。”梁衡答應著便出去了。穀裕行笑嗬嗬地篦著茶盅抿茶“若是梁衡他們七個都留在宮裡用飯啊,隻怕一頭獐子不夠!”   赫連煦笑回“怕什麼,我讓他們把西苑的荒地先養了幾十頭牛和百十來隻羊,隻怕還吃不窮我。對了穀師傅,還有一件事要問您。方才,馮純來見,說到界森堯是翼伯齡的舊部,師傅您有印象麼?”   “的確是”穀裕行捋著胡子想了想說“界森堯原本是夏陽王雲融休的帳前侍衛,後來在翼伯齡平定夜北流寇的時候做前鋒將,淤河之戰的時候歸順了咱們瀚州鐵騎。”   “後來又叛歸過寧州?”   “也不算是,那次是事出有因,當時兵部準備調他去寧州做內應,這邊還沒談攏,那邊人已經到了寧州,好在他自己想辦法回來了,不過聽說因為這個事,他一個在寧州的堂哥死了。”   “這樣啊……”   “那,穀師傅了解馮純麼?”   “馮純啊”穀裕行拿起茶碗,撥了撥碗蓋呷了一口“知道的不算多。馮純應該是越州考上來的生員吧,據說對河洛工藝應該很了解,也很能仗義執言,其他……不太好說。”   “之前一直沒在朝裡麼?”   “沒有”。   “這樣……”赫連煦推了推魯班鎖的一根梁,說“穀師傅還請幫我一個忙,今日晚間去馮純府上一趟,我想委派他去做些事,看看這人能力到底怎麼樣。”   “陛下想要派他去做什麼?”   “去宛州北部治水,從雲望運河開鑿以來,年年都有水患。馮純留在天啟,隻會說一些書生意氣的話,總是覺得某某事原該怎樣怎樣……書生嘛,書看多了總是有點自以為是,但看他又像個專才,所以想讓他去下麵歷練歷練。”   “天下如今都是陛下的,讓誰去不讓誰去無非一道旨意的事兒,還需要問他的意見?”   “哈哈”赫連煦笑“話這麼說倒是也不錯。但……總不想強人所難,倘或他不願意,去了也做不好,反而添亂。”   赫連煦沒說出來的一層盤算是“這麼做當然有點拉攏他做近臣的意思,他既然口口聲聲講禮法,那如果在這種暗示裡都能沉穩有度,那才叫言行一致,派給他做的事情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   穀裕行依舊笑瞇瞇“好,臣願意去探一探這個底。”   送走穀師傅,赫連煦放下魯班鎖,起身去找太皇太後。   心裡卻還惦記鮫人的事,就像有人在清澈的湖麵撒了一層浮萍,重點是要撈出來浮萍,否則湖水會變渾濁,所有水底的魚蝦水藻都會憋死;重點也在找到撒浮萍的人,他是誰?他為什麼這麼做?重點還在於要查到這個人的關係網,他會不會隻是一個障眼法?   當然,這個人也許隻是偶然殺了個人,放在那麼個地方,他並不知道那裡是寸靈臺,跟皇宮一樣是皇家禁地。畢竟寸靈臺的確很少人會去,以至於沒有守衛,所有的儀器拆下來煉銅,估計都換不到一個金銖。   所以到底是什麼呢?   赫連煦有時候會懷念講文義的屈景璁,因為屈師傅永遠知道正確答案,即使後來赫連煦知道文義會有多重理解,並不存在唯一的正確答案。   但他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些什麼,哪怕並不正確。   沒想許多便到了棲遲宮。華陽宮的另一重優點就是跟太皇太後的棲遲宮離得近,想去抬腿就走了,甚至不需要備轎輦。到了棲遲宮,赫連煦在門外聽見老人家抱怨“年輕的時候,哪想到還會有‘生病’這檔事啊?就算是生完長生,也沒有臥床不起過。現在可好,動一動就渾身骨頭痛,精神頭也是不太好。”停了一會,聽見太皇太後又說“先帝在時也常說我不知保養,他自己倒是保養得勤!人參鹿茸從不肯斷,但我總覺得先帝是因為補藥食用得太過,才走得那麼早!他若不是早走,寧州也許就收復了……”   太皇太後提到的“先帝”並不是赫連煦的父親赫連筠,而是他的祖父赫連弘圖烈。盡管父親也不在了,但是老太後似乎總是習慣把自己丈夫稱作“先帝”,當然也沒人敢糾正這個錯誤。   赫連煦掀開門簾進屋,老太後上了年紀特別怕冷,棲遲宮四季炭火不斷,門簾也是特製,竹簾後還有一層薄棉簾。赫連煦簡單給太皇太後行了問候禮“皇祖母晚間好!”   太皇太後笑著看他“皇帝來了呀!每天都是早晨匆匆見一麵,都很久沒有仔細看看皇帝了,怎麼覺得你又長高了,還清瘦了許多。剛好,穀裕行今天新拿來的獐子,還特意把後腿留給小廚房,我讓他們烤了,預備著你要過來。”   赫連煦假裝嘆了口氣,笑著說“還是祖母最疼孫兒!不過,因為後腿兒和胸脯肉厚實又鮮嫩,特意留給祖母補身子的,回頭叫他們把脯子肉燉了就好,可別再給我留著了,大廚房(禦膳房)留得有。”   太皇太後則是假裝嫌棄“小小年紀就學會唉聲嘆氣,以後可不許這樣~再者說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還不知道你,我這分點,皇太後分一點,太妃太嬪、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得照顧一點,最後自己也剩下不了什麼。”   “哈哈,皇祖母猜錯了呢,這次都便宜阿達垓他們了,孫兒想著下回再有好的,單留給母後她們。”說話間小廚房上了太皇太後的晚膳。太皇太後喜歡熱食,赫連煦想了一個法子,叫小廚房在食盒裡放一塊燒熱的鐵板,膳食的碗碟碼在鐵板上,這樣一來,端上桌的時候飯菜依然是熱的。晚膳的慣例是四樣小菜,兩葷兩素。   但今天隻做了烤獐子腿,一碟青菜和一大海碗鴿子湯煮的粳米粥。獐子腿顯然是為赫連煦準備的。   赫連煦微微蹙眉“祖母最近胃口不好?要是我今兒不來,是不是就隻有這碗粥和青菜了?可見是小廚房的廚子又偷懶!”   “那可沒有!”老太後忙著辯解“你不要冤枉他們。我最近是有一點胃口不好,可能就是上年紀了,動得不多,吃得自然也少些。”   “看情形,我的確該把結婚這件事提上來了,早些給祖母生個重孫兒照看著,祖母便能多吃些飯了”。   老太後笑得一臉慈祥“你知道就好。”   “隻是寧州沒有收復回來,孫兒總覺得有些寢食難安。”   老太後吹了吹粥,看來想的法子保溫效果不錯,之後又夾了一筷子肉脯慢慢嚼,並沒有看赫連煦,隻是緩緩地說“來日方長,話說回來,現在春末夏初,這些個獐麅鹿兔,也還是要留些個生機給它們,漁獵之時,不如等等到秋季……”   “好嘛,都聽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