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銷金河侍郎獨貪食,5龍鎮鐵燕遇暗辰(1 / 1)

九州虎賁紀略 韓江荻 9583 字 2024-03-16

梁雙指著不遠處夕陽下的河水說“那就是銷金河,在前麵辟先山腳下有三條支流,然後向北,匯聚到夔龍塬歸為一處,然後會繞一段擎梁山再向西北沿著山腳一直奔向濰海。”之後便叼著煙袋一言不發。關於梁衡和梁雙曾經在銷金河經歷過啥,別說梁星,就連梁五梁六這幾個年齡大一點的,也都是知之甚少。大夥兒也不是沒問過,但每次問的時候,梁衡都是沉默半晌,仰頭再喝一盅酒,搓一搓被酒氣熏蒸微微發紅的臉,直接去睡覺。梁雙則是點一袋煙,吐好幾個煙圈,似乎那幾個煙圈就代表了所有的故事和答案。   梁星順著方才梁雙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銷金河的河麵上滿鋪著一層落日的金光,波光粼粼,有點辨不清河水的流向。倘若從天空看下去,應該是非常清晰吧,真是可惜不能飛起來。梁星有點忿忿地想。畢竟知道要出任務的那幾天時間,梁星每天花時間練習凝翅和飛行,凝翅的時間被他縮到了一盞茶時,距離凝翅最快的梁七,就差一點點。   梁星總不會放過每一個訓練機會,騎射也訓練過,隻是不用馬鞍的情況下,依然無法射箭。要在沒有馬鞍的情況下射箭非常難,不用馬鞍就得直接用腳勾住馬肚子,還得忍著馬跑起來時晃動的脊骨,坐穩都很難,再加上兵器,常常顧了這頭丟那頭,但是梁衡卻總說梁星已經做得很好了。梁衡摸著胡須笑瞇瞇地說梁星,語氣卻很有威儀:“勇猛有餘,耐心比同齡人好很多了,但耐力還有加強的餘地。”   梁星卻對自己不滿意。   盡管梁衡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名正式的鐵燕衛了。梁衡還說等這次出完任務要補一個轉正儀式給他。   其實梁星也分不清轉正不轉正有多大分別,但梁七說“區別還是蠻大的。不轉正你頂多算個兵,轉正之後就算軍官了。再有就是每個月能多十枚銀豪。”   “那麼多!”   要知道當初在紅石崖遇到梁衡和梁愨,梁星,那時候還隻叫阿星,被勸說了很久,才同意跟他們到中州學本領。唯一的條件是隻要找到哥哥阿輝,就得放他走。梁愨也答應了。   “早知道要能賺這麼多錢,不用勸也來了。”   “那還找你哥哥麼?”梁衡問。   “如果找到,可以讓他也加入鐵燕衛麼?”   “可是匕首隻有七把,他如果加入,你就得退出了,你願意麼?”   對於這個問題,梁星有些糾結。要說願意,其實給阿輝的,他都無所謂;要說不願意,是因為舍不得鐵燕衛的這些小夥伴。   因為梁星自打來,就是鐵燕衛們帶著學各種技藝,而每一種技藝他都會嚴格練習,既因為喜歡,也憂心不知道哪天會離開可能就學不到了。而現如今,有時候想到要走,梁星就會回避開這個問題。   人總是很矛盾。   隻是對於這些鐵燕衛的夥伴們,梁星從來都是直呼其名,用梁七的話講,梁星的奇特之處在於,武力不錯,太不錯了,各種兵器稍加點撥,再練十天半個月,那就可以稱得上精通。練到他這種程度,再換一個人過來怎麼也得大半年。但是什麼人情世故什麼輩分關係,那得掰開揉碎細細講,才能明白一二,弄得幾位兄長也分不清這孩子是之前活得太乾凈,還是真的腦子有點不好使。   認字最是老大難,鐵燕衛學問最好的梁五,每每看著梁星束手無策,“魯魚豕亥”大約梁星這輩子都分不清楚了。但梁五勝在耐心充足,同樣的問題,即使梁星已經問過五百遍了,第五百零一遍問的時候,梁五還當做第一次問一樣,認真解答,梁六梁七則是看得直搖頭。   不過這一會,好脾氣的梁五看著馮純那輛吱嘎作響的馬車,半天走不了五裡路的樣子,一樣氣得直翻白眼。再無奈也得陪著吧。梁星騎在馬上,看著腳下的夔龍塬和塬上一望無際的青麥滿是無奈地想。   原本半天的路程要拖到兩天,等到了銷金河畔的五龍鎮,距離天啟城,堪堪過了小半月。如果放開韁繩,任由馬兒跑,肯定早都到八鬆城了;倘或是凝翅飛過來,速度也許要更快一些。也不知道從天空望下來,沿途又會是怎樣的一幅景象。   馮純的出行在梁星看來,就是一場搬家,什麼冬衣、手爐,再到書本、紙筆、墨塊硯臺,甚至還有耳挖勺、指甲剪、鼻毛剪,喝水的茶碗就帶了三套——一套青瓷、一套紫砂,還有一套琉璃的。總之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沒帶著的。   梁星想不通“隻有一個人喝水為啥要那麼多茶碗?”   梁五則是慶幸“萬幸他沒帶著鍋碗瓢盆,否則一架馬車可能都不夠了。”   吃飯的時候馮純總是會象征性地謙讓一圈,謙讓完了便獨自吃他自己帶的吃食——荷葉飯包和一種看不出來什麼麵做的乾餅。為啥知道他是象征性的謙讓,因為當中有一次梁雙起身準備接他遞過來的食物的時候,哥們兒非常迅速就收回了。梁五直感慨這個手速應該去學點武功,否則可真是浪費。而梁星對那兩種食物絲毫不感到好奇,對於馮純這個人,同樣沒有任何好奇。   第一次進宮就碰見他進諫陛下務必要遵守禮儀,禮儀這東西對於梁星來講,是最可有可無的東西。按照梁星的邏輯,行禮並不能代表內心真的尊敬。   第二次護送小誇父奧登哈維進宮,又碰見馮純,磕頭磕得擲地有聲,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親自查明界森堯的治下不嚴玩忽職守之罪,以報陛下知遇之恩!”反而是引得站在一旁的梁星納悶了許久“倘或界森堯沒有那個啥啥啥罪,這個要怎麼查明呢?”   問梁雙,梁雙就讓他自己想。   等走在路上,某天梁星指著堪輿圖的某一個字問梁五的時候,一旁的馮純撇了撇嘴,梁星分不清這個表情是不屑還是不相信或者別的。梁星倒沒覺得難堪,隻是認為馮純這人很奇怪。長久以來生存的一點點經驗就是,離奇怪的人要遠一點。所以再往後,就算有問題,梁星也是遠遠躲開馮純再問梁五或者梁雙。   夏天似乎被擋在了鎖河山北麓以外,自打梁五說到瀾州地界了,柳樹便隻看到新出的嫩芽。青草則在土裡小心翼翼地探出來一點尖,山地的玉米更是才長到小腿的高度。天氣也明顯更寒涼一些,騎在馬上的梁星經常改用一隻手攥著韁繩,另一隻手從肩窩處伸進牛皮甲揣在胸口上,多少可以暖和一點。   五龍鎮隻有一家客棧,叫福祥客棧,擠在五龍鎮東南角的一處旮旯裡。客棧的布幌子碎成了流蘇,隻一個“客”字還算完整,至少能勉強認得出來,一位盲眼的婆婆倚著門框子坐著,聽見來人便使足了力氣叫人“阿苗!阿苗!”但那聲音隻是讓趴在門口的貓抬了抬尾巴,並沒叫出阿苗的人影。   梁雙見狀把手裡的韁繩交給梁星,大步走進客棧,朗聲問“有人嗎?”   裡間洗得發白的藍布門簾掀開,走出來一個大眼睛柳葉眉的姑娘,穿一身藍底白花的衣褲,用一條深青色的圍裙擦手,略帶靦腆地說“有人的,客官是投宿還是隻吃飯?”   梁雙說“住宿的。有上房,來三間。另外,酒水肉菜,有的盡管上就是。”   姑娘有點為難地看了看門外“客官,店裡現下隻有我一個乾活的。也沒什麼上不上房的,我們這許久不見人,您要投宿是可以,床單被褥我是漿洗好的,隻是得現打掃鋪床。如果還要做飯,恐怕您要多等一會了。”   梁雙又問她“酒有麼?”   姑娘點點頭“酒是有的,我們自己釀的青稞醅子。”   梁雙便笑說“那就不妨事了,你去打掃收拾。飯我們弄就好。”   叫阿苗的姑娘先帶他們到院子裡拴好馬,又指給他們柴房草垛在哪,便轉身顧自忙去了。福祥客棧的後院連著一片山,梁雙給馬搭了條毯子就帶著梁星進山了,留下梁五給馬添燕麥和乾苜蓿。不一會,兩人就帶著山貨下來,其實原本梁星他們是算足了口糧的,沒料到同行人添了一位馮純,結果路程延長,口糧在南麓山就消耗完了,後麵的路程,哥仨靠著箭術和身手,撐到現在。   晚間梁五在院子裡點了篝火,烤熟了梁雙射的三隻兔子,還有梁星抓到的幾條山蛇。   阿苗卻是行動利索,說是做飯會晚,但說歸說,打掃完客房,又下來用柴灶頓了一鍋酸菜乾魚,鍋邊還用青稞麵貼了一圈小餅。那邊梁五架在篝火上的肉也剛好熟。   梁星看了一眼阿苗這做法,便問阿苗“你是寧州人?”   阿苗彎著腰往一隻粗瓷大海碗裡盛魚,一邊笑答“說實話,我不記得了。去年頭裡生了一場大病,醒了就忘了好多事。”之後又用魚湯泡了小餅,端了一碗給門口的婆婆。   梁雙把一段烤過的蛇肉放在碗裡晾了一會,又用筷子剔了骨頭,添在了老人的碗裡。阿苗柔聲說“婆,有一段蛇肉哈,你慢點吃。”   梁星問“所以,你就獨自照顧你祖母的?”   老人耳朵卻很好使,停了筷子接茬答說“不是,阿苗是跟路上撿的,就倒在客棧外麵。我兒子把她撿回來的,找鎮上的大夫冷先生看了病。冷先生也沒收錢,說是治不了,好不好全看她自己的命。病了七天,七天裡隻喂了點水。還好人最後沒事,就是醒了以後啥也不記得了,連名字還是我給她重新起的。”   梁星便問老人“那,你的兒子呢?”   老人說“鎮上不知道誰,招攬各家的青壯年,說是要去挖什麼礦……我老婆子也是記不住,但是給好高的工錢呀,我兒子就跟著他們一起走了。也是有一個月了吧?”   梁五問“可是,您怎麼知道他走了一個月的?”   老人說“數日頭呀,日頭出來,天氣就暖了,貓就會趴過來打盹,那就說明又過了一天嘛。”   阿苗插嘴“先讓我婆把飯吃了吧,老人年紀大了,吃冷了容易生病。”一邊說,一邊把碗又捧到老人嘴邊,老人也不用喂飯,隻是把嘴貼著碗邊,再一點點用筷子把飯撥進嘴裡。   梁五就又問阿苗“我看鎮子上都沒什麼人,是都去挖那個什麼礦了麼?”   阿苗說“說是去宛州,北邙,采晶礦,不過那隻走了一小部分人。大部分人跟著界將軍往秋葉和八鬆走了,界將軍說雨季快來了,怕存糧的倉讓水泡了,要重新修倉,每月給三枚銀毫呢,就走了好些人。”   梁星卻像是心有不甘,問阿苗“生病之前的事,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馮純在旁邊像是撿到什麼天大的新鮮事“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沒記錯的話你們鐵燕衛不能婚配的喲~”   聽聞“婚配”二字,阿苗就扭頭走回屋裡了。梁星尬在原地,梁五卻悄悄問梁星說“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異常?”   梁星捏了拳頭啃著食指關節“異常也說不上,就是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又怎麼也想不起來,所以我才想要問她。”   梁五說“你別問了,那姑娘怕是個魅。之前說的大病,可能原本就是人已經不在了,這旅店又挨著山,凝著什麼山精野魄,七天麼,剛好是凝結一個魅的時間。”   “魅?不說凝結出來實體差不多要十年麼?”   “不一定的。如果之前的精神力有強烈停留的欲望,周圍加持的精神力又足夠多的話,七天就足夠了。”   “那會不會我之前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魅,那七天可能是受過重創,在修復實體?”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但要是這樣的話,她記不住之前的事這一點就解釋不通了。”   “所以到底是在哪裡見過……”梁星懊喪地撓了撓頭。   踩滅了劈啪作響的柴火堆,一行人轉去睡覺,被褥的確是漿洗過了的,有一股清澈的味道,分不清這味道究竟是陽光留下的,還是流過青草的溪水留下的,總之很好聞。阿苗還給每人加蓋了一床羊毛氈毯,暖意籠罩下,晚間便是許久勞乏之後的一場好睡。   隻是梁星的夢境在拚命找尋,又不知道在尋什麼。灰蒙蒙的霧氣裡,四下辨不清方向。一聲呼哨響起來,梁星恍然覺得自己在尋馬,往天,馬放出去吃草,梁星一聲呼哨馬兒就自己跑回來。想著想著就真的有馬蹄聲響起來,還有人叫他:“梁星快起來,馬沒拴好嗎?怎麼覺得馬跑了……”   梁星掀開被子一個跟頭坐起來,並沒人叫他,梁五在身邊睡夢正酣。於是準備翻身躺回去繼續睡,但是,似乎真的,有馬蹄慢而穩的聲音。梁星決定去窗邊看一眼,確定不是想多,就回來接著睡。   但隻看了一眼,梁星便抬起窗扇跳了下去。   梁五之前生的那堆火隻剩下了灰,而梁雙此時正站在那堆灰後邊,對麵二三十個人,都在馬上,隻不過那些馬都矮小瘦弱,是普通農家耕作的西林馬,相比之下梁星他們的瀚州馬越發顯得膘肥體壯,毛皮在月光下緞子一般的油亮。   阿苗被綁在馬上,口裡還塞了一團破布。   梁雙拱了拱手說“還請好漢行個方便,留下我們的馬,倘或錢財有虧,也好商量。”   一個滿臉麻子的人嬉笑道“你的馬麼?要留下便留下。你叫它一聲,它答應麼?”   梁星心說,我打個呼哨,便知道誰的馬了。   打了聲呼哨。馬兒的反應便是要往前走了,卻被背上的馬賊拚命勒住了韁繩,勒得脖子往後擰了好大的彎度。梁星一看自己平時都不舍得甩一鞭子的馬被勒得這麼狠,攥起拳頭就準備上前。   梁雙卻摁住他悄聲說“他們人多,我們得瞅準時機”,接著又大聲說了一遍“各位兄弟,缺錢的話好商量,馬要留下。”   一個精瘦的山羊胡子,似乎是對方領頭的人,尖尖的公鴨嗓“好啊,你給多少錢?報個數,我們看看劃不劃算啊~”一邊說一邊跟身後的人擠眉弄眼,後麵幾個人則是附和嘲笑。   “四匹馬,連同姑娘,一百二十枚銀毫。”   “那你倒是拿錢啊!”另外幾個人幫腔“就是!錢拿過來才好商量嘛!”“別光說不動嘛,有錢就趕緊的,廢什麼話!”   麻子臉卻繼續陰陽怪氣外加擠眉弄眼“姑娘可不能給你,我們差一個壓寨夫人”,跟著的人也是各種下流話連說帶罵。   “沒有姑娘,銀毫隻能給你六十”梁雙說。   “嘻嘻~隻消殺了你,馬、姑娘、銀毫便都是我們的,哪裡不……”山羊胡子沒說完,背後一槍,當胸貫了個通透。眼看坐不穩,連阿苗也要一起栽下來。   梁星搶上去接住阿苗。沒了頭領的盜馬賊亂作一團,梁星抬頭看了一眼,梁五也醒了,此時站在窗戶邊上,墨羽箭的箭頭在一片漆黑的夜空裡亮得像流星,梁五眼明手快,連發三箭,先是撂倒了三個人,接著又射中了一匹西林馬,吃痛的馬人立而起,背上的馬賊被甩了出去。   其餘的人眼看著慌,打的打跑的跑,四散裡亂成一團。   梁星在客棧後麵安置好阿苗,雪明碳鐵的匕首拔出握在手上。   弓沒帶下來,帶下來估計這點地方也拉不開。   梁雙已經卷進了人堆裡,梁五在腦袋頂上時不時地放一箭,估計是怕誤傷,否則梁五的箭速要快得多。   一片混亂中,梁星也出手對準了一個,刀尖劃過的時候血跡在刀上凝了一下才滑了下去,之後落下去的便是一顆人的頭。   夜裡的霧氣慢慢凝結,遠處傳來四蹄落地的聲音,敲在空鼓一樣的路麵上清脆而悠遠。   驀地,馬蹄聲停在梁星麵前。   那匹馬的出現讓梁星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瞬間矮小了下去,包括那幾匹瀚州馬。梁星恍然記得第一次上馬的時候差點沒夠到馬鐙。要知道,這可是禦苑裡的瀚州良馬,重騎兵的馬,平時能駝兩石的重量。除掉重裝鎧甲,能行千裡。   但眼前是一匹通體漆黑的暮瀾馬,麵著具裝甲,四隻蹄子纏繞著長長的鬃毛,像是四團黑色的火焰,伴隨著甲片碰撞的叮當聲,輕盈地邁到梁星的麵前。   馬背上的人全身罩在一件質地上乘的緞麵漆黑鬥篷裡,梁星能看得清鬥篷上團花的暗紋,卻看不清來人的臉,那人說話的聲音卻是清冽“阿星,裝備很漂亮呀!如今是做了大官了麼?往日的兄弟都不認了麼?”   梁星反拿了匕首“你連兜帽都舍不得摘掉,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你不認得我,總認得這個吧?”黑鬥篷拋過來一個物件,梁星空著的手接過來一看,是一個駝鹿角的扳指,那是老軍的扳指,隻是表麵多了一個螺旋的徽記。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鶴雪養大的,現今卻轉而卻投向敵人?”   梁星把扳指扔回去“你當自己是鶴雪,隻怕鶴雪當你是雜種。這扳指上的徽記,怕是你投了暗辰啊,我說錯了嗎?”私下卻在默默盤算,如果出手夠快,就可以先乾掉馬背上的人,最好能找到著力點,直中要害就能一刀斃命……喉嚨、眼睛還是心臟?   對方卻不答,忽然一揚手撒過來一把藍灰色的粉末,梁星聽到梁雙驚叫他的名字,但那聲音變得悠遠綿長。   眼前的客棧、盜馬賊消失了,變成一道長長的,黑洞洞的走廊。梁星撞進走廊裡,眼前迷霧一樣的展現著過往,像是小時候在螞蚱巷看過的皮影戲。但那迷霧的景象看起來卻又好真實:梁星光著膀子在瀾州北邊的紅石崖追一隻巖羊,凝出的兩隻殘破羽翅撲閃著,那翅膀淩亂又駁雜,甚至不能叫作翅。即便是殘翅,在下落的時候也足以兜住一些風力,確保梁星不會摔死。抓住這隻羊,起碼可以給老軍換一頓好酒,還能買夠一個月的藥。然而老軍還是死了,但似乎不對,老軍是之前在寧州養育他的人……   一個空靈的聲音越過耳朵,越過周圍的一切,在腦海裡響起來“阿星,好久不見啊~”   好熟悉的聲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哪裡聽過,寧州嗎?在繭子營?螞蚱巷?小酒館?還是木蘭長船上?   “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披了一層東陸的狗皮,顯得像樣多了~”   “是阿輝麼?”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皮笑肉不笑“你覺得,你這些東陸的朋友,倘或知道了你是鶴雪養大的,他們會怎麼看你呢?”   “你胡說!”   對方並不回答。   “你就是個騙子,為什麼要相信你?”   “是麼?究竟阿輝在騙你?還是你在自欺?嘻嘻……你在怕什麼?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騙走了老軍的積蓄,是你殺了他!”   梁星沖上去劃破他那頂該死的鬥篷,想要看看他的臉,究竟是不是該死的阿輝!   鬥篷底下卻空無一物。影子騎士?那TM是寧州那些酒館裡,水手們講的鬼故事裡才有的東西?怎麼回事?   “梁星快回來!”肩膀吃痛,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梁雙在拚命晃他,梁七也在一旁,箭穿了一個盜馬賊的喉嚨,一邊還不忘了嫌棄梁星“你小子是偷懶故意裝睡的吧?”   “你咋在這?你不是去宛州了麼?”梁七看起來又好幾重,疊在一起,梁星晃晃頭,想把重影合起來,但又覺得頭似乎有兩個大,還輕飄飄的。   “說來話長……小心你後邊,哎!臥槽……”   梁星感覺腳下軟了軟,卻又像是回到了那個長長的迷霧走廊,撲麵而來的是無數張的人臉,撥開那些霧,是老軍的身影出現在隧道盡頭,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