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淑芬，高明啊。” 　　雖是雪恥之戰被改成了剜蔽之役。 　　但不可否認，蕭妍所著戰表，聽罷好不叫人熱血沸騰。 　　喬靈兒豎起大拇指，大加稱贊：“采文過人，滿肚子的雞狗鳴盜。” 　　“你怎麼罵人呢？” 　　“你他娘聽不懂好賴話呀，誇你。” 　　蕭妍先笑後噴：“聽你誇贊，屬實不比挨罵好受多少。月昭，閑時不要總想著玩耍拳腳，舞槍弄棒，多念些書吧。” 　　“念個屁的書？我沒空。”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讀書懂些道理總不是壞事，此事是我多慮，或許用不了幾日，你會自己念的。”伸出手往外甩：“你走吧，我要撫琴了。” 　　喬靈兒退出書房，從盧浮洞中提了水火棍，喚來獒犬，走向竹林外。 　　她當日離開尚文巷時的想法，是以金葫蘆引誘風老丐前來，隻她二人前往，瞅冷子打死林陵，便即回轉。 　　經過幾天沉澱，對於林陵的仇恨，倒也不似當日那般切齒深骨了。 　　不過，倘若能夠在混亂中，一棒子除了林陵或者所謂顯王，固然可喜，不能也不要緊，打怕也可。 　　可惜，世事無常。 　　回春堂內被鐘老大夫輕蔑諷刺，她收斂多年、幾近被凡事磨沒的血氣，不受控製的重燃，並且爆發了。 　　不管不顧，隻想大乾一場。 　　這才演變成眼下騎虎之局麵。 　　剜蔽戰表一出，與顯王山再無共存於世的可能，不日後臘月十八，滎野平原一場大戰，直至其中一方被斬盡殺絕，才能休鬥。 　　好似山嶽般的緊迫感，壓在肩膀上。 　　力氣還未養足，哪有空閑之乎者也？ 　　竹林外，臨時搭建的演武臺上，東宮長卿已在等候。 　　“正德，開始吧。” 　　起兵次日，臘月初六，東宮長卿接奉靈山傳令，授她騎術。 　　“娘娘天資聰穎，屬下教無可教了，此後日復一日，精煉即可。” 　　她雖大字不識一個，悟性卻高，數日功夫，坐騎上慣用的砍撩劈等招式，都已牢記在心，使之略顯生疏。 　　“既是如此，旁觀指點。” 　　吩咐一句，喬靈兒擎棍飛躍而起。 　　獒犬兩條健壯的後腿猛蹬，高於演武臺四尺的半空穩穩馱住她。 　　她狂笑如夜梟叫，它咆哮似獅虎嘯。 　　一人一犬，在演武臺上化作狂暴的颶風大肆破壞。 　　她狠辣無情，它敏捷淩厲，攻守互換之間，天衣無縫的配合，堪稱天作之合。 　　水火棍來不及消散的殘影下，風聲呼嘯好比山怪戾聲嘶吼，空氣震蕩宛似池塘水波律動。 　　用來充當敵人，水桶粗細的十二根木樁子一擊而裂，大多攔腰中斷，四根折斷成長短不一的三截。 　　最後一根木樁，崩成滿地木削。 　　十數息後。獒犬鼻孔裡噴出兩股霧氣也似的白煙。喬靈兒沉凝呼吸，吐出屏住的氣息喘勻。 　　飛擲手中斷裂的水火棍。 　　半截水火棍帶著“轟轟”暴鳴，橫向砸到演武場外的竹林，清理出一片大約六尺方圓的空洞地帶，這才無力落地。 　　它攜帶的恐怖餘勁，砸斷了近三十根竹子。 　　繼昨日離開她後，東宮長卿再一次被深深震顫。 　　昨日還沒有這般巨力呢。 　　她是如何養力的？食了仙根靈果？ 　　我當年修凡品一等藝境養力，至功行圓滿，歷時四年又七個月。 　　就這，也是鮮有人能做到的神速。 　　她自回春藥堂歸來，在我眼皮底下開始修養力氣，修完凡品一等境界，養足了力氣，至今八日未滿，僅七日……又四個時辰？ 　　禁不住低聲驚囔：“駭人聽聞。” 　　“正德說什麼？大聲點。” 　　“恭喜娘娘，而今所有的力量，足可嘗試感悟丹田玄關了。”東宮長卿回過神平復震撼，彎腰恭敬重復。 　　喬靈兒驚喜反問：“果真嗎？” 　　“尋常武者一等境界圓滿，能使出三百斤力氣，可稱天賦異稟，能使出五百斤力量，若非那萬裡挑一的天生神力，斷斷不能。” 　　天賦異稟，天生神力的武者，修完一等境界，才隻區區三五百斤？ 　　如此來說，果真是圓滿了。 　　喬靈兒很清楚自己有多大力氣，無一日不進行測試。 　　狼狗在她反掌間，不比一隻小貓重。就是獒犬，也能抱起來走幾步。 　　近達……六百斤巨力。 　　“下去吧。” 　　“是。”東宮長卿退走。 　　喬靈兒抬首，掃了一眼山巔熱火朝天的火工們。 　　各處大殿均已墊基，主殿‘神鸞’宮甚至已在梁上做節，可以預見，主殿十日之內可落成，其餘小殿，不需三五個月，即現人間。 　　接著反身轉回盧浮洞，行了兩步，似是想起了什麼，駐足抬起雙掌，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 　　打造兵器，迫在眉睫。 　　老家夥朱修生前圖謀的寶藏，不論是兵書還是兵器，都是當下所需的，也要記在心上，提上日程。 　　喬靈兒雖然驚訝養力的速度，卻沒有懷疑有何不妥。 　　原因有二。 　　其一。也不知在腳指頭或手指頭，亦或是腦殼裡，未知的天門玄關中，還有融合了土靈氣造化而出，未知的元氣呢。 　　回想當日朱修眉心金光一片，想必天門玄關，該是藏在額頭印堂。 　　有這等超越了凡品武功境界後，才有的高深奇妙力量打底，七天修完一等境界養力，琢磨起來，並不是多麼離譜了。 　　其二。修乾功所導致的後果，變成不孕不育，不男不女的異類，豈是玩笑。 　　她雖生性不拘小節，說到底，終究還是女兒家。 　　女兒家就算不愛紅妝愛戎裝，又怎會輕視自己的容貌？硬說不在乎，那是自欺欺人。 　　喔～。有兩種情況可以不在乎，要麼信心十足，要麼奇醜無比，別無第三。 　　還是那句俗話，自古女兒愛美，不足敘述。 　　她的確是女兒身，不用質疑。眼皮子底下微微隆拱，足以為證明。 　　是故，一日不照鏡子，心裡發慌。 　　她天天照鏡子，一天變化一個樣。 　　若是現在一等境界還不圓滿，再過幾日功夫，她就變成黝黑的石頭人了。 　　密室內石臺上。 　　喬靈兒閉目回憶，金剛心法以第一幅觀想圖為核心，衍生有十一招金剛拳法。 　　法會。善啟。大正。妙無。如實。正希。無量。雲出。無相。莊靜。無為。 　　此十一招金剛拳法，每一招又細分三到九種，各不相同的繁式變化。 　　金剛經心法總綱中有雲。 　　“大動身，式繁沉。” 　　所謂繁沉式，其中復雜，其中變化，其中撥弄，其中細微，寫不完抄不全。 　　遠超‘莽’氏屠龍功。 　　以無相拳法為例，包含有六式繁沉，細分為小無相拳，大無相拳，長無相拳，無人相拳，無我相拳，無生相拳。 　　她合眸盤坐，寶相莊嚴。 　　思維幻化成小人兒，在腦海深處一板一眼的打拳，念頭觀之，不敢放過小人兒每一絲毫厘動作。 　　陷入了昏迷般的入定。 　　四下俱靜。 　　密室門口的敖犬，忽然從趴臥狀態站立起來，搖了搖脖子仰起頭顱，俯視喬靈兒做沉思狀。 　　它渾濁的瞳孔內，映出影像。 　　短短數日，她拔高了大半個頭顱，幾乎是以兩日升一寸的恐怖速度拉長，世間從所未見，堪稱奇聞。 　　七尺六寸身長，不說在女兒中獨一無二，甚至，蓋壓過世間九成男兒。 　　盤根錯節高隆鼓脹的肌肉，似乎每一塊都蘊含著可生撕虎豹的強大力量，給人以極其強烈的視覺震撼。 　　氣宇不凡，高大威猛。 　　露在外的手背臉頰，呈現出最原始的紅銅色，隱約有黑光不時流轉。 　　宛似本能使然，獒犬走上前，用額頭抵上她的額頭。 　　它做出這個動作，也不知是有了宣泄的地方，還是有未知的吸扯力，黑色光澤竟通過她眉心進入它體內。 　　這些黑色光澤每失去一縷，她銅色皮膚就白凈一絲，駭人的肌肉也微不可察的塌陷一分。 　　如此這般，時過三辰。 　　除了身高不曾萎縮，喬靈兒已恢復成修乾功前的俏麗模樣。反觀獒犬，眼角燃起金紅色的火苗，並指粗細長達尺餘，無物燃燒，斜插碧落。 　　它率先睜開眼睛，渾濁的瞳孔深處，閃爍出一絲清明靈性，轉瞬即逝，眼角處火苗熄滅，離開她眉心遠離，回到密室門口，趴下養神。 　　一人一獸此後長達數十年歲月，都不知道。 　　這一場修行帶來的好處，不僅雙方受益於當下，甚至澤及終生。 　　獒犬元氣屬火，以毒為食。若非喬靈兒天門玄關中糾纏元氣的毒素為引，以它六十多年前經歷的那場慘烈，可說是終生無望恢復武功。 　　喬靈兒元氣屬土，卻被毒素糾纏。 　　鐘大夫告訴過她，服用桑葉汁七七四十九日，便能解毒，但前提是要散去天門玄關中的元氣。 　　至於繼續修心法練武功要怎麼解毒，後來因為討厭，就沒有說了。 　　她以為，凡品二等境界前，修練火屬性武功心法，加上土屬性金剛經心法，火土同修，就可以突破。 　　這隻是她自以為。 　　哼哼。 　　屆時，抽精力化為內力，天門玄關中的毒素隨之進入丹田玄關，融進內力。 　　元氣與內力從根本、質上的天差地別所導致的不同。 　　元氣有毒，尚能壓製緩緩圖之。 　　內力有毒，無一例外必死無疑。 　　獒犬趴下又兩刻鐘後。 　　喬靈兒睜開眼睛，起身走出密室，天色擦黑，難怪密室內伸手不見五指了。 　　想起五指，低頭看手，觸目是白嫩的手掌和纖細的手指。 　　駭的蹦起三尺高，慘叫一聲：“老子的力氣被誰偷了？” 　　在外人眼中，也沒有外人，找書苑 wwｗ.ｚｈaoshuyｕan.com 明麵上就東宮長卿一個人。 　　她七天修完凡品一等藝境，仿似天神轉世重修一般驚才絕艷。 　　實則，受的苦受的罪隻有自己知道。 　　那日在回春堂得知修武境界，回來後不論是肉，還是藥，隻要能增加力氣，全都往嘴裡塞。 　　她甚至嘗試過熬煮金鐵，若非沒煮熟咬不動，若非嗓子眼細，囫圇咽不下去。 　　吞金嚼鐵，她真真的乾過。 　　嚼鐵差點兒把門牙崩掉，但畢竟是差了一點兒，沒有崩掉，就不提了。 　　卻說四天前，阮筱不知從何處弄來一顆天刑果，據人說，這東西等閑找不著，卻最是增人力氣，前提是沒被折磨死。 　　不愧以刑為名，真刑啊。 　　喬靈兒嚼碎咽下去，苦的她昏迷了整個晝夜，膽水在她嘴角流了一天一夜，截止現在，吃肉都像是食黃連，還是細嚼慢咽的那種吃法。 　　受苦受難養來的力氣如果沒了，實是不能承受之重。 　　慌忙抓上身旁獒犬脖後的皮膚，在它吼叫中揪住向上那麼一提。 　　獒犬蜷縮四腿，在她手下晃蕩。 　　“還好，虛驚一場。”喬靈兒丟下它忍不住思考。 　　咋個會發生這等怪事？ 　　難道？ 　　三百斤都天賦異稟了，天生神力才五百斤力氣，我此刻近六百斤巨力，凡品一等境界還不曾圓滿？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繼續養。 　　放下心來，走向竹廬，裡外尋不見蕭妍身影。 　　她能去哪兒？疑惑一閃而過，許是躲進五穀輪回之所，拉屎放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