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山位於西北一千兩百裡外,霸占七百裡山川土地,雄峰百座,嘯聚近百位山主,數十武林高手,十餘萬小卒,赫赫聲威,更勝州府衙門。” “唐王水位於北方三百裡外,青海灣上四十二島主,七萬水匪,過往官民無不聞風喪膽。” “範王莊位於東南八百裡外,範王人稱獅王,其部八位兄弟各稱獸王,雖隻有萬餘人馬,但圈養的數萬猛獸惡禽,無人能敵。” “三甲詳細,包括餘下勢力信息,時間有限,在此就不一一細說了。” “屬下已整匯成冊,呈與娘娘。” 接下手劄,喬靈兒縮了縮脖子。 蕭淑芬這臭娘們兒,真他娘是個小妖怪,把老子算得死死的。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哇。 現在看來,不念書是不行了。 “這四百山寨都有一個共同點,皆是傳承數代、數十代,存世少則百年,多則更是已有千年、數千年歲月。” “千年傳承,豈是等閑。” “城野如此,城內。” “虹城之內,其復雜之處,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完道全的?撿要緊的說吧。” “聖人學宮開設的分宮自不必說。諸手藝人也立有門庭,諸如鐵匠、木匠、陶匠、廚、瓦等。” “除外,另丐幫、英雄閣、水晶樓、月夜宮、織繡坊等民間勢力。” “不單虹州城,天下各大州府城郭,都有這些勢力。” “丐幫不提,叫花子報團取暖。英雄閣是賞金差撥設立。水晶樓是勾欄名妓聚會的樓子。月夜宮內一群殺才,盡是無顏麵對青天,愧對祖宗,蒙起臉來背後偷襲的宵小之徒。” “唯織繡坊最是神秘莫測,雖是本土勢力,但其來歷、總舵、分堂、人員、從事等均無人知曉,隻是隱約知道,其內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女子。” “話到此處,不得不提一嘴,屬下有一侍從生性風流,據他從虹城花街相好的嘴裡打聽出來的消息。” “織繡坊中三位聖女年已及笄,來年秋天競爭坊主大位,必有一番大動作,傳言真假莫辨。” “虹州城除了官人官軍外,大抵就是如此了,或還有旁的勢力,然,這些勢力潛藏的深度,已超出了屬下能力。” “還請娘娘,恕罪則個。” “再說娘娘著重吩咐的顯王山。” “虹城南方四十五裡外,滎野平原中央有一百丈山峰,孤傲獨立,雄奇險峻,舊時人稱左明山。” “七十年前,唐王水寨中一小島主叛逃到此,此人名曰顯安,占據了左明山,改稱顯王山,匯聚一班無良嘍羅,打家劫舍。” “時至今日,顯安早已死去多年,如今的顯王是顯安的嫡孫……顯聰。” “顯聰,字連雲。” “時年花甲,妻妾計有一十二名,仍活著的,僅四位。” “子女不算夭折,計有二十餘位,九成散於天下,無跡可查,顯王山上除繼承顯王位的長子,還有十二、七歲兩名女公子,以及十四歲幼子。” “顯連雲為人貪如豺、叼如蛇、毒如蠍、狠如虎,曾做下滅門屠村,蟲鳥不留這等人神共怒的大惡事。” “本身武藝平平,不值一哂。” “但隨侍在身側的左右護衛,都為凡品三等武術境界的高手,右衛更是成就三等術境巔峰,已在力變。” “反觀我靈山,各營統領都為凡品二等功境,與之放對,無人能敵。” “萬望娘娘三思而後行。” “不是屬下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蓋因,除此力變右護衛之外,還有一位可怕的尊者。” “林陵,林君卓。” “想必與座諸位,無人不曾聽聞過他的赫赫名聲吧。” “據悉,州衙府許知州與經略府王經略此番進芙珠城瀆罪,全受此人連累。” “中秋節前夕,此人單槍匹馬闖入虹州西城百花街,誅大修、坍勾欄、殺無辜不可計數。” “虹州四麵城門上,五千兩銀子的天價懸賞,至今仍未揭去。” “傳聞,此人乃是……術境強者。” “娘娘許不知術境武修有多可怕,我靈山上雖有近三百勇猛甲士,但在林陵手下,反掌間,無一人能逃得活命。” “且不說顯王山還有五百嘍羅,近三倍於我靈山。” “娘娘,切切三思啊。” 聽聞呂辰苦口婆心的肺腑之言,左右幾人心頭沉重如壓鐵石。 近百年傳承的顯王山,非同凡響。 卻詫異的發現上麵喬靈兒隱晦撇嘴,麵露不屑。蕭妍搖頭輕笑,似乎半點兒也未放在心上。 不由齊齊納悶和疑惑。 娘娘和娘子,哪裡來的潑天底氣? 麵對幾人的驚疑,蕭妍不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解釋:“青山無需多慮,林君卓現今的武功遠不及傳聞。” “娘子認識他?” 蕭妍點頭: “中秋節前,林君卓闖入虹州城,殺無辜不實,殃及無辜才是真。” “坍塌了勾欄青荷苑,實不相瞞,那是我與娘娘的故所。” “誅大修,此修士名曰朱修,他二人生死搏命,一死一重傷的下場,乃我和娘娘親眼目睹。” “況兼,放對此人的人選,娘娘早已謀劃妥當,至於另外的左右護衛等人,我亦有安排,列位也可無視。” “總而言之,此時的顯王山,乃是一實打實的紙老虎,輕戳便破。” “反掌之間,即成……齏粉。” 一錘定音,蓋棺定論。 至此,議事畢。 喬靈兒站起來,將走又停:“我有個疑惑,至今已過一季之久,衙門何以還不曾派遣官軍,前來拿我?那告示欄上張掛的懸賞通緝令,不免顯得滑稽了。” “屬下,或可為娘娘解惑。” 答話的,是阮筱。 她答道: “娘娘居山高遠,不知衙門吏製,經略府與州衙府乃是互不乾涉,但又互相牽製的兩個體係。” “而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裡子裡不去深究,至少麵子上是這樣。” “難能遇到這等立功之事,繁雜的憑書文事都要耗費十天半月,更別提文吏武胥互相攻擊,都想立功,都想升官發財引起的爭搶了。” “沒有月餘,休想出兵。” “若平時,倒也不會拖延一季之久,現今許、王兩位大人進樂王宮領罪,新官未至,無人鎮壓之下,隻會越爭越怒,越鬧越兇。” 說開了,文武衙門就是在互相扯皮。 說白了,靈山也是占了新舊官員交任的便宜,鉆了空子,新任府臺和經略兩位大人未曾上任前,官軍自己乾仗,顧不得來征。 “紅鳳如何清楚?”喬靈兒笑問。 阮筱平靜回答:“家父昔年,曾任廣州府經略相公之職,中景三十五年,因罪誅連三族,僅我一人僥幸逃出生天,輾轉流落到虹州府,落入草莽。” “蕭妍統籌大局,爾等養精蓄銳,三日後隨我出征。” 對於阮筱的不幸,喬靈兒半點兒也未放在心上,吩咐完當先離開。 不幸的人多了,比如我,就是不幸的典型。 試問,天下女子,除了皇後王後,又有哪個幸運了?就算貴為錦衣玉食,手握權勢的皇後、王後,就能說幸運嗎? 隻怕……不見得吧。 苦處難處,隻有自己知道。 顯聰,顯連雲這等不良人,都有十二個妻妾,用屁股想也知道,這些妻妾絕大多數都不會比他年歲大。 為何喬靈兒不使腦袋,用屁股來想。 實乃是有歷可依,有例可依。 中景三十七年,膘肥如豬的變態老狗貪圖喬靈兒美色,使四貫錢財,欲要納她做妾。 吝嗇到花轎都舍不得出的養父,巴不得將她送出去,歡天喜地的收下銀子,備了一頭毛驢兒,就要送她出嫁。 時年,喬靈兒僅九歲年紀。而老豬狗的嫡親外孫女,還比她大上一歲。 九歲誒,九歲的女娃娃臉都沒化開,何談美色?老豬狗下作變態,可不一般。 若不是她乘老豬狗醉酒恍惚之際,從背後下陰手使一把殺豬刀,將其一陣亂刀捅死。 隻怕。 依據例子和歷史來推測,顯聰死去的八房妻妾,死時多半年歲都不大。 再換句話說,都不是天命壽終。 既不是壽終正寢,又不是年少夭折。 她們如何死去的,不必細想了。 越想越生氣。 作為生兒育女,傳續人類的婦女,她們的命運,不該是這樣。但從古到今,乃至往後無窮盡的歲月,都是這樣。 九成九九終生都蠅營在廚灶之間,寥寥無幾能夠登上廳堂,卻也是附庸之屬。 這是聖人定下的規矩,凡人,改變不了的。 除非……有人成為新的聖人。 縱是成為聖人,那還不夠。還要做好舍得一身剮,死無葬身之地。以及身後億萬萬年歲月背負罵名,永不得昭雪的淒慘準備。放手逆轉天地、陰陽、乾坤,才有一絲機會。 類似這般的大恐怖,還有機會嗎? 有機會嗎?有機會嗎?有機會嗎? 喬靈兒念頭及此,忽然生出為天下女子抱不公平的心思。 這種想法,是以往從沒有過的。 男女二者間的地位,這等長達無窮歲月都不得平等的高低懸殊。 豈是過往不如階下囚的她能琢磨的? 而今,可稍想,但絕不可吐出口來。 而今,她山賊寇首的身份,倘若妄議男女尊卑,天下人的口水,能淹沒她永恒無法露頭,直至世界末日。 終需埋在心底,不可泄露絲毫。 “青山,隨我痛飲三杯。”胸膛裡憋悶的喬靈兒正想找個酒友,一醉方休。 呂辰既然沒走,不妨做一回工具人。 看她邊走邊拔了葫蘆塞狂灌,還將酒葫蘆扔了過來,呂辰接下哭笑不是。 “隆冬臘月,數九寒天,娘娘為何不溫煮?這般吃法,食腸寒否?” 喬靈兒是感覺到肚子有點冰瓜,但酒要怎麼煮?燒開嗎? 不煮肚子瓜,燒開燙嘴巴。 倒是個難以抉擇的難題哦。 少許時候,書房烹酒。 各自吃罷三杯,呂辰放下酒盞。 “屬下尚有要事稟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難怪。東宮父子下山而去,就連他的夫人阮筱也下山去了,他卻留了下來。 “方才議事為何不說?” “需防……隔墻有耳。” “此際隻我二人,青山說話無妨。” 呂辰沉默剎那,出言詢問:“娘娘可否聽聞過哿公顯的名頭?” “哿公顯?”喬靈兒想了想:“聽說過,此人名聲傳的很遠,傳聞是天上星君轉世下凡。” 哿公顯的名頭,就算她被勾欄長期鎖在深處,與外界隔絕消息。但從已故的孟娘子口中,還是多次聽到過。 “哿公顯,乃是顯連雲的幼子。” “青山說什麼?” 哿公顯,竟是顯連雲幺兒? 喬靈兒心中忌憚與驚恐並疊,正要回憶關於他的傳聞。 呂辰沉重的聲音響起: “哿公顯。姓顯名莊,字公哿。” “中景二十八年,九月初九,值逢重陽盛節,虹州府地天現異象,風奏樂曲,雲幻麒麟,奇異天象是否因他而生,無人知曉。” “顯公哿出世後,日漸長大,人采與文采俱遠超常人。” “傳聞此子四個月開口叫媽,七個月大時,已和普通三四歲孩兒無甚區別了。更有傳說,此子兩歲啟蒙,四歲便出口成章,七歲做出的文章,秀才拍馬難及。” “關於顯公哿,這等帶著傳奇色彩的故事還有很多。” “究竟孰真孰假,也無人知曉。” “顯公哿生平唯一一次顯露神通,是中景三十三年,此子年方五歲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