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顯王山不知因何緣故,近六百人傾巢而出遠赴廣州府,兩月後回轉虹州時,卻隻餘不足三十人眾。” “如此一來,貪圖顯王山近百年搜刮而得闊財巨富者,大有人在,周圍十來個山寨正欲痛打落水狗。” “不意,剛剛包圍顯王山,虹州經略府四位提轄軍官,各領大批官軍而來。” “彼時,四位提轄軍官,聽從五歲彩衣孩童指揮,將來犯者盡數趕盡殺絕。” “自此,顯公哿之名聲播天下。” “人稱哿公。” “除此之外。顯公哿還著有名典《飛鴻》、《驚雷頌》、《顯水外送奇公赴聖都》等傳世之作,虹城文人奉為圭臬。” “人又稱其為莊子。” “莊子、哿公之名不脛而走。若非出生於野外蔽陋之家,世人都說,恐此子早已踱入朝堂、藩王僚下身居高位,手掌滔天權勢。” 話到此處,呂辰不自禁停了下來,不知想些什麼。 這小烏龜死變態,居然和姑奶奶同一天出生。 顯王山既然有這等驚天動地的人物存在,非同小可,是否暫緩剜蔽之役? 然……剜蔽戰表散出已歷多日,虹城可說是人盡皆知,如行緩戰,豈非是自打老臉? 卻也不妥。 顯莊此人,雖是滿腹文采,但從剜蔽戰表散出至今也未有絲毫應對,想來心計不過爾爾,遠比不上蕭妍。 我不信,他還武功高強。 若當真如此,老子認栽。 反之,則是我棒下亡魂。 不緩,仍戰。 聽青山的意思,此子除了文采,人采竟也遠超常人?我倒要拭目以待,他生的是有多俊俏。 莫不如,抓來關進籠子裡,心情不好或念頭不通達時,就來賞看賞看,不失為一樁舒心樂事。 嘿嘿,哈哈哈哈。 喬靈兒咧嘴,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角邊長牙,左右偷看,無聲大笑。 她想些什麼幺蛾子呢?笑的不爽快,倒似是?琢磨片刻,呂辰瞪圓了眼睛。 他直欲掩目不看,出聲打斷:“屬下適才議事,再三勸進娘娘三思後行,若有回旋,不要惡了此子。” “無妨。” “娘娘,此子與三宮七閣十三宗。” “青山不必再勸,我自有打算。” 呂辰無奈,退了下去。 行至竹林外,耳中聞聽山下軍營傳上來的洪亮聲音。 “叛逃詐病,不問緣由;盜竊財物,不計數額;無故鬥毆,不論情節;奸淫婦女,不管軍銜;皆斬,此為軍營死規。另有九條紀律。說謊,逐出軍營;帶婦人入營,或與婦人有私下往來,逐出軍營。” 東宮長卿正團起兵甲,宣布軍規。 “好快啊,短短十數日功夫,靈山便強盛至斯。”呂辰呢喃:“當一件事美好的不太真實,那它……就是假的。” 我夫婦奉了家主命令,潛入靈山便宜行事。 東宮父子呢?又是何人指使?東宮正德二等功境巔峰境界,寶英寶傑兄弟自幼養力,而今一等藝境幾近圓滿,獒犬是決計打不過他們父子三人的。 蕭娘子呢? 老七從花街打聽的消息,織繡坊三位及笄之妙齡的聖女,其姓分別是程、安、蕭。 巧合嗎? 遙想來日,靈山一朝分崩離析,不知娘娘是否承受得住。 呂辰搖搖頭,拋掉心思下山而去。 此時的喬靈兒,羨慕且格外激動。 四百草寇勢力,三甲趙、唐、範。 我得一獸,便能脅迫山下數百人對我戰戰兢兢,唯命是從。 範王座下數萬猛獸惡禽,稱霸世間無人能敵,又是何等樣景象呢? 這般滔天之勢,還是三甲末位。 由此及彼,可想而知,第二順位唐王水寨七萬水匪,第一順位趙王手下數十武林高手,十餘萬小卒,煌煌威勢,思之直叫人亡魂皆冒。 真他娘神往啊。 我喬月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這等威風。 漲紅的臉膛,不知是因沸酒之故,或是熱血之因。 她吃的大醉,步履蹣跚走出書齋,回房臥下,酩酊而酣睡,許是枕頭不妥帖,輕微的呼嚕聲極富節奏。 醒來,已是戌時末。 臥房中多了一道嬌柔的身影。 豆芽兒似的淡黃長裙,豆芽兒般的纖細身段,左右鬢發在頭上鎖成兩隻宛如拳頭也似的小鼓包。 恰逢十五夜下,正遇月中,碧落上冰輪圓滿,光束透過亮瓦打在她頭上,不輸蕭妍的美貌,神聖不可方物。 美貌少女俯下身子拜了下去:“娘娘醒了,給娘娘請安。” “起來罷。” “奴婢關音,字喚妙善,專司娘娘衣食起居。” 哦~,貼身丫鬟送上山來了。 “丫鬟,你可認識關啟超?” “他是奴婢二哥。家中四姊妹,長兄關陽;長姐關月;次兄關星。” 喬靈兒招招手:“說說。” “喏。”關音上前替她著衣:“長兄關陽,時任山下軍中副都統。次兄關星,午後拔升為工匠營總管。長姐關月,自幼遁入空門,出家後隱入師門仙山,修道練法,好些年不曾回過家了。” 關星午時見過麵,一表人才。 關陽竟能擔當副都統之職,其職位還在寶英、寶傑兩兄弟都監之上,必有過人之處。 至於修道練法的關月,自不必多言。 道法比粗鄙的武功高深還需講明嗎。 “聽你說話文縐縐的,丫鬟,你可是念過書?識大字?” “先父生前乃是秀才出身,先後出任過姑蘇、平安、長陵等地知縣職,自小頗教了奴婢幾個字,懂了些道理。” 識文斷字的人,這不就有了嘛。 這也是阮筱將她送到我房中,貼身伺候的原因吧。 “好。”喬靈兒拉過關音讓她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從懷裡摸出呂辰獻上的勢力手劄:“念給我聽。” “諾。” 兩日光陰,一晃而過。 臘月十七,大戰前夕。 一行不足二十騎黑甲人馬,從虹城東門急沖而去,呼喝聲還在耳畔繚繞,人馬已超出了視線範圍。 兩刻鐘又盞茶功夫後。 靈山西邊官道上,巡查的一伍山賊,加正副伍長,共六人閃出攔在前方。 伍長抬刀怒罵:“來人止步,靈山重地飛鳥禁過,交出財物,或可通行。” “大膽。”馬鳴聲嘶,一行人勒住馬頭站下,為首身穿製式黑甲的軍官先是一聲咆哮。然後喝罵:“爾等賊寇,膽敢阻攔官軍辦事,活的不耐煩了?” “嘿嘿嘿。”伍長嗤笑:“莫說你等朝廷鷹犬,就是經略相公親自前來,不舍些錢財,也要繞道而行。” 軍官冷冷瞥了伍長一眼,奇跡般平靜下來,雙腿輕夾,坐騎後退三步,抬頭望向靈山,深吸一口氣。 “靈山寇眾聽令。” 聲傳數十裡,在靈山回蕩。 操演正急,各種嘈雜聲交匯在一起,鬧哄哄的軍營突然靜止,竟至無聲。 以不足二十騎,悍然鎮壓靈山軍營近三百勇士。 軍官得意點頭。 賊,到底還是怕官的。 “乾差時任何職?”靈山之巔,傳出一個稚嫩悅耳,但充滿威嚴的雌聲。 “我乃宗承都麾下第二名參軍,誰在說話?還請現身說法。” 那女音諷刺道:“小小參軍偏將,還是個第二名?也敢來我靈山撒野,膽子不小,魁獸何在?” “嗷~。” 震天的咆哮。 在所有人眼睜睜中,山巔躍出一道生有虎頭、獅鬃、豹身,通體鐵灰色,長達九尺的龐大怪獸。 許是不滿參軍目中無人的態度。 它冒火了。 銅鈴也似的一對兒眼角處,燃燒著兩寸長的金紅色火苗。 魁獸縱躍間一步兩三丈,從山巔狂奔下來,及至一行官軍身前,僅十數呼息。 灼熱的氣浪從它身旁狂猛襲去,大半官軍被吹的倒飛三五丈,馬匹驚恐嘶鳴,屎尿齊流,轉過頭飛奔而走。 參軍及麾下寥寥三五人雙腿緊緊夾住坐騎,雙手死死拉住韁繩,胳膊上青筋畢露,這才勉強穩住貌似被嚇破膽的馬匹。 幾人大為驚懼震撼。 不是說靈山初興僅十餘日,山大王喬靈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嗎?怎會有這等恐怖的怪物輔她? 以我等二等境界的修為,麵對它,竟興不起絲毫反抗的念頭,隻感顫栗。 參軍終於冷靜下來,擺正姿態,避開魁獸正麵,拱手行了大禮:“請喬娘娘下山如麵。” “我主娘娘日理萬事,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念。” “著靈山首領及主事者,即刻入經略府瀆罪,免其一死,否則。” “否則如何?” “不日官軍來剿,雞犬不留。” “好大的口氣,此令出自何人?可是新任經略相公?” “非也。是,是……宗承都。” 山巔沉默數息:“滾。”伴隨著魁獸再次怒吼。 別說詔待遠不是時候。 就算要詔,豈能詔給你一個小小的承都?最次,也要經略相公,或知州府臺大人,親自來詔。 參軍調轉馬匹,飛一般而去,剩下的三五人自也跟著離開。 靈山巔,蕭妍放下工匠營趕製的擴音大喇叭:“妙善,月昭何時出來?她閉在裡麵一天一夜了。” “回娘子,娘娘酉時末出關。” 蕭妍點點頭,正要回盧浮洞書齋,天際一封耳熟能詳的戰表。 滾滾而來: “靈山草賊,蠻荒夷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殺官肆民,連掀兵災,作威作福,專橫跋扈,人神共怒,侵害無量,樂禍喜亂,蛇鼠滿窩,合該覆亡。” “顯,感昭天德,欲傾功於一役,土崩蛇窩,瓦解鼠眾,手刃匪首。” “還青天,退光明於苦難眾生。” “月臘十八,明山腳下,滎野平原兵戎相見,生喪不論,喋血到底。” “中景四十二年隆冬,明山大殿廣宣文信,布告天下。” “虹城內外,計四百餘萬軍民,同見證之。” “如律令。” “此為……斃靈之戰。” 蕭妍與關音齊刷刷回頭望去。 遠處天空,一頭展翼兩丈餘的醜惡大鳥懸停在空中。它脊背上,馱著一位胡須烏黑,頭發蒼白的老者。老者懷裡,護著一個身披耀眼彩衣,容貌無雙無對的少年公子。 彩衣? 他是顯莊,顯公哿。 以其被世人尊稱為莊子的文采,要做出一紙戰表,輕而易舉信手拈來。 但他偏偏就不做,故意將剜蔽檄文原封不動,一字不改的還回來。 實是對靈山極致的嘲諷與不屑。 蕭妍舉起大喇叭:“好個狂妄的賊,正德何在,打他下來。” “正德在此。”山下較場壩,傳出東宮長卿怒火中燒的聲音。 三五十支利箭,飛矢而出。 大鳥撲動雙翼,利箭近不了它身,即被扇落下去。 “女公子可是喬氏靈兒?”顯莊立在大鳥背上,仿若神人般高高在上。 “我乃盧浮宮主,蕭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