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能解？” 　　“這要靠你自己，少則百兒八十天，多則就沒日子了。” 　　難道去求汪寒嗎？ 　　東伯語重心長：“小明吶，我還有個遠房親戚，剛生了一對兒龍鳳胎，他家窮的食不果腹，回頭我抱給你一個吧？你喜歡男嬰女嬰？” 　　“要你老家夥來操心？我不曉得要抱養孩子嗎？也不瞞你，我已經抱了，並且養起來了。” 　　“哦？養在何處？” 　　“老東西休要再胡鬧。” 　　喬靈兒生著悶氣，嗬斥一句，一路上再不發一言。 　　自這日開始，汪家灶房中，燒火丫頭將小馬紮遠遠丟開，不理臟汙，席地盤坐在灶門前，燒火間隙，嘴裡神神叨叨的默念些什麼。 　　忽一日，男不男女不女，老又不老小又不小的汪寒走進廚房，站在黑乎乎的鍋灶旁仰起麵首，斜眼教訓。 　　“沒規矩，為何不叫二哥？” 　　二哥？ 　　說老家夥不可靠，他還真不可靠，找個關係找成這樣？ 　　汪寒那伴讀書童，是個人物啊。 　　神他娘的二哥。這要是汪寒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被旁人聽去，到汪家主母或三房小妾前，邀功也罷，獻醜也好，嘀咕一番私生女之事。 　　老子的後果，不妙啊。 　　倘若被汪凱聽去了呢？ 　　喬靈兒垂下頭：“二哥。” 　　又三日，相貌美艷，長發盤起，大約三八年歲的美貌婦人慌慌張張跑進廚房，看到灶門前的喬靈兒眼睛閃亮，奔上前抱住她，眼淚婆娑的傾訴。 　　“小姑媽，委屈你了。” 　　她又是誰呀？姑媽姑媽的亂喊。 　　盤問得知，她是汪家嫡長孫女。 　　楓樹林，謙著苑。 　　東伯麵朝廚房，灰瞳中有美醜兩個女子的倒影，奇異的是，此間離廚房極遠，且中間阻礙視線之雜物，多到不勝枚舉。 　　“小明，照顧好她。” 　　轉身回到書桌後麵。 　　書桌上擺放一封信箋，封上書《東公親啟》四個字。 　　他提筆在另一麵空白信封上寫下。 　　《汪凱絕筆》。 　　筆走龍蛇，揮灑狼毫。 　　開篇第一句：“我是你爺爺。” 　　自嘲一笑，將信紙團起捏在掌心，元氣透過手掌熊熊燃燒，將其焚成灰燼。 　　復又落筆，洋洋灑灑四頁信紙，封存於蠟丸。 　　日升日降，月起月落。 　　轉眼兩月有餘。 　　“小明，為兄替你解了脈封。”汪寒總算是想起來了。 　　“不麻煩二哥了。” 　　這是距他那日，封印喬靈兒神闕穴之後的第七十三天，他才後知後覺。 　　“小姑媽有辦法？” 　　“春娥猜的不錯，二哥，你瞧好。” 　　喬靈兒言罷，合上眼睛，鼓足力量在體內奔騰，三五個沖撞後。 　　她眼角太陽穴高高脹起，突突狂跳，為偽裝塗抹的厚厚白脂紅粉，登時簌簌彈落一地。 　　汪寒嘴歪眼斜。汪佩眉心抽搐。 　　抖粉之舉，真乃是醜人多作怪。 　　“瞧好了嗎？”忽聞喬靈兒頗為得意的聲音。 　　“瞧什麼？”汪寒本能回答。 　　“小姑媽居然沖破了脈封？”汪佩失聲尖叫。 　　“不錯。七十三天，凡品一等武藝境築基大成，終於沖破脈封，力氣得復，來來來，春娥乖侄女，與我切磋兩手。” 　　“小姑媽，我可是凡品二等功境。” 　　“我知曉，你不要怕嘛。” 　　怕？怕個鬼呀。 　　汪寒與汪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小妹、小姑媽沒聽清楚嗎？以凡品一等藝境挑戰二等功境，她發燒了嗎？ 　　喬靈兒才不管他們的想法，自顧自活動筋骨手腳，掄起拳頭砸了過去。 　　屠龍之前，先屠了這位眼高於頂，目中無人，大侄女的傲慢。 　　汪佩雖是二等武功境界，加之丹田玄關中擁有極深厚的內力，但境界未達凡品三等，不曾打通經脈，內力無徑，使將不出來。 　　放對間，拳掌對碰不足四百斤力量。 　　縱使有內力加持，氣息悠久，等閑不會出現力氣用盡的窘態。 　　可麵對喬靈兒舉手抬足，皆有近乎千鈞之力，又有何用？ 　　一個回合，汪佩被砸的眼冒金星，氣血翻湧。 　　兩個回合，汪佩被砸的五臟六腑險些移了位置。 　　“不打了不打了。” 　　急忙告饒。 　　僅兩個回合，汪佩以凡品二等武功境界修為，對陣喬靈兒凡品一等藝境，不敵落敗。 　　“小姑媽，你好大的力氣呀。”汪佩臉膛緋紅，嬌喘連連。 　　“你就是再練一千年，也練不出我這天生神力，春娥，切莫總感自以為是，需知天有天外，人有人外。” 　　“小姑媽教訓的是，的確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侄女記下了。” 　　七十三天，並不曾白費。 　　倘若此時再現剜蔽之役，她能全力以赴打上數個時辰，不似當時半個時辰不到即累的險些喘不上氣。 　　並且沒有了丹田要自主沖破的危機，壓製下去了，還能繼續養力。 　　時至中夏，天氣炎熱。 　　喬靈兒耍了拳腳，出了一通汗，感覺臉上都要被脂粉捂出熱痱子來了。 　　洗澡的時候不能有外人。 　　這個道理，不要別人教。 　　抬起眼皮，鋒利瞳孔：“都滾。” 　　好說沒用，客氣更加無用。 　　這二人像牛皮糖一樣，纏上來就掙不開逃不脫甩不掉。 　　“還未曾談及正事，急什麼。”汪寒屁股仿佛粘在凳子上：“小妹，為兄今日給你帶來了兩則消息。” 　　與其說他給喬靈兒帶來信息，不如說他無人能講，隨意找個東西傾訴罷了。 　　這個東西，可以是喬靈兒，也可以是石頭或者木樁子。 　　隔三差五，他總來煩她，說一番虹城內外大事小情。 　　東伯不是說他是個悶葫蘆嗎？ 　　真是胡說八道。 　　“昨日辰時，靈山盧浮宮中，關音蕭妍兩位娘娘聯手發布了英雄血殺令，一滴英雄血，換取千兩金。” 　　事涉關妙善與蕭淑芬。 　　“哦？”喬靈兒情緒被喚醒。 　　“此一節，侄女知曉。據傳，自去歲臘月靈山起勢，英雄閣中大批賞金差撥，眼紅靈王喬月昭那高賊日漸拔升，至今萬貫通緝的天價花紅，欲取其項上人頭圖個榮華富貴，秘密組織人手，潛入靈山，偷襲、下毒、行刺，做盡下三濫伎倆，這才惹禍上身。” 　　汪寒搖晃頭顱：“英雄閣自年餘前閣主仙遊，後繼無人掌控，落得個一盤散沙各行其事，這般危局，原也不出預料。”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汪佩不屑的諷刺：“英雄？一幫子蠢貨，活該。” 　　“積點口德吧。你活到二十三歲，還壓不住脾氣？哦，我倒忘了，你那剛入贅不久的夫婿遠走聖都沅汀海城，一去不復還後，你就暴躁日勝一日了。” 　　“汪平威，要你多管閑事。” 　　他從不喊侄女名字。她也從不稱小自己五歲的他為二叔。 　　他二人自小就不對付，兩月前，當鋪回來的途中，東伯仔細說起過。 　　“都給我住嘴，說正事。”喬靈兒打斷兩人鬥嘴：“高賊是誰？” 　　“當然是靈王喬月昭了，傳聞她身長近達八尺，天塌下來她第一個遭殃，話說回來，大概比小姑媽還高些許。” 　　高賊？ 　　不知是哪個仇家雌黃咒罵。 　　“據傳，高賊大為震怒，抱著寧殺錯一個，勿放過三千之態，靈山眾部下但有懷疑，盡皆斬殺殆盡，百餘人頭落地，血流成河。”汪佩心有餘悸又止不住神往。 　　喬靈兒納悶的直撓頭：“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外麵都是這麼傳的呀。” 　　“傳言不可盡信，卻也不可不信，所謂是，無風不起浪。”汪寒放出了更重磅的消息：“畢竟，虹城有不下三五十人親眼目睹，昨今兩朝，有熊貓出沒，更有獒犬時隱時現。” 　　“是魁獸？還有林君卓的坐騎？”汪佩驚呼。 　　“胡八說道。” 　　“熊貓是林君卓坐騎，高賊的騎伴喚做魁獸，世人皆知，小姑媽竟不曉得？” 　　“我沒說你。我說二哥在胡說，那林君卓此際該在靈盧戰場，怎會不分個輕重緩急，來到州府城郭？” 　　汪佩張了張嘴，話到嘴邊沒出口，撇了一眼汪寒。 　　汪寒沉默少頃，續上話：“小妹，你鉆進廚房一呆數月，不知外間消息，林君卓之所以放棄靈盧大戰，潛入城池，這與為兄要告訴你的第二則消息，有撇不開的聯係。” 　　“第二則消息？”喬靈兒追問。 　　究竟是什麼原因？竟致君卓棄靈盧戰陣不顧？ 　　“三日前黃昏時分，新任知州及經略兩位官人，從樂地王池芙珠城而來，進虹州了。” 　　“進城來了，又怎麼樣？” 　　“新繼兩位大人與許知州、王經略信奉的中庸為官截然不同。此張知州、佟經略本則霸道治理，上任三把火之頭一把，必燒至原野。而原野中，距離最近的，豈不就是東方三裡外的靈山。” 　　我要回去。 　　喬靈兒心中生出插上翅膀飛回靈山的沖動。 　　天廷官軍，不日舉兵討伐。 　　虹州城長駐軍十四五萬部隊，靈山區區萬餘人馬，除非神仙下凡相助，否則絕難抵擋。 　　即便是神仙下了凡，官軍攜人心所向的正義之勢，眾生皆為所趨，找書苑 www.zｈaosｈuyｕan.com 終將戰勝山賊。 　　如此想來，縱然神仙下來了，也不會幫靈山。 　　靈山是保不住了，是帶著人馬舍棄靈山遠遁藏匿，亦或是合縱連橫拉幫結夥對抗，相信軍師早有打算。 　　但主心骨必須在。 　　喬靈兒猛的站起來，抬起腳步。 　　又聽到汪寒意興高漲的聲音：“乘著還有些許時日，各大勢力自顧不暇尚且不及，再言對戰，實乃笑話。靈盧之戰始於二月十六，終於三天前，四月二十四。” 　　還有些許時日？ 　　“二哥說，還有時間？” 　　汪佩插話：“兩位大人上任後，慶典要月餘功夫，熟悉各班子需月餘光景，文書等文事上報王府還需兩月時間，整軍備戰還要兩月餘。及至誓師出征，往少說，也在小半年以後了。” 　　喬靈兒抬起來的腳，不動聲色默默收了回來。 　　盡快拿到武功秘籍，回轉靈山。 　　“此一番清洗，虹州乾凈了。奈何過不了多久，山賊又會如同雨後春筍也似冒將出來。小妹，你說，為何有這些許多的良民誤入歧途，落草為寇？” 　　“來錢快呀。”汪佩想也沒想，本能出口：“無本的買賣誰不想乾。” 　　汪寒斜了她一眼，麵無表情。 　　“許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吧。”喬靈兒心有所感，這句話說的格外認真。 　　“我卻以為，該是自由。”汪寒說出了他的答案。 　　自由嗎？也許吧。 　　喬靈兒詢問：“林君卓攜坐騎熊貓與魁獸潛入虹城，是為找英雄閣晦氣？”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