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凱甫一現身,天地間,如江如嶽的威力遒斥無極,壓的人頭腦發悶,迫的人喘不過氣息。 廚房頂上。喬靈兒雙手怒張,懸於肩旁虛托,抬起宛如天塌下般的虛無重壓。 檾牢深坑。汪凱旋身消失,下一瞬間現在天際,虛空懸浮。 化身為夜空中的璀璨烈日,無盡無量的火靈元氣從其天門玄關中狂湧出現。 虹城東方這一角天空,被赤澤染紅。 虹城內外,虹州府境內。 千萬人眩於神跡,虔誠無比的匍匐下去磕下頭不敢抬起來。 “老哥哥,來生再會。” “玉成兄,走好。” “汪前輩,永別了。” …… 十數道不同稱呼,宛如神靈吟唱般的浩蕩告別,在天地之間響起一陣子一陣子浩瀚回音。 天空中,火靈元氣聚合化為靈物,無數火蛇、火龍、火鴉、火鳳凰、火麒麟等遠古神獸,齊齊引頸高亢悲鳴。 “起來。” 喬靈兒早已恐的六神無主,本能的跪在廚房頂上,不停叩頭。 房頂瓦礫與額頭血肉放對。 瓦礫碎裂,血肉破裂。 聞言不由自主直起腰板,被額上鮮血塗紅的臉上露出迷茫。 他喊誰起身呢? 滴滴靈澤,從夜空中落下,澆滅了渲染半邊天空、密布神獸的火焰。 這不是天水,而是檾牢散落。 天際似乎已失去人氣的赤袍人,吟唱起高歌。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唱罷古時候覆滅涼州,守城大將王翰名著涼州詞,不曉他在囑咐誰。 “萬事當心,多做思量。” 語落罷。赤袍於雨滴中突然燃燒,連同赤袍下覆蓋著的蒼老身體,盡數焚成灰燼,徹底消失。 天空,恢復了黑暗。 忽驀。 成百上千的黑袍黑巾蒙麵人,持了刀劍武器闖入占地數裡麵積的汪府,奸淫擄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仿佛潛伏汪府外,專等汪凱死去。 痛打落水狗,不亦樂乎。 金銀財寶、綢緞美酒、珠寶首飾、材株妙藥、更兼大大小小眾多美貌娘子,能搶就搶,搶不到寧毀掉,也不讓別人搶了去。 各色淒慘之狀。 真是人間地獄。 喬靈兒怒發沖冠,瞪目欲裂。 她看到吳管事背著包袱,挑暗影處急匆匆逃命,鼓脹的胸脯,裝了些什麼,實不必深究。 他熟悉路徑,跑的比耗子還要快。 她看到後院丫鬟總管,被一黑衣人獰笑著撕爛衣裳,扯掉肚衣兜,巍巍顫顫的一對兒大奶子,大白視界之下,黑衣人想要做些什麼,實也不必思考。 她哭嚎求饒,試圖化開鐵石心腸。 “禽獸,找死。” 喬靈兒怒吼、咆哮。 飛身從房頂縱躍而下,揮拳頭,隻一下,打爆了黑衣人一顆上好六陽魁首,不理漿血噴射而出,汙穢衣裳,跳向另一個黑衣人。 “小明,汪家完了,莫要逞能,快快逃命去罷。”總管簡單收拾,囑咐一句後自顧逃走。 對總管的叮囑,充耳不聞。 喬靈兒狀似妖魔,見黑巾蒙麵者就痛下殺手,手下無一合之敵,時過半盞茶,斃命在她手裡的黑衣人逾數十人。 另外兩個方向。 汪佩哭的撕心裂肺,間中嘴裡一句句喊著爺爺,放對全力以赴,與一黑衣人鬥的有來有回。 她二人招招兇險萬分,差錯毫厘,便有性命之危。 反觀汪寒,對戰時卻躡手躡腳。 兩隻拳頭及半截手臂虎虎生風。 他擁有反掌之間,絕滅一切敵人輕而易舉的能力,但手下竟無一亡人,重傷都很少,盡是輕傷。 他以往手裡沒死過人。 喬靈兒撇了一眼,心下已了然,怒氣幾要沖出胸膛。 不爭氣的東西。 對這些畜生,你還手下留情。 拳化為掌,將眼前本欲打碎腦袋的黑衣人,一巴掌抽暈過去,提著黑衣人,跳到汪寒麵前。 “二哥,打死他。” “他隻是被蒙蔽,並非不可原諒。” 喬靈兒抓著昏迷的黑衣人,抵向汪寒麵孔前方,無限接近他的臉,發出猶如死命令般的聲音。 “臉對著他的臉,不要眨眼睛,全力打他,用他的碎肉、鮮血與性命,成為你踏出府邸的第一步。” “不要,我下不了手。” “被蒙蔽的愚蠢之輩,就該死,就是不可饒恕,汪平威,你在等什麼?快動手殺了他,快動手,快呀。” 汪寒連連後退,臉色蒼白:“他已無力反抗,小明,你別逼我。” “逼你?” 喬靈兒當著他的麵,伸出手掌按住黑衣人胸口,緩慢一點點用力,黑衣人從昏迷中醒來,發出非人、野獸般痛苦、淒厲哀嚎,胸膛一點點塌陷下去,鮮血從她手掌周圍崩射而出。 染紅了臉,亦染紅了眼。 天地霎時一片緋紅。 隱隱約約,似乎有個小姑娘,踩踏著血色波濤,踏步前行。 小姑娘大約八九歲年紀,手持一把尖刃殺豬刀,尾隨一位吃醉酒,搖搖晃晃的胖子走入巷子深處。 隻見小姑娘猙獰著臉,一刀捅在胖子後腰上,隨即在他哀嚎中,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小姑娘將胖子後腰戳的稀爛,恐懼後知後覺,從巷子中逃跑,躲進一戶農家院紅薯窖之中,不敢見人,不敢見光。 足足半個月,食薯鼠為生。 恐懼吐薯沫,惡心嘔鼠肉。 害怕與饑餓,將小姑娘折磨的氣若遊絲命懸一線。 或許是上天感覺她殺人作孽,這般死法便宜了些,需要加倍懲罰,派紅薯窖的主人,發現了她。 主人逼她磕頭,拜為義公,可憐小姑娘才出狼口,又掉進虎穴,由此,開啟了另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慘經歷。 她是誰?姑奶奶可不認識她。 喬靈兒怒極,急忙摒棄幻象。 她故意排斥小姑娘的故事,這才有資格訓斥不敢殺人的汪寒。 “廢物。” 黑衣人死了,心口處被按成了前後皮膚貼在一起的通透窟窿。 她殘忍如野獸,殘暴似妖魔。 絕非常人。 汪寒軟軟倒地,近乎癱瘓,恐懼到控製不住的渾身發抖:“你究竟是誰?你到底是誰?” 下一個剎那,他就知道了。 “懦夫,速與某滾開。” 上戰場尿褲子的,不該是汪春娥,是這懦弱的汪平威才對。 她心中生出了放棄汪寒的念頭。 此人,空自一身臻至武術境界的高強武功,卻是個不堪作為的無用之人。 飛身奔向正浴血奮戰的汪佩,口中狂聲呼喚:“魁。” 聽說君卓和魁獸曾現身虹州城,不用多想,必藏身在汪家左近無疑。 果然,喬靈兒呼喚方落。 暗影處,傳出一聲咆哮獸吼,魁獸縱躍而出,狂奔過來。 與此同時。林陵騎乘熊貓,右手拿著武器鎏金長矛,左手舉著龍魔凰妖刃,暴露在光線下。 與此同時。一對約四五十人,個個身披銀白色甲胄、騎高頭大馬的衛士,拱衛著一位身長不足六尺,膚白貌美的矮小婦人,現身而出。 “主人,接兵。” 林陵飛身而起,拋出龍魔凰妖刃。 喬靈兒接過兵刃,雙手拉伸,龍魔錘砸向身旁黑衣人,凰妖棍飛擊向汪佩的對手。 龍魔戰錘在她手上建功,砸碎一名黑衣人頭顱。凰妖戰棍攜帶無匹巨力,將汪佩的對手轟上天空兩丈有餘,還未下落,身體突然崩潰,四分五裂,血雨瓢潑,死無全屍。 龍魔凰妖刃這等異兵,翻遍虹州城找不出第二件來。 加上魁獸、林陵、與之兵器金矛,坐騎熊貓。 喬靈兒的身份,再不是秘密。 汪佩瞪大了眼,語無倫次:“高賊小姑媽,你是靈王喬月昭?” 不對呀。世人傳言,喬月昭的爹爹喚做喬文君,乃是昔日城北喬家人。 怎會搖身一變,成了我的小姑媽? 難道,竟是爺爺,給喬文君戴了綠油油的一頂大帽子?亦或是,搞錯了?她不是我小姑媽? 也不對呀,爺爺分明親口承認過的。 喬靈兒可沒功夫理會她胡思亂想,心下異常焦急,黑衣人中沒有武功的,或是武功低下的,大致被清理乾凈。 而今還在放對、戰鬥的,就是她冒然之下對上,也要陷入苦戰。 況兼,更高的高手,出現了。 他攜帶的威勢,望之刺人眼睛。 他將目光,投向了喬靈兒。 喬靈兒脊梁上生出一股涼氣,極速攀升到後腦勺,後腦勺告訴她,他有打死自己不費力的強大力量。 驚悚尖叫:“君卓,速速離開,淑珍嫂嫂,帶上春娥,快退。” 撿回凰妖戰棍,沖向謙著苑。 驀地,身體周圍四麵八方的空氣,似乎在排斥於她,又宛如有無形的力量,在擠壓於她,半步都挪不動。 側過頭,餘光裡黑衣人正伸手虛抓。 這是內力。 此人是凡品三等武術境,蘊功、內力修為的強大高手。 他不屑嗤笑:“靈王?哼,不過是一出身勾欄娼館的下賤女妓,也配舉大纛稱王霸?” 汪寒那廝,竟還在打擺子。 “娘娘。” “小姑媽。” 白芷和汪佩齊聲驚呼,狂奔過來。 喬靈兒兩邊肩膀,被內力擠壓,向中間收縮,胸脯間,竟出現了深深壑溝。 她有胸脯嗎?女兒家嘛,大大小小不管大小,總是有的,但尋常時就是挺起胸膛,都不大能看的出來。 這等情況,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實乃是雙肩將胸膛上的肉擠壓到了一起,才會變成這樣。 後輩脊梁隨之變成了崇山峻嶺也似,高聳、嶙峋的骨包。 凡品三等術境和二等功境又不相同。 二等境界抽精力化為內力,但未通經脈,內力使不出來,力量與一等境界時相差不大,也就多了持久的能力。 武藝境界全力打上一時半刻,會疲倦無力。武功境界有內力補充體力,能全力以赴打上數個時辰。 通了經脈的三等術境,有使出體外,無形、無影、無色的內力加持,拳掌下出手之際,力量數十倍增長。 一招一式,實有不下術法之威能。 動輒數千斤力氣,足可碾死她。 眼見她臉膛如血色般殷紅,身體中雨打芭蕉似的哢嚓聲響徹,兩邊肩頭就要在身前挨攏到一起。 性命攸關,脊背粉碎之際。 林陵從熊貓背上飛掠向前,闖進黑衣人和喬靈兒中間,金矛挑動,嘴裡噴出一口烏黑色血液。 他挑動金矛,束縛喬靈兒的內力,立時化為烏有。 “主子快走。” 倉促講出一句話,林陵閉上眼睛,再也顧不上她,渾身上下的肌肉,肉眼可見的膨脹了起來。 此刻危局,非是說話之機。 喬靈兒兩條腿翻成殘影,消失在謙著苑楓樹林深處黑暗中。 她消失無蹤後,才有一句霸道到極點的話語,炸響當場。 “林君卓但若隕命,喬某人必滅你九族,刨你十八代祖宗的墳,掘骸挫灰,潑賊,且試某家說話算數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