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東方探馬回營了。”虹州北城,佟府書房外。 半跪的甲士抱拳稟報:“據回營探馬來報,今日辰時,盧浮宮中兩架機關獸沒入雲層,隱向西北。” “西北方?”書房裡威嚴的聲音先是自問自答:“她這是,去寺廟裡請和尚化除怨念了。” 沉吟少頃,吩咐道:“傳下令去,明日各營三更造飯,五更天整軍出兵,人銜枚馬纏蹄,先與本官打掉靈山。” “喏。” 甲士起身正待領命而去,恰時,門童匆匆來報:“大人,府臺相公來訪。” “哦?可有拜帖遞來?” “未呈拜帖,微服而來。” 這個時間,張知州微服前來? 不該呀。 書房內,身著常服的經略相公似是想起了什麼,叫住待走的甲士:“你且先去偏廳待命。” 隨後走出書房,迎出門外,麵對一輛樸華無實的高大馬車,拱手笑道。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還望張大人勿怪。” “佟大人客氣。”隨著回答,馬車門簾被掀開,走出一位不似文府的大相公。 但見他身長九尺,高大魁梧,密布半張臉的絡腮胡須長達四尺,如銀絲般根根可數,橫眉豎目,麵相生的頗急,眼裡的光彩也比常人厚重。 動行時龍行虎步,雷厲風行。 “不知張大人此來?” “佟兄,此處非是詳談的地方。” 佟經略微微引手:“請。來人,書房擺茶。” 書房,三杯兩盞清茶入肚。 張知州沉凝道:“非打不可?就無一人可收服?” “一日為賊,終生是賊。”佟經略冷聲回應:“休要說桀驁不馴的山賊草寇不能降服,便是能降,本官也容不下。” “既如此,佟兄意欲何時出兵?” “明日五更。” “這般迫切?” “迫切?”佟經略搖頭:“芙珠城已連催數次,最近兩次鈞旨,僅僅間隔十餘日,樂王旨意,安敢慢待。” “佟兄,還請稍緩幾日出兵。”張知州遙望東方:“容本府先去見見她。” “見她全無意義,張兄,你糊塗,縱然收服了她,你能做得了她的主?” 此話一出口。 兩位大人不由齊齊回憶起,關於她被衙門證實的傳聞。 喬靈喬月昭,丁卯年任戌月生人,靈山匪徒寇首,殘暴不仁,反常不義,賊寇不忠,弒父不孝。 性格張揚,喜鋪張。 命格孤煞,沾即亡。 生於城北喬家,喬家九年前被滅。 而後落入人販子手中,前後拜過三個義父,這三個義父相繼家破人亡,絕種絕後。 再後被賣入勾欄不足一年,帶累的勾欄娼館青荷苑除名世間。 前夕化名小明潛入城東汪家,汪家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起勢靈山,數日之後,不論是被征服還是被降服,結果都是一樣的,總之,好則十餘日光景,壞則,僅三五天罷了。 由此可見,朝廷的情報係統還是很準確的,不似民間胡七亂八瞎猜噫測。 “她這種命格。要麼隱入塵埃,孤獨終老一生。要麼身臨上位,與人為主。本府自認命薄,做不了她的主子。”張知州看的很透徹。 “既如此,張兄為何還?” “本府若能奈何,受人之重托,不得不為之,且,無法拒絕。” 佟經略大為詫異:“好大的麵子,兄臺還無法拒絕,委托之人是樂王?” “佟兄有所不知啊。” 張知州放下茶杯,左右瞥了幾眼,四周圍沒有外人,這才壓低了聲音,語速宛如連珠炮彈: “季餘前,芙珠城樂王府,收到聖都海城來信,令樂王親赴虹州靈山一觀,觀罷速速回信所見所感。” “信末署鑒,喬太丞。” “彼時,本府身在旁側,問曰樂王,天朝右相喬鴻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焉會在意遠在數萬裡之外的小小山賊?” 張知州停下來,舉杯吃茶。 是啊,為什麼呀? “張兄別賣關子,到底為何?”佟經略疑惑詢問。 “因為。”張知州胸膛起伏,緩慢呼吸數次:“樂王答曰,太丞喬鴻君未入仕途前用的字是,文君。” 佟經略疑惑:“文君?”蹭的一下站起來,瞪大眼睛驚呼:“喬文君。” “正是。” 如此說來,鴻,本應是虹? 兩下齊齊沉默,彌久之後。 “所以,大王命兄臺前顧?” 張知州搖頭嘆息:“王府收到沅汀海城書信時,正逢歧王陳兵邊境,樂王脫身不開,又不好駁了右相喬太丞麵子,這樁事便落到了本府腦袋上。” 佟經略憐憫的瞧著他不說話。 這些天廷上的袞袞諸公,屁股都臟,沒有乾凈的,故而落下了嘴上的門又厚又重的病根,說話都是一個德行,說上一個半個字,剩下的意思要你自己去猜。 看看?怎麼個看法? 給她磕一個?還是給一耳刮子? 不說笑話,還有無數種可能呢? 你去猜去吧。 對錯都要恭喜你。猜對了,恭喜你升官發財;猜錯了,恭喜你回家種田,逃脫爾虞我詐的激情歲月。 解釋清楚當中的曲折。 張知州復又沉凝道:“非打不可?就無一人可收服?”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佟經略冷聲回應:“休說本官不給桀驁不馴的山賊草寇改過自新的機會,降者,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