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青髯公不必過謙,快隨俺老四去麵見範大哥吧。” 李正掃視一眼神雕,拱手答應:“但有指使,無不聽憑,鄙人喪家流離之輩,安敢不依,還請四當家不吝引薦。” 鷹王臉皮盛放,微微引手。 “公所願,不敢辭,請,請請。” 這讀書人講話,可真動聽呀。 俺老四就喜歡和讀書人玩耍。 “兄長,速為青髯公開道。” 神雕嘴裡發出“啾”的一聲,許是在回應鷹王,轉身大踏步飛奔。 李正回到馬車上,跟隨鷹王而去,漸漸離開視線,不見了影蹤。 等嶽父大人乘車離開靈山陣營。 林陵收起香囊,猛抽一口氣,咆哮炸裂響爆,竟以一人聲,力壓數萬聲。 “天軍不動,眾步下兒郎,隨本將軍攻入城中。” 熊貓人立而起,兩隻前腳互撞,彈出近達尺長的指甲,隨即按下地麵奔跑。 一躍跳過三丈寬的護城河,一躍跳到垂直的城墻上,再三五次上躍。 躍升到超越城墻兩丈的高空,大半個虹城盡收眼底。 些許螻蟻,縱然人多勢眾,焉能阻擋本將軍。 待我趕將上去,攪他個血流成河。 擲出長槍。 汪寒回到陣中,裝好最後一輛戰車,完成了《浮音大陣》的布置。 此陣,出自兵書《從左論陣》。 此陣,宮、商、角、徵、羽五門其中四門為死門,留一門為生門,生門在五門中不停變換,每一道門,都使用了三輛戰車為陣眼,其中兩輛為死車,留一輛為生車,生車在三輛戰車中不停變換。 此陣,生門留活路,餘下四門使用四種聲音滅敵,或重音震殺,或狂音廝殺,或尖音刺殺,或魔音幻殺,亦不固定,隨時可輪轉變換。 此陣,五方俘音門上,各有明甲一千五百人,布有暗甲五百人,整個俘音大陣的布置,需要最少一萬人,才能完成。 中央陣眼上,蕭妍主持。 她才是主陣之人,汪寒隻是協助。 布置下俘音大陣,官軍就是十萬人前來破陣,就算有兵或縱橫兩家的大師能分辨出來,沒有三兩個時辰,休想破掉。 俘……乃指浮屍。 並非俘虜。 這殺陣,古時候由著名兵家創造出來的當時,就不想留下生門。 然是,天無絕人之路。 故才,不得已下,不得不留下幾乎沒有生機的生門。 協助蕭妍布置完成俘音大陣。 汪寒回望前方狂奔向城墻,撒丫子的喬靈兒,以及熊貓脊梁上的林陵。 情不自禁雙手握成拳,顫抖不休。 年方十七的他,到底還有些熱血。 竭力平復胸膛中的劇烈喘息。 鼓動內力,長聲吟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 “古來征戰幾人回。” “君卓好身手。” “錦胄龍凰鐵膽心。” “魁駒踏雄顯神兵。” “盧浮殿上英姿鑄。” “遐邇天下喬使君。” “娘娘神威。” 前兩句稱贊林陵的句子,是借用古代名將王翰的名著。後兩句頌贊喬靈兒的句子,則是他靈光乍現創來的原作。 錦胄龍凰鐵膽心,魁駒踏雄顯神兵。 盧浮殿上英姿鑄,遐邇天下喬使君。 倒也傳神。 雖不能流傳後世,卻也能傳唱一時。 “君卓慢行一步,我即前來。娘娘稍待頃刻,末將相隨。煩勞蕭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以他凡品三等武術境界,全力向上跳能跳三五丈,七八丈高度,跳不上去。 蕭妍不答,揮開衣袖,袖口中激射出一條玄色長綾,將汪寒纏成密不透風的繭子,拋向城樓。 放出來在他腳底上重重一擊。 汪寒炮彈也似飛向城門樓上。 飛升到超越城墻兩丈的高空,大半個虹城盡收眼底。 適逢大爭之世,梟英並起,不站隊遲早泯滅塵埃,既然選擇了靈山,跟隨了靈王小妹,不可始終書生氣,該出手時,還是要出手。 那就瘋魔吧。 殺。 待我落將上去,理他個清清白白。 虹州城,東門城墻上空兩丈處。 喬靈兒煌煌兇煞,林陵騰騰殺氣,汪寒赫赫瘋癲。 眨眼後,便要落在城樓上。 衙門役卒急急後退,一股夾帶著恐慌和驚懼的氣息,極突兀的彌漫開來。 那殺人如麻的妖婦高賊,那卑鄙無恥的通緝奸賊,那不男不女的矮子逆賊,豈會存有憐惜人命的念頭。 這一落下來,城門樓上立時化為血肉胡同,殘肢斷臂,胳膊腿兒亂飛的場麵,在眾衙役心裡,已經形成了畫麵。 莫非……今日要捐軀? 這廂說時遲,那處那時快。 “哎,哎,哎哎,閃開,快閃開。” 忽聽喬靈兒語無倫次的尖叫。 當時的情況是。 城門樓城墻後方,三人各提兵刃,騰身飛躍,直直撞向正在下落的三人。 靈山兩位上將軍乃是武術境界,被撞回去落下城外,內力激出作保,應當不會有事。 她卻是剛入門的一等。 休說使不動的元氣,內力亦無絲毫。 全仗一身蠻力。 十來丈高的天空中掉下去,僅憑肉身承受,相比較滎野平原剜蔽之役時,從大鳥背上摔下,稀巴爛碎的贗品顯莊,好看不到哪裡去。 必死。 兩位上將軍自顧不暇,靈山寥無幾位凡品二等境界的統領,分填為俘音大陣五方俘音門陣眼。 東宮長卿填宮門,呂辰填商門,東宮文東宮武兄弟填角門,汪佩填進徵門,剩下的羽門,則由中央陣眼上的蕭妍兼顧。 全都分身乏術。 無解。 汪寒臉色狂變,強行扭轉身體,拚的挨上一記撞擊,也要先一步落到城外,予以墊背。 林陵咬死牙關,紅臉向黑色轉變,皮膚下的肌肉隱隱隆起,拚的三使秘術,也要瞬殺陳香,回救娘娘。 填為陣眼的各統領蠢蠢欲動。 蕭妍彎曲雙腿,右手掐玄色長綾,左手中握有一枚信號彈,蓄勢待發。 城下攻城部眾,城外成陣部眾,兩萬餘人同齊定下腳步,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天上,擁有浩瀚元氣的六位尊者,玄光滯住,顯露身影,投下目光。 都在等著喬靈兒的後手。 此番生死之危……何解? 她有底牌嗎?有個屁,有個屁也行,排放出來,把自己再往上麵崩一崩,興許能躲過撞到懷裡來的敵人,未嘗不是破局辦法。 可惜,危在瞬息,來不及憋氣。 眾目睽睽之下,喬靈兒忽然變得十分平靜,前天亓雒寺反駁張知州時,曾用了兩個字。 生,運也。 死,命也。 作弄的命運,要參悟透徹,當真是無比的艱難。 她曾數十度瀕臨絕命,在生死線上反復橫跳,在奈何橋上來回奔跑,方能勉強壓的下去生死之間的大恐怖。 這叫什麼? 唔呼,又忘了一個詞語。 來吧,到我懷裡來。 看姑奶奶不把你的腦殼擰下來,拚個同歸於盡,三截兩命,手挽手去黃泉勝境郊遊,豈能心甘。 想起來了。 忘記的那個詞語是。 出師未捷身先死。 此番,看似翻天作逆,實則是大違本意,卑微入骨的求和戰,無法如意嗎? 念頭急轉,既匪夷,又怪異。 虹州城東門裡外超過三萬人,天上六位尊者,暗中觀望的各勢力細作,目光全都投在喬靈兒身上,憋住氣息。 焦急有之,大喜有之,可惜有之,嘆息有之,漠然有之。 絕望者更是數不盡數。 她,會否成為下一個摔碎的顯莊? 宛如定格的畫卷中。 但見。 喬靈兒眉心中央印堂穴褐星連爍,土黃色元氣莫名破出體外,團團裹住身子。 驀地,一聲嚎叫沖上天際。 慘嚎初時是純粹女聲,極速低沉,到了某個臨界點,分化成迥異兩個極端,女子的尖利,男子的厚重,纏成一股。 宛似,龍吟鳳噦,齊聲和鳴。 又如,男女一身,雌雄同體。 她這是……走火入魔了? 觀外大批倒抽冷氣的‘嘶’聲響起,隨即變成綿綿不絕的咳嗽。 憋住的氣息不曾放出,再抽一口,兩股氣息在腔子中碰撞,不咳嗽才怪。 喬靈兒走火入魔了嗎? 不然。 實則是,別無生還之法的死局麵下,她放鬆了緊繃的身體,亦放開了揪緊的心思,也就放下了長久以來無時無刻壓製的武功。 甫一放下的霎時間,毫不出意外,武功晉升了。 凡品二等武功境,感玄、聚力。 感玄不提,單說聚力。 早在汪家探檾牢得罪汪寒,在汪凱的指引下破財消災時,凡品一等武藝境界,修身、養力就已經達到了極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汪寒打了她神闕一掌,封了力脈,汪凱苦口婆心,言說她力量虛多實少,用封印作契機,以為築基。 七十三日後,根基大成,沖破脈封。 恢復力量,得以繼續養力。 然而,人的身體就那麼大,肌肉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塊,又能養出多少力量來呢? 便似空中高樓上建閣,可想而知。 僅短短十餘日,養力再次到了極限,再多出一絲力量,肌肉就得爆炸。 別無空閑食用材寶火蓯蓉,亦沒功夫修行心法炎閻決。 不敢晉升境界。 無奈何,隻得苦苦壓製。 這一放下,天門玄關中元氣激出。 瞬息之間,破丹聚力。 小腹肚臍下突然狠狠收緊,緊接著極速向外脹,隨著外脹,身體中充盈的力量仿佛小孩兒歸入媽媽懷抱,好似水到渠成一般,填進脹起來的小腹中。 體內的力量被抽走後,體外裹住身體的土靈元氣從無處不在的毛孔中鉆入。 抽走,補充,再抽走,再補充。 反復九次。 過程伴隨著難以忍受的劇痛,仿佛身體在不斷的撕裂、愈合、改變、重塑,又好似四個彪形大漢,人手一條胳膊腿,向外同時拉扯。 人“哢嚓”一聲。 以至於她發出非人般的痛苦嚎叫。 喬靈兒天不怕地不怕,唯懼疼痛。 突如其來的劇痛,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險些淹沒她的理智。 戾氣與煞氣纏騰糾結,誕化成一種比殺氣可怕千百倍的氣勢。